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当我遇见你(同题征文·小说)
『一』
我惧怕那个长长的走廊里传来的高跟鞋的嗒嗒声响,那个响声传到我的耳膜里时,我就紧张。甚至,我惧怕那个响动超过了我的病。而某一个时刻,这个声音都会响起,“嗒嗒嗒嗒”,在我的办公楼的地面撞出声音,又于四壁弹跳回去。
长长的走廊里回旋着高跟鞋的声音。那声音恰好在我的病房门口戛然而止,于是顾兮就会站在我面前。
而接连的两天那高跟鞋声就没有响起,确切地说我一面感觉蹊跷,一面放松下来。自从那次醉酒后,顾兮与我之间的距离变得微妙。那种无言无语中,顾兮似乎在靠近着我,而我却怕这样的靠近。
这种惧怕不言而喻,我们之间已超出了常态,而这些是我不能明明白接受的。或者说顾兮的身上有一种气场,那气场既让人有瞬间的痴迷,当然更有种被要挟的滋味,而我对于迷醉的渴望固然有,但完全可以另有目标,比如小晶。她笑起来似乎不会让你有压力,她会让你很放松。这于我应该很难得——谁愿天天看一张臭脸。说到底,我是个不肯让别人摆布的人,尤其是被女人摆布。
而顾兮,居然如同我的私人秘书,从我的脚刚刚从飞机舷梯落到滨城开始,便无微不至地为我的生活做了周密而熨贴的安排,诸如安排宾馆,又因我不甚满意宾馆的条件,她又在高档小区为我租下一个单元,并安排了家政钟点工为我服务,而这一切,我想应该并不是因为我们之间有多么深厚的情谊,只因我是R药产品专利与投资方代表,我有运作这笔资金的权力。
顾兮,滨江药业集团副总,负责市场策划与财务部。市场策划属前期调研,产品广告策划是她的专业,这实际上是个不打紧的部门,而她由一名普通文员做到主管市场策划,至兼管公司命脉财务部,足见这个女人很有工作能力,并很受公司上层器重。R药品的代理权在她的努力下争取下来。总部委派我为代表,由滨江药业出部分设备出场地出劳务,由总部出资金出配方专利,于是合作就这么开始了。
我想这一定是纯利益的关系,我将长期于滨城这个市场与我的R产品打交道,并借助滨江药业的名头,占有市场份额,在这个产品有效周期内,我也得与滨江药业的上上下下打得水深火热,其中联系最为紧密的一个人,就是顾兮。
顾兮,一身白裙装,短发,赭石红高跟鞋。面部微笑与美目顾盼应是她这名字给我的印象,实则她确是微笑的表情,但那微笑并没有那样给人以随心所欲,而是很分寸。我对顾兮由彬彬有礼至熟透了时,搬出了老夫子的腔调,清清嗓音:“诗经有云‘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怎么讲?”顾兮大张着眼睛好奇地等着我发表言论。“这意思嘛,就是你的手就象柔软的小草,你的肤色象凝结的玉脂。你的脖颈洁白丰润,你的牙齿象瓠瓜的籽。你的额丰满眉弯弯眼波流动,哎哟,又迷人又漂亮啊!”
顾兮大笑起来:“大总监,我有那么漂亮吗!文辞太美,可惜跑题了!”“哦,看来我是顾名而思义了?”“顾,那是姓,不是顾盼的意思,兮,最没词义的字。”“这好办,我重新解释下这名字:老顾家的最没意思的人。”“什么?”顾兮的美目果真有了变化,不过这不是传情,而是愠怒。大概这是在办公室,她草草收拾了她丰富的表情。我在想,这要是在我房间里,说不定她会伸出她的九阴白骨爪对我痛下毒手——其实女人耍耍小性子更有趣,而顾兮为什么不呢?
