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老周的忧虑
　　 老王这只老狐狸，推荐的什么人呐，真是的！
　　 此时，老周在心里一个劲儿地责怪人家王院长，似乎这一切都是老王给他有意安排的，其实这是哪跟哪呢，扯得着嘛！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不育症患者，尤其那些无精子的，他们的治疗周期日渐接近，可是妻子的肚子仍然空空如也，于是纷纷提出了让老周颇费脑筋的问题，那就是何时能让妻子怀孕生子，大概还有多长时间能够治愈，诸如此类位的。老周大脑的那根弦开始绷紧了，面对患者的疑问和焦虑，他不再像开张之初那样潇洒自如了，“轻描淡写一挥手”这样的动作习惯开始从他的日常工作和生活里渐渐消失。俗话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该来的您躲也躲不过。当然啦，驰骋江湖这么多年，老周还不至于轻易被这些“刁钻”的患者所难倒，语言表达的功底永远是他“克敌”制胜的有力法器，一般不会阴沟里翻了船，问题是……
　　 老王这个老狐狸！
　　 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脑海里总要冒出来这么一个似乎好无厘头的句子。其实人家老王与他周教授在业务上就好比马路警察，各管一段，互不从属，你这段业务的好孬与人家何干！
　　 不，一定是老王捣得鬼，这个老狐狸！
　　 夜间躺在床上，老周翻来覆去睡不着。近日他也反复思考着弟子小郑所思虑、疑惑的那些问题，只不过二人站立的角度和立场不同罢了。
　　 作为圈内人士，老周深知自己的斤两到底有多重，论文凭学历，论学识深度，论临床实践，他的那点功底只有天知地知自知。他的教授头衔，他的“送子观音”名号，其实就是个应运而生的噱头，是伴随着当下的社会时态、医疗经济体制拔节冒出的。对于无精子症这样的世界性难题，果真自己就具备超凡脱俗的能量？自己的那个祖传秘籍果真具有起死回生般的神奇疗效吗？
　　 这些都不重要，现今社会“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你把大天吹个窟窿，只要有人深信不疑，这就是水平，这就是安身立命之本，这就是个人价值和魅力之所在，各行各业莫不如此。如今自己做到了，而且很成功，金钱、美女、社会地位接踵而至，人生在世，夫复何求！问题是若干时日后呢？那些顶礼膜拜者满怀期望而来，敬神一样供奉着他，指望他老周一双妙手回春送子，结果财力耗空却一无所获，失落、沮丧、愤懑，心中的火气从何发泄？自己作为著名专家教授的良心何在！
　　 想到这里他自己禁不住“噗哧”一声笑了，笑自己真是愚得可以，简直有点天真可爱！什么叫良心？什么叫道德品质？如今什么年代了，谁还讲那些迂腐透顶的陈年黄历！老周啊，可以了！
　　 好，不提那些了，就说自己那个宫廷秘方吧，按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儿，自己当初也曾认真研究过，看那上面的药物配方似乎也没什么可神秘的，无非就是六味地黄、二至丸、五子衍宗之类的方剂拼凑而成，凭良心讲，这些年自己用它真正治愈了几位无精子症患者？可能、大概、也许……总而言之，记不清了。
　　 疗效是最好的诠释，这个道理谁都懂。细细想来，或许那些患者都是瘦驴拉硬屎，缺乏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的精神，这与自己语言上的功力不够、讲问题不够透彻有关，今后一定要加强这方面的研究；或许是之前的治疗措施缺乏现代科技手段的配合，缺少现代组合拳的强力冲击做铺垫；还或许……哎，想那么多干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果真到了那一天，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功夫，对付那些个愚痴的朝拜者，料也不会有太大的周折。
　　 其实小郑的那个真实故事，老周何尝没听说过。按说经过这样一场是非，那个所谓的“世界中医男科学会主席”应该一败涂地了吧？事实上并非如此，人家照样开办医院，患者照样如潮而至；人家仍然高瞻远瞩，风光无限，任你小貳人诽谤污蔑，我自闲庭信步，这是何等的大气魄！
　　 关键的问题是内部要和谐，要目标一致，步调一致，才能保证工作中不出大纰漏。俗话说“家贼难防”，堡垒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这个铁的律条无论何时何地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眼下自己正面临着这样一个问题，实在不可小觑。那个满脑子都是问题的小郑就是这样一个内奸，平素里装得积极热情，对自己还算毕恭毕敬，往往就在这种表面上的华丽色彩之下却隐藏着一颗危险至极的内核，一旦突然爆炸，那种当量简直威力无比，足以把自己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击得粉碎。
　　 这是个危险人物，太可恶！
