【引子】门前、阳春三月，父亲栽的一棵梨树，梨花春风得意，白如雪，绿叶舒展开，正点缀着白花，照人耀眼。花谢了，梨子露、躲在绿叶里。梨子成熟，顽童眼馋,口馋。十月，秋风扫落叶，梨树溢不住的春心又怀春，问其故？父曰：十月“小阳春”也。花、果、叶虽没有三月盎然，此是基之健壮，后茂无穷——
　　 屋后，有一片很大的山丘，历年大集体总是零星地遍布着枞林和杉树，但满山都天然植被着毛草和杂柴。野兔、山鸡常出没；乌鸦、麻雀到处飞，这里便是我儿时掏鸟蛋、捉纺线姑、套野兔、捕野山鸡的乐园。
　　 生产责任制后，田艳大伯德高望重，思想极进早瞄准了那片山，在田、地、山都分到各户的村民大会上，田艳首先提出要承包那片山地。村民有村民的想法，田艳有田艳的打算。就这样一拍即合：二十年的合同就签好了。
　　 承包山地当然是要种植经果林。农民要富，再也不能停滞在集体时的那种“打了粮食还公粮，剩下杂粮是口粮”的年代；桃是鲜货梨经留，梨树就成了山地的主体。“桃三梨四杏五年”三年的苦心经营，山地终于变成了梨园。田艳大伯正在为满园的梨树忙前忙后。头年的挂果是喜果，定年的满枝才是丰年，满树的梨枝笑湾了腰。看那枝，风一吹，几乎要着地不着地的，田艳大伯生怕风再大一点，压折了树枝。“一个、二个——十六个，一枝整整十六个梨子！”喜得田艳大伯乐不拢嘴，急忙拿着一丫枝枝起。他更喜的是儿媳春生、梨花一团和气，在园里施药、整枝的情形。眼前的丰收，无不乐坏了小俩口子，随着银铃般的嬉闹笑声和追逐脚步穿梭梨林“沙沙”作响声相交织回荡梨园。这时小姑春花正带着周岁的侄儿——小喜、侄女——小芹来梨园，看到他们的笑闹怒目而视地爬着他们儿女的小脸：“羞不羞——快帮爹，做完事你们再疯，好啵！”
　　 春生、梨花停住了，背起了喷雾器，拿起了修枝剪，不声不响地偷着乐地干起来了。他们知道：这个泼辣的小姑是不好对付的，他们既要巴结小姑春花带好儿女，又要小姑春花能多在爹面前多美言几句。这样，他们才能一心一意扑在梨园。
　　 “哼！还没到你疯的时候，说不定不知会疯到什么程度！”嫂子梨花不平地顶了一句，说得春花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底，心里热一阵，慌一阵，在绿叶的映衬下刹是好看，要不叫“怀春的少女，成熟的少妇”，当然说归说，嫂子梨花总是让着点小姑春花的：因为这家迟早是他们的，他们儿女的。是好、是坏，无不取决于父亲和小姑的帮衬。父亲早归天一天，家基就会少一份；小姑迟一天嫁人，家底就会多添一层。就这样各人在园中忙着各人的事。
　　 梨花是宿松“山里”人，父母去世得早，也就只有系住在伯伯家，伯婶待她很好。宿松是黄梅戏的发源地，因江南地区民间千余年的“黄梅时节家家雨”的气候，而农人们这时忙于采茶，为解单调的劳作，他们喜高歌、善哼唱；而妇人们天晴忙于暴晒器物、衣被，她们祈求“老天爷”保佑莫霉了她们的东西而自哼、自唱。这种哼唱、高歌、祈求就自而然地形成一种独特的宿松与“黄梅雨”、“晒霉天”有关的“采茶调”。后与湖北、江西各种腔调相融合，产生宿松地域特色曲调——正统“黄梅戏”。经典剧本《打猪草》原发生地就产生在这里。受地域文化的影响，梨花唱的一手好黄梅戏，那是在村里年年过年戏班子里学的。春生是宿松“后山”人，黄梅戏也唱得不赖。由于家庭的变故，梨花那年正好系住在宿松“后山”的姨娘家，就与春生同就读于“九姑中学”且同班。