在我的房间?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我为自己的推论而吃惊。这意味着有一种很近的距离,要近到在我的房间里。
『二』
顾兮微笑着伸出手来,“林总吗?我是滨江药业集团的顾兮。”“哦,顾小姐,我们联系过。”简短寒暄,跟随着顾兮走出机场,钻进了银灰色的面包车里。
顾兮驾着车,我在她的后座。我一面看车窗外滨城的风景,一面有一搭无一搭与顾兮聊着闲话。那种不生不熟,不温不火,正是此时的境地,偶一抬头,后视镜里的那个顾兮也正打量着我。
我,应该一番温文尔雅,有点学者范。何以见得?自我感觉?我从顾兮在后视镜里的明丽眼神里读出,她对我非常感兴趣。
这种眼神我见得多了,当然有比顾兮的眼神更火辣的。我对于很多表情并没有天然的免疫力,我也一样落入俗套,不过我对过于在我面前仅仅以性感而示之的女子并不感兴趣,尤其她们自以为是地把我看做她们的猎物,我会本能地排斥,我还知道君子与禽兽的区别。
我当然有自由度,这缘于我是个单身老男人。尤其像我这样居所无定,三年五载要从A城换到B城的游牧男人,还是不要把自已绑定了为妙。只是,即便蜻蜓点水,也会有擦痕,于是花道不径而出。我努力地安抚着她,并不掐断与她的联系。我无法让自己彻彻底底抽身,我以我的唯唯诺诺做挡剑牌,我给她留点幻想,但不会答应,我不会给她婚姻。
说到底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怕承担,并且我以工作很好地遮掩了我的企图。如同追逐肥美食草的牛羊,我迁移着,那些淡淡浓浓的过往便也把我的眼际越描越深。人们大概对于无法揭示的东西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因为无法揭示,便有了层神秘,因而便会引来瞩目。
不过,这些伎俩会愈发没有市场,我越来越不自信,好在我手里时常攥着工作的便利,如果有需,我也更乐得这样的等价交换,这样我就可以不必到处留情,毕竟那是可用得完的东西,我吝惜起来。
小晶一袭改良版淡粉旗装在我眼前亮相时,我还是抵不住被魅惑,尽管我说过我已有了刀枪不入的厚实,然而这种清纯与妩媚,我还是抵御不住。原本人性中的贪欲再度萌生时,我不再以简单的占有以聊自己的寂寞,我可以变得绅士,我可以做到欲擒故纵。原本接近我的女人们都有着小小的目的性,她们也变得更加世侩,那么就给予好了,我且在这样的给予中满足一下。别以为我在施舍给他们,实际上是他们把施舍给了我,我会在一种给予里充实自尊,这应该是一种良心大发现,或许这是在弥补,你是知道的,有不安就会有弥补之心,原来我的良心并没有坏透。
于是小晶这个清纯的女子便让我怜惜起来。这让我想起了瓷胎的润泽,这是一种极易碎的完美,你足够了解瓷胎的品质后,你发觉要是这瓷胎以一种破碎而结局,那于你是个不能宽容的错——你于辗转中只应在那个木架子上细细地端详它们,而不是将它们置于手中摩挲。
而这些你怎么早没发现?这是你在过了三十九岁生日后,忽然觉出的?
小晶是不是搭便车的,还是她在有意接近我,这倒不是我关心的内容,我关心的是她的到来让这车里活泛了许多,有两个美女同伴,她们在驾驶与副驾上,我则悠闲地靠着椅背,听两个女人在我前面窃窃私语,而这时王菲的靡靡之音正扬抑着:
还没好好的感受
雪花绽放的气候
我们一起颤抖
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还没跟你牵着手
走过荒芜的沙丘
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
天长和地久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三』
说来也怪,顾兮,小晶与我竟成了铁三角,这是我意料不到的事。原以为女子之间是不能融和的,这应是个例外。顾兮把我引见给小晶,那初衷完全为一场利益,而她们是最为要好的姐妹。小晶,商业银行公司部经理,引进VIP客户资源是她的工作职责。而凭借顾兮与我工作接触的便利,她很容易制造一个搭顺车的事由,然后同路,一同进餐。自然,我的几个专属帐户落到了她的名下。
于是礼尚往来中,小晶做东三人去漂流,于是我做为回请,邀约顾兮与小晶同往,这于枯燥的工作生活中是从未有过的惬意,与她们在一起,我似乎也没有了压力,我们一道爬那个不高的山,我站在山石间拉上顾兮的手,再把小晶一把牵上来,而皮阀子船上,必然中间坐着我,顾兮在前面,小晶在我的后面。
我隐隐觉出了自己对这两个女子的怜爱。那是她们累极了倒在河滩细沙上时。风随意地摆弄着她们的发丝,在她们的额际摩挲,让我情不自禁蹲下身去,望着她们,想拥住她,也想拥住她。
那一刻,我想让它成为永恒。我不想打破这些,因为对其任何一个人的偏重,都是这场平衡的打破,事实上我是怕她们中的谁退出了,而我却无所适从没有谁的游戏。
而这样的平衡似乎是不可能存在的,我早早地预料到了这点,只是我没想那时光会走得那么紧。