　　 老周的担忧绝不是空穴来风，更不是杞人忧天，医院在开张之初其实就有了这样的苗头。记得性病科老张就曾郑重其事地提到过这样的问题，当时很有些人不以为然，尤其这个自视甚高的老周，他觉得老张真是神经过敏，连个毛学生都对付不了，他还能干成什么事！如今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回过头来想，他才恍然意识到老张的那些话语是如何地发人深省！
　　 为此，老周私底下专门向王院长提过这个问题，表达了自己的忧虑。老王眉头凝成了一个疙瘩，沉思良久，最后还是没表示出一个明确的态度，只是对他说：“这样吧，年轻人嘴上没毛，口无遮拦是有的，加强教育吧，多帮助，多提醒，多指点，会有转变的。”
　　 “可是，然而……”
　　 “就先这样吧，再观察，看看，看看！”
　　 老王这个老狐狸，真的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二十七章 协会与学会（一）
　　 1
　　 “功能大师”、“送子观音”、“性病权威”，这一个个耀眼的名衔，不断见诸于省城及其附近区域的电台、电视台和各类报刊杂志，通过这些媒体系统的渲染，源源不断地传送到老百姓的耳膜里，连续灌输，无休无止，从而达到潜移默化的目的。
　　 “这是一个开放的时代，同时又是一个浮躁的时代，这个时代需要的不是墨守成规，也不是那种‘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陈腐思维，要的是与时俱进，解放思想，紧跟时代脉搏，顺应时势潮流，充分挖掘自身潜能，敏锐地抓住任何一个闪光点使之不断燎原，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把我们的技术产品不断推广，快速转换为生产力，转化为财富，在此基础会上让我们的事业不断滚动循环，像雪球一样膨大再膨大，在这样一片白茫茫的处女地上傲然展现出我们无与伦比的实力。只有这样，才能始终引领时代潮头，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金策划不愧是京华第一才女，她的具有煽动性的语言，她的理论家的才能，在这里发挥得淋漓尽致。疯狂魔女金策划不遗余力地蛊惑宣传，让田老板这些“纯爷们”血脉喷张，豪情满怀。
　　 有田老板这样财大气粗又精明过人、善于经营的老板，有王院长这样知识阅历丰富、精明强干的管理人，有张教授、周教授这样冲锋陷阵、攻城拔寨的大将之才，有金策划这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推广精英，还有陆女士这样相貌气质俱佳的形象大使，京华医院可谓人才济济，兵马强壮，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从无到有，迅速发展壮大，成为省城首屈一指的以男性生殖健康为主打项目的专科医院。虽然这个时期省城又陆陆续续诞生了好几家此类医院，还有星罗棋布的个体小“中心”、小诊所，面对老田的京华医院，这些医疗机构都只能算小鱼小虾，只可望其项背，要想短期内达到京华的规模和成就，绝不是说说而已的事情。
　　 这个时期内，省城那些国营大中型医院里也陆续建立了泌尿男科、中医男科之类的科室，无论规模、设备、人才队伍、诊疗项目等，目前都还难与京华匹敌。这些国营医院的医疗专家自恃正统，技术规范，信誉度较好，无论政策层面还是公众认同度都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如果不是受到医疗体制的诸多限制，倘若真刀真枪对抗起来，最终的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好在这种情况至少在目前的国内大环境下基本是不存在的，这对老田和他的精英们来说，实在是值得欣慰的。
　　 尽管如此，老田和老王们仍然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纵观国内所有的大中城市，来自国营的大、中型医院，民间的社会办医院、各种研究所、诊所，中医的、西医的、中西医结合的，各种男科体系门派林立，各家学说纷争不一，在这个新兴的医疗领域里竞相勃发——一个真正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春天来临了！各类神仙粉墨登场，你方唱罢我登台，谁都想在一个理论高度上尽情展示自身优势，从学术领域把自己置于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从而傲视群雄，在日益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占领有利位置，争取到较大的市场份额。
　　 这个时期，各种男性健康学会如雨后春笋般应运而生，迅速蔓延开来，这是一个时代发展的必然产物。任何一个成熟的行业都必然需要一个学会或者协会类组织，以此来保证这个行业沿着有序的轨道向前发展，否则将面临一个群龙无首、恶性竞争的乱局，对谁都是不利的。
　　 对，我们也要建立一个这样的协会，在协会的统一旗帜下尽情发挥自身潜能，最大限度地保障我们医院的最大利益。老王把自己的这一想法透露给了田老板，请他思考和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