不知是小小山村中学没有见过世面，还是梨花“山里女子最滋润”，刚来就一下子吸引上了班上的男男女女。那时学校最兴文娱活动，每年的元旦文艺晚会开得特别隆重。因校长是黄梅戏迷，全班就都有黄梅戏比赛。春生与梨花同一班，黄梅戏又有特长，所以为争名次，他们俩总是以“夫妻”配对老得全校第一名。但是戏归戏，那是为集体荣誉所驱使，你要是他们玩真的，那是任何人都不敢面对的现实。因为那时学生谈恋爱是违犯校规的，是非常不光彩的事，就这样，他们各人心中“一厢恋情”就熬到了毕业的那一天。
　　 两年的高中就读，“一颗红心，两种准备”的时候到了。毕业典礼后，班长提议来个“最后的晚餐”。餐馆就设在校外红星饭店。人生相逢就是缘，相逢能有几回聚，相聚又有几回醉。升学的、落榜的，虽各怀心事，但在这些平时很少与啤酒打交道的少男少女们不觉也各自多贪了几杯。喝酒能带来喜庆的场面，握酒能分礼义。但也能惹来不快的事，这也得靠各人把握分寸。
　　 “梨花，两年来，我一直暗恋着你！平时的举动，可能你没在意，也怪我没勇气向你表白，一则怕你拒绝，一则怕耽误学习，现我们都要分手了，说出来痛快，你就当我是痴人说梦话吧！”春生举起酒杯来到女生桌上梨花面前自言自语自饮了最后一杯。
　　 春生这一突然举动，给梨花来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子引来全体同学目光。随着一声口哨，一阵喧闹，本来喝了几杯酒就面若桃花的梨花，脸一下子象血泼的一样，冲出了饭店。
　　 班长说：“好小子！有勇气，继续追！”同学们也一阵阵鼓动，春生这时也真的追了出去。本来，春生是为毕业前沉闷的心情增加一点活泼的气氛，也发泄一下平日压抑的心情。班长的怂恿，同学的起哄，春生也就不得已地追了出去：爱就大胆的爱，藏在心里是脓包。
　　 校外有口山塘，那是同学们晨读和下午课后最喜欢去的地方。那里空气新鲜，视野空旷。山塘东边是杉树林立，西边是枞树成荫。塘坝上栽满了一行行杨柳，微风吹拂，枝条拖曳着绞动着欲静的水面。人静时这里经常是白鹭栖息之地，绿色的屏障时而泛起白色的浪花。人来了，白鹭“哄哄”飞去，此时只有两只水鸟不时在水养荷，菱角荷中游来游去。梨花仰躺在山塘后稍的草毯上，时而望着水中两只水鸟嬉戏；时而望着天空悠悠白云舒展：春生个头高挑，身板结实，走路做事干脆麻利，也是和自己一样在落榜之列，在众目睽睽下有如此胆量和勇气说出那么多有进有退的话，说明他爱自己之深而不鲁莽，单相思而不敢表露的人又有什么用——心动等于没动。曾与几个同学利用星期天到春生家去看春生家承包的正筹建的梨园，也是去体验一下改革开放农村的行动，回来后还真的感受写了一篇文章在校园墙刊上发表了，博得老师同学好评。特别是文中主人翁田艳伯积极向上。不甘农民落后勇做农村致富领头雁风尚。老人的热情，小妹春花的殷勤，梨园确实幽深，大概有百余亩面积，是自己的名字与梨园有情结还是我与春生有缘分！？
　　 正当梨花如痴如呆地想着心事，春生酒气冲天地冷不丁地躺到了梨花身边，他就知道梨花就在这里，梨花吓了一跳。
　　 “梨花！请原谅我的过失，我是真的喜欢你的，自从你那次到我家，并为我家梨园建造提了那么多合理化建议，我父亲很欣赏你，这叫趣味相投吧！嫁给我吧，我们的明天会更美好！”
　　 “臭美！数学课代表吴俊写给我三封情书，可那小子就是不敢当面向我表白而昨天早上我回绝了他，因为他是这次预选中的中者，他有继续升学的可能，我们自然配不上。你嘛！还在我考虑中！”