第一批次产品投产,而R产品有很成熟的市场,前期宣传不需要大量铺垫,在滨城便风靡了,首战告捷,滨江药业以最为隆重的酒会庆祝,我频频被祝贺,杯幌交错,我的眼前开始模糊。
顾兮一面把酒杯推给了财务部的曹,一面拖拉着我撤离酒会。滨城的夜风里夹着雨丝,有清淡香甜的味道,甚至我的心里也甜腻腻的。
恍惚之间,我似乎在倒下,似乎谁在我的眼前晃,那是顾兮,她的湖蓝裙装很亮,她把一个热毛巾捂到我的脸上时,我被惊醒了。
我怔怔地望着她,柔和的床灯下,她的脸也涌出许多妩媚。她正低着头,目光中充溢着让人迷醉的浓度,她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那手指在我的唇角犹疑着试探着,撩起了我一阵阵热浪,我疯狂地迎上她,把她的唇含在嘴里,似乎什么都要在这颠狂中融化掉了。
一阵剧烈的胸闷,我抱着顾兮的身体开始僵直。一股咸腥味从腹腔里喷出来,接下来的事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我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刚刚发生的那一幕似乎有些不真实,我是因酒精而迷醉还是因情之所致,我无判断,我只以一种隐痛难忍觉出了那迷醉的后果。我有些怕,怕顾兮再次清晰的炙热覆盖上我,而我却却并没有接住她的那个欲念。
好在,顾兮是聪明女人,而这两日里她没有出现,是她觉出了我的冷淡,女人的自尊让她变得很精细,她了解到一个若即若离是我甩给她的态度,她便隐匿起来。
这让我惴惴不安,我所经历的女子不会给我一个宽松的环境,她会大闹,会佯装着跳到二楼的窗台,事实上她并没打算跟她的生命过不去。我知道自己仅仅是一个浪子,我也在痛恨着自己不能给谁一个归属,如顾兮,我只能躲闪着。
顾兮这时的精明也消失殆尽,干脆是她脑子出了问题,她明明知道我与小晶会有比她深的暧昧,而她却执意让小晶来关照我。两个女人中,我似乎是她们拱手让来让去的一个礼物,或者她们把我当一盘肉咸着时,我更有些愤怒,我是什么人,凭什么拿我充物让来让去的!于是我想到要报复顾兮,我要尽情在她面前表现与小晶的暧昧。于是当顾兮的高跟鞋的嗒嗒声响起,我就极尽表现欲望,将一只手搭在小晶的手上,并做个拉她跟前的样子。于是我便见顾兮推门而进,于是便见她的脸色灰白下去,她却不能发作——她有什么理由发作?我并没有给谁承诺,而她也没表明什么。这样的拙劣的表演,让夹在中间的小晶看出了倪端。她对我这个老男人并不感冒,这女子更需要一个青春伴侣,而不是我这样老气横秋的人。
不明原因吐血症没有再发作,我就出院了。小晶这个鬼机灵借了个由头,给我接风。此时郊外的夏日,农家乐园的葡萄架已结出串串紫萄萄。绿色与紫色织成的一个荫凉地,一把竹椅,一张木桌子,我一边靠着椅背,一边呷下午茶。不知什么虫鸣鸟啼,幽幽地拖着长长的尾音,让人有些睡意。小晶不知接到一个什么电话,急火火地先走了,留下顾兮与我,这倒真成了四目顾盼时。难得的休闲时光,顾兮拉起我四处走走看看。这处的农家乐园有很多竹木架子,那上面攀援着小葫芦,也有小倭瓜,黄黄的,墨绿相间的,色泽明快又形状可爱。那是一种侏儒形的葫芦,它们并不长大,只为观赏而生。此时恰紫色的牵牛花开得正盛,绿绿的叶子与竹藤纠缠到一起,把这一面墙织得如一面绿藤衣一般。
而此时我忽然觉出驻足一下的安心,那种幽幽的味道,再有顾兮的陪伴,这不是漂泊之中能让人得到的安心,那要真正停下来才能咀嚼得出的滋味。
『四』
顾兮开始频频出入我的房间,这的确是一种很近的距离,近到我可以有机会环住她的腰。我像个孩子似的用鼻子吸溜飘在空气中的饭食的香味,其实我并不在乎锅碗里面盛着什么,哪怕那只是一碗面呢。其实顾兮的厨艺并不怎么样,但我就是喜欢看着她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我忽然觉出这是家的味道。看来我真需要一个家了,需要顾兮这个小女人。
有些事并不能如人所愿,我与顾兮的之间,似乎还横着什么。我说过我的过去并非白纸一张,这点顾兮她一定感觉得到,我与她之间的谈话时常夹杂着一个电话,电话里面是另个女声。顾兮无声地站起来,她踱到阳台上,两手交叉在胸前,她望着窗外。而我依然在电话里和声细语,这样的暧昧,顾兮一定听得刺耳。
可是我不能斩钉截铁地对我的过去说不,每一段感情的付出都是有缘由的,她也曾那么死心踏地跟着我,对她说分手我说不出口。她是个感情极其脆弱的人,对分手两字敏感到神经质。她有一个骄人的职业,政府机关公务员,她只期待我不要再跑外了,留下来同她共同营造一个安乐窝。
送上这样的厚礼,我为你感到自豪!有时间切磋一
下,探讨如何把小说写得更精彩!祝福飞扬与流年!
问候作者,谢谢参与“逝水流年”三周岁生日庆典!祝写作愉快!
是流年三周岁收到的最温馨的礼物。
这一份遇见,是树的纹理,我坐在树下,用心倾听。
在最美的流年遇见最美的你。
是我一生最绚烂的邂逅。
我才明白,我之前的所有日子都是为了这场遇见,我之后的所有日子都是为了记住这场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