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江南】路(散文)
“路”之一字,很浅显,也很浅色。从每一个人咿呀学语蹒跚学步开始,就已经走在路上,那踉跄的脚步,是人生的起步,每一个人的路,都从这一个点开始。小学一二年级的幼童,已经能够稳稳当当地跑在路上,有几人不识得这路。这路,不难懂,很平淡。
“路”之一字,很深奥,很深隧。人的一生,长长几十年,每天眼睛一睁,双脚就行走在路上。长的路短的路,平坦的路荆棘的路,宽阔的路狭窄的路,心酸的路欢乐的路,幸福的路美丽的路。看得见的路看不见的路,有形的路无形的路,一一迎面而来。这路,着实令人费解、令人深思。
(一)
记忆中总有那么几条路,是属于童年的。走在故乡,山道弯弯,小河水满,青草铺径,笑声开道,蝴蝶引路,牛羊追逐,鸡鸭撒野。
奔跑在原野的清风小路,你藏我躲,你追我赶,那些小孩子家家的把戏,谁没有玩过?那些长满野花与青草的小路,谁没有踩过。
一条条田间小路,拐来拐去,拐成童年清澈的路。一道道山间曲径,扭来扭去,直奔山顶,与蓝天碧云接壤,连接着山外的世界。
停留在上下学的路上,三五成群,七八一堆,时而窃窃私语,时而不着调地唱课堂新教的歌曲,时而打闹成一团,时而结帮成一派。误了上学的时间,受老师一顿批评,老师苦笑顽子难教。晚了归家的路,受爸妈一通盘问,指着脑门子说:怎么只知吃饭,就是不长记性,年轻的父母啊,恨铁不成钢。
童年里这样的呵斥细训,轻得只是一阵微风,年幼的心,哪里看得懂父母及师长眼里躺着一条长长的路,只知脚下的路,轻快、活泼、简单,那些弯弯曲曲,那些坎坎坷坷,只为增添童趣,只为播种欢乐。
(二)
晃晃悠悠,迷迷糊糊,门前的小树一天天长高,稚嫩的孩童一天天长大。就像那路一寸寸延伸得更长了,更远了。
爬过家门的那座山,原来山外还有山,山山相连,路路交错,渐知路边还有路,路长路更远。
盘点行装,背起行囊,开始了远离故乡的路,无数条路在脚下延展,分叉,直到我们无法看清。或许是灯火通明的纵横街道,或许是丝带一样的宽阔高速;也或许是风一样的航班路,抑或是水韵静幽的舟中路。
呈出不穷的路,络绎不绝的行路人。有的一路顺风抵达,有的一路坎坷曲折,这一条又一条的路,从脚下出发,又从脚下回归。无论走多远,离家的路千万条,而回家的路,只有一条。
爬过的山,跨过的桥,淌过的水,行过的路,万般滋味,个中体会,也只有行路人才能深深懂得。无数条路从身后退去,一些人原地待安,一些人继续前行,踩着前人走过的路,前赴后继;还有一些人,勇敢创新,不走他人之路,另辟蹊径,走出自己的风景来。
(三)
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谁不想独享风景,独览胜地。但有些路,看似前路阔阔,实则已经悬崖绝壁,没了前路。聪明的人,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执着的人硬是撞破头皮撞南墙,不见黄河心不死,一脚踏上不归路,一失足成千古恨。
行路难啊行路难,难于上青天。天下之路,何其多,路边风景,何其秀。抵得过诱惑一路畅行,捱不住诱惑步步沦陷,这路,又怎么能一眼看穿、一眼望透?