　　 梨花说的吴俊是“洲上”人，因“洲上”是宿松经济地区，“后山”九姑中学教学质量相对比“洲上”好，所以梨花、春生、吴俊也就这样有缘地于同一所学校且同班。春生看着梨花和颜悦色的样子，对自己刚才一时的冲动未有怪罪之意，胆子就更大了。冷不丁地一伸手把梨花掳入怀里，灼热的嘴唇便象掀开的被子盖了上去，梨花也就之势地依偎在春生宽广怀中，两颗渴望已久的心终于融合在一起碰出火花在草丛中翻滚——
　　 “流氓——好丑！流氓——好丑！”这时一群放学的小学生望见此情形在路上，此起彼伏地大声喊着，羞的山塘的两只水鸟一下子钻到水底，惹得田地畈上庄稼人争相望热闹。也许是他们过于专注，也许是童声过大，他们一下子清醒过来了，羞得春生、梨花来不及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草就一前一后地逃进了学校。
　　 这一夜，他们“同居”了，梨花羞涩地解开了除遮羞的那片布外，蜷缩在被子里等待着什么；春生也不含糊地腼腆地脱去剩裤头的全身，亮在梨花面前也很快进入被子，两人肆无忌惮地紧紧依偎在一起。
　　 “梨花，得到你我好幸福啊！”
　　 “我也是一样！”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为了我们今后做人、处世的幸福，今夜我们都要守住各人的最后一道防线，你同意吗？”
　　 “为什么？”
　　 “为顾及双方家人和自己的面子，我们点到为止，好吗？”
　　 梨花满意地接受，任由春生的爱抚……
　　 这是社会公德的继承，人不要为贪图一时的享受、快乐而给自己套牢。往后的日子，无论是在春生家里，共同在外办事的旅店里，他们也未越“雷池”半步，这事说出来你或许不信，但事实就是这样。
　　 又是一年春风梨花开，他们小家庭的成份就随着这满园的梨花开放一样拉开了帷幕：大红灯笼高高挂，喜字门联两边排，高兴人儿进进出，为娶新娘闹哄哄。田艳大伯乐得合不笼嘴招待着前来贺喜的亲朋、族友；小姑春花更是忙前忙后支配茶水、伙食，左邻右舍配合默契。随着“劈劈啪啪”的鞭炮声人们等到了远在“山里”的喜庆车辆进入“后山”——梨花在大家的簇拥下拜天地、拜祖宗、对拜、入了洞房。
　　 “好漂亮的新娘子！”梨花坐在床角，大人小孩赞叹！
　　 “嫁妆还真的不少呢！”忙碌的人进进出出。
　　 “新婚洞房无长幼”那是当地的习俗，闹洞房就成了最热闹的场面。同村的田二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俊俏的新娘，虽然不是他娶亲，他比娶亲的春生更带劲，酒足饭饱后，他歪歪趔趔进入洞房。
　　 “梨——花侄媳，今夜是你——与春生小子的喜日，你准备着，叔可要大闹新房了！”田二破锣破鼓地筛着。
　　 “叔！您好，只要识分寸，文明自娱自乐都可。”梨花恳求。
　　 “叔最喜欢听黄梅戏，这里的乡亲也一样，听说你和我侄黄梅戏唱得非常好，今夜就让大家开开眼，你要是不唱得我田二舒舒服服的，我闹得你们做不了好事！”田二耍无赖来了，周围七姑六婶，三叔四弟，还有五丫二毛齐叫劲，有喜有笑。
　　 “叔！我唱，可我一人怎么唱呀？”春生夫妇早有合计，梨花将了田二一军。