条条大道,康庄骡马,道道路上,设关置卡。行路者,各怀心事,各有目标,所以,一直前行的路上,又有几人,能一条路陪你摸到天黑,走到尽头。
路在脚下,选择却在你的心中。选择什么样的路,选择与谁同行,全凭一念之间,也许不成王便成寇。都知生命是父母给的,由不得选择,而路,却是自己走的,得自己负责。
(四)
一旦在路上,就要坚持,半途而废的人,永远到不了目的地。所以自己选择的路,只要是对的,再艰再难,即便跪着,也要走完。也许,终一生,你到不了终点站,但身后那些坚实的脚印,一定见证了你的努力。
生命是一场修行,每行一程路就是一趟修行。走过的路,可以回望,却不必回头;可以反思,却不必反悔。
前路漫漫,边行边畅想,因为未知,所以充满新奇。脚下的路,一直延伸,又不断交错,这一条又一条纵横交错的路啊,就在眼前,就在脚下,每踏上一条新的路,就有一程不同的风景,行于其间,就会有一番崭新的感受,所以,路,总是充满了诱惑。
然,行走在路上,不是为了猎艳,不是为了逃避,而是责任,同时也为了身体和灵魂,呼吸到更新鲜的空气,给自己一个全新的视角,甚至一种新的生活态度,让生命之树更枝繁叶茂,给岁月里程注入新的界碑。
每一天,我们行走在路上,这是尘埃之路,大地之路,看得见,摸得着,探得到,而同时,我们还行走在一条看似有形实则无形的路上,这条路,就叫心路,这条路只有自己才可以感知,这是一条需要足够智慧与洞悉力的路,这中间的曲曲折折,坎坎坷坷,酸酸甜甜,失失落落,又岂是他人能够感同身受的,非亲历而不能道。
(五)
人生如行路,行路即人生。想要亲眼看到心仪的风景,必须先走过荒凉的路径,而这条路会很长很长……
人生这场荒芜的旅行,只有不断行于路上,才知道冷暖自知,苦乐在心。每一条路都有尽头,只是有些人的脚不肯停下,有些人的心不甘平凡,有些人的目光始终在远处。
人生的站台上,精彩纷呈,险象环生,不断有人来,不断有人离去,来时笑颜绽放,去时背影如画。浮浮沉沉中聚散离合,寻寻觅觅中沧海桑田。路,始终在延伸,人,始终在行走。
聚散有时,离别无期。再长的路,一旦开始行走,一步步也能走完;再短的路,不迈开双脚,永远也无法到达幸福的彼岸。
有些路,通往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路上,看到什么样的风景,遇到什么样的人,并且在荒凉中,走出繁华的人生,走出自己的风景。
身不行,心已远;路尚远,梦还在。穿越红尘,穿越迷雾,寻觅拾取那些路边景致,感悟由此而生,智慧由此而历练,人生因此而饱满。
行于路上,走一步有一步的风景,迈一步有一步的欢喜。行于路上,自由、未知、期待、惊奇,种种情绪结对而来,种种收获成倍而生。行于路上,可以遗忘,可以铭记,可以向往,可以期待,可以放下,可以拾起。
行于路上,看离离原上草,漠漠黄沙飘,邂逅款款冷暖情,看红尘阡陌,流淌岁月风情。感受,父亲的山母亲的河,那禁不住的泪流满面……
有多远,走多远,漫漫路,我们始终在前行。世界如此美丽,风景如此锦绣,行在路上,不停地告别,不停地扬帆起航,不停地邂逅自己,邂逅相遇,邂逅美丽,留一抹背影给世界,留一份微笑给自己,踏出不一样的风景,走出不一样的人生。
(六)
记得年少时看过席慕蓉的诗:我一直想要/和你一起/走上那条美丽的山路/有柔风/有白云/有你在我身旁/倾听我快乐和感激的心/我的要求其实很微小/只要有过那样的一个夏日/只要走过/那样的一次。
所以,最幸福的事,是与自己心爱的人,一起,走在路上,倾听彼此的心跳与快乐,呼吸同样的空气,感受一样的花香,看同一片蓝天。哪怕只是一条山路,有风有白云就好;哪怕只是在有月亮的晚上,手牵手,走一段熟悉的路,说一说心中话。
踩着脚下的路,依着身旁的人,放眼前面的路,一切释然。那份踏实的感觉,是行路者最贴心的暖,这样的路,无论多少曲折,有人同行,有爱鼓励,所有的花草都在眼底妩媚生动,尘世的风霜雨雪都成云烟散。
原来,风景再美,如果没有爱的人在身边,也只是孤独的风景,孤独的旅行。最孤独的路,不是一个人行走在路上,而是路上人流如织,你却抓不住一双手。
有时候,真的希望时间可以为自己停下来,就这样,与喜欢的人,地老天荒,一路走下去,为最美的风景,为最美的心。
(七)
生活,往往朝我们迎来的,日复以夜,都是一些不被料到的安排,还有很多琐碎的错误,将我们慢慢地慢慢地隔离,所有的悲欢都成灰烬,所有的笑容都已僵硬,任世间哪一条路,都不能有最美的风景,若此景般,该会多么孤单,多么无助。
有时候,面对身边的人,突然有失语的感受,恨不得眼瞎耳聋,想一个人躲起来,逃离现实,想要不顾一切,收拾自己简单的行装,去随白云流浪,去追风浪迹。
一个人走在路上,答应自己,忍住痛苦,绽开笑颜,不发一言,穿过这整座城市,抵达陌生。路上,似曾相识的,淡然一笑。擦肩而过的,不过路人。终究,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行于路上,看日落烟霞,观绿树红花,想袅袅炊烟,语寂寞的花开,听呼啸的山风,掬清泉甘冽,拂清风袖香。
在路上,纵情山水之间,放下尘世的一切,且行且思,发现自我,超越自我,感受且收获不同的心路历程,滋润日渐苍老消瘦的身体。
有人说,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在流浪。行走在路上,游览不同地方的风景,感受大自然的唯美,体验不同地域的人文风情,顺便寻找一些曾经丢失的记忆,该忘记的慢慢忘记,该留下的永远留下。
或许,从一程程的路上走过,再回来,我们已经明白,心最适宜的地方在哪里。
前世的风景,今生的路。一辈子不长,有些精彩只能经历一次,一辈子也不算短,有些景色也只能路过一回,有些人也只能同行一程。
(八)
前不久看过作家白音格力一段话:我知道,人生最美的旅行,是走在通向另一颗心的路上。走在这样的路上,世界在你心里,云白山青,川行石立,花迎鸟语。即使终有一天,你一人走在回途中,再看身后,江山如画,万境自闲,人心自闹。
从此,在夜下窗前小坐,看月,或听一缕风,想这样的我,行走的旅途,不过是一室一心。但感觉一路,日光朗清,月色旖旎,有人相伴,有花同赏,有亭同坐,有风同语,已是至珍至爱的行路。再看月色千里,皎洁相照,而花影无数,一如我们千里来赴约。
心与心来赴约,灵魂与灵魂早在千里之外,就开始呼唤,这是多么美的一段路啊。越过千里万里,涉过山长水阔,穿云破雾,赶赴一场约会,满径花香,满耳鸟语。
想来,尘世中人,终一生的努力,不就是在寻一条这样的路吗?
行路难,难行路。难在取舍,难在心灵相通。心之何如,有似万丈迷津,遥亘千里,其中并无舟子可以渡人,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三毛如是说。
如若,我们能够,带上眼睛,带上灵魂,带着自己,远离繁华,走在路上,走向梦境。当我心之路延伸到你心之路,当距离不再是距离的时候,我们会认得彼此吗?抑或,结成水,凝成冰;亦或,化作尘埃,散成幽香,相遇在路上,邂逅在途中。我是你眼里永远的花开灿烂,你是我耳边永远的鸟语欢唱。这,该是怎么样美丽的一条路?
试问,能不能,让我们,就这样,一直就这样,并肩看,天地浩大,直到岁月的尽头?
问好!
问好,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