　　 “当然是春生！呀，春生躲到哪里去了，快找！快找！”田二这才醒悟：自己失职，怎么让春生溜了呢？原来我们这里新婚夜新郎怕的就是闹新房，有的干脆就是新郎暂时回避或新娘新郎关着房门不出来使你没奈何。
　　 “新郎抓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这才有戏唱了。这时洞房的人越聚越多，连春生母亲娘家人也来了，新郎新娘互使眼色：“唱就唱吧，为了大家同乐，请那位先点！”
　　 “我考虑——先唱一段《闹花灯》，再来一段《兰桥会》怎样？”田二慢条斯理地说。
　　 “好！有创意——”大家齐欢乐。
　　 春生先散了一行烟，梨花又撒了一地花生、糖果，戏徐徐开了幕。人们鸦雀无声静静地欣赏着——
　　 事后，村里人议论：从来只看假夫妻真唱，这次才见真夫妻真唱。
　　 新婚“三朝”过后，梨花就迫不及待地邀着春生投入了梨园的劳动。庄稼人靠的就是勤劳，有头脑靠勤劳才能致富。这时梨园正是需要管理的时候——整枝、护花、保果。小姑春花忙后喜庆地收拾，鬼精、神秘地也跟踪着哥嫂去了梨园。
　　 春花一路欢笑一路歌。不觉《打猪草》优美曲调象风儿一样飘到了梨园。未见梨园扑鼻香，“嗡嗡”蜜蜂来回忙。寻香觅影心归去，满园梨花在张狂。嫂映梨花花是嫂？哥靠树干干是哥。此情此景，怎不叫春花陶醉：成群的蝴蝶翩翩在花丛中忽影忽现，满目的蜜蜂在花蕊中钻来钻去，两肩满桶的花粉还不肯离去，花儿被微风吹着点点头算是对他们的致意。春花一会儿捉住这只粉底透青的蝴蝶，一会儿抓住那只红心圈黑蝴蝶把手中戏玩。
　　 “春花，两只蝴蝶留给嫂子做标本！”梨花被春花的绝活吸引住了，恳求小姑春花，哪知春花做了个鬼脸，手一扬两只蝴蝶飞跑了，说：“不给你做标本，我要你们生出一男一女的两个宝宝，安慰咱妈的亡灵。我就会抓更多更好看的花蝴蝶给你做标本。”
　　 哥夸着春花：“这是春花的特长，专会抓空中之物。”
　　 “好！好！我答应你，答应你就——是——了。”梨花红着脸不知不觉地说出了黄梅调哄着小姑。就这样春生打药，梨花整枝，春花在花丛中穿来梭去还管不住那不安分的嘴：“哥！梨花开得盛，梨子结得多，梨儿梨女一定会有的，你的保花剂可要打到花蕊上呀！”
　　 “没正经的死丫头！”梨花羞红着脸骂着。
　　 春生扑哧地暗笑。
　　 姑嫂、兄妹、儿媳的景形这时尽收田艳大伯的眼底，田艳大伯正乐哈哈地送来了茶水和早点催着儿女们用餐。
　　 “爹！您歇着，我来。春花！死哪里去了，吃饭啊——”梨花接过田艳大伯手上的东西，呼着春花，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在梨园里度过了一整天，梨园的梨花花期更是象小孩子一样，需要大人的呵护。
　　 梨果丰收在望，梨花也大腹便便。
　　 梨子“瓜熟蒂落”，采摘、运输、销售那是他们全家最忙的时节。田艳大伯在家搞小批发，春生用三轮车搞运输，梨花和春花在县城农贸市场搞大销售，很快树上的梨子销售一空，帐一算，人均收入单梨子就五千多元，在剩下最后一批梨子时，梨花要分娩了。在县城农贸市场正好遇上他们高中时同学吴俊，相互介绍、相互认识。吴俊自毕业后，他也知道梨花和春生之事，心里好不是滋味，好在自己继续升学，也就慢慢把这事就淡忘了，这次巧遇又见梨花脸色不对，又挺着个大肚子，马上叫春花照顾摊子，自己把梨花送去了县人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