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副会长的职衔使“功能大师”的光环更加炫目耀眼，老王的名头儿越来越响亮了，慕名前来的患者八方云集，让他应接不暇。老王作为一院之长，事务性工作缠身，千头万绪，院里的许多大事小事需要他拍板定夺，这要占去他大半的工作时间，如果还像以前那样，对来诊的所有患者都要事必躬亲，显然已经不太现实。可是很多患者是慕他“功能大师”的名气来的，有的还是来自各方面的头面人物，老王他敢怠慢谁？别说是他，就连那个财大气粗的田老板也得看人下菜碟，轻易不敢得罪人。这些人中有腰缠万贯的大财神，还有重权在握的权贵一族，普通人等想巴结还攀附不上呢，他老田和老王何等样人，岂能不知其中的利害。
　　 老王与老田商量，根据目前的实际情况，性功能科的日常门诊交给新聘的吴大夫主诊，自己则作为重点专家每周定期坐诊，主要应对那些重要客人和某些缠绵难治的个别患者。这样一来，既保证了普通患者都能得到正常诊治，又做到了重点突出，提高诊疗质量，而且自己还可抽出一定时间协助老田多做一些社会性的工作，一举多得，岂不更好。
　　 老田说：“这样最好，您老王提出来的问题一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田某岂有不允之理!——哦，顺便问一下，新来的那个吴大夫水平怎样，能否独当一面？不妨先试用一下，如果不行就换人，一定要保证门诊质量。”
　　 老王说：“老板请放心，水平不成问题，就是略为年轻了一点，三十来岁。这样吧，我先带带他，过段时间让他独自应诊，放心吧。”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脱离了普通的门诊工作，老王觉得轻松多了。每天上班后，他先处理一些院里的事务性工作，再到各楼层、科室转一转，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沏上一杯普洱茶，稳稳心神儿。稍后便点上一支烟，翻翻文件，看看书籍，或者反思一下自己或医院里近来工作中的得与失，构思一下医院未来的发展规划等。
　　 老王心里一直拿不准的就是他自己独创的那个“迷幻疗法”的合法性问题，这件事一直纠结着他的脑神经，让他始终心存一丝忧虑——虽然经过自己和小雅的多次实践证明，这确是一个切实可行的好方法，疗效肯定，患者普遍反映良好。这种方法如果放在西方国家也许不算什么，人家洋人自由开放多了，法律制定相对宽松，文化背景、道德规范也与咱国人相去甚远。可咱这里是孔老夫子的故里，传统的文化背景和道德观念根深蒂固，法律制定也相对僵化，政府有时为了粉饰点什么，常常做出一些出其不意的举动，譬如所谓的扫黄打非。什么是“扫黄打非”，有什么具体的法律界限？政府在这件事情上往往是胡子眉毛一把抓，凡是“涉黄”的，一律严惩，“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漏网一个”，体现出一个“与黑恶的污浊世界势不两立”的决心。
　　 这些一窝蜂似的率性举动果真就有那么神奇的社会功效吗？其实很多时候不过一个牌坊罢了，老王想。
　　 说句实话，自己的这个“迷幻疗法”在某种现实语境下便属此列。当今社会，说你黄你就黄不黄也黄；反过来也是一样，说你不黄你就不黄黄也不黄。这就是个模糊的概念，或者说就是个擦边球的问题，怎样把这个擦边球处理好，是他最近一直思考的问题。
　　 正当他苦思冥想觅良策，百般愁苦不得要领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喂，喂，我是老王，请问您那位？”
　　 “噢，何秘书啊，失敬，失敬，有何指示！”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
　　 放下电话，老王刚才还紧蹙着的眉头舒展了许多。
　　 来电者姓何，某高级首长的大秘书，前些日子在一次高层聚会上见过一面。小伙子三十出头，相貌英俊，文质彬彬，聪明过人，机智幽默。闲聊中，小何似乎对京华医院和老王本人颇感兴趣，话里话外一直询问有关男性健康与性功能之类的问题，问得很仔细。碍于许多人在场，老王当时不便讲太多，留下电话，说有时间详谈。
　　
　　 老王按照何秘书指定的时间和地点到达一家星级宾馆，乘电梯上三楼，在服务小姐的引领下来到一个奢华套间。
　　 “首长，人来了！”
　　 “哦，让他进来吧！”
　　 身穿宽松便装的男人坐在松软的豪华沙发里，见老王进来，欠欠身，礼节性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此人看上去六十岁开外，营养状态良好，略显臃肿，头发乌黑油亮，大背头，略显疲惫的脸庞虽经精心整饰，仍然留下了不少岁月的痕迹。此人最有威慑力的是那双眼睛，如鹰如隼，极具穿透力，轻轻地扫视一眼便使老王不寒而栗。老王久居江湖，见多识广，只这一眼就看出面前的一定是个位高权重之人，故而格外小心，恭敬地坐在那里，等待首长的训示。
　　 服务人员送来两杯香茗，然后无声地退了出去。室内剩下他们俩人，一切悄无声息，显得沉郁和空寂。
　　 过了片刻，首长终于开口了：
　　 “你就是王院长吧，如雷贯耳啊！呵呵——”低沉的声音中透着某种威势，老王一时摸不清路数。
　　 “不敢当，王大夫，王大夫。有事您指示！”
　　 “听说你是有名的‘功能大师’，专治性功能障碍，造诣很深吶！”
　　 “那都是别人抬举，小王只是一名男科大夫，看这类病年头多了点，积累的经验可能较年轻人丰富一些，实在不敢以大师自居！”
　　 面对这样一位超重量级人物，老王十分注重言语措辞，谦虚谨慎，恭敬有加。首长点点头表示满意。
　　 “好，果然不错，不像某些所谓的专家教授，只会满口经纶讲一些没用的，或者花言巧语地讲一些‘知其者也’糊弄人，其实他是满肚子空空如也。”
　　 老王心想，对您这样的权贵，借十个胆王某也不敢‘花言巧语’啊！
　　 “哦，是这样，言归正传吧。我最近因为工作关系，可能还有其它一些原因吧，总是觉得精力不济，浑身乏力，尤其在房事方面有点力不从心。大医院来过几位专家，都说我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操劳过度，劝我好好休息，还推荐了一些‘西地那非’之类的西洋药，倒也管点用，只是这类东西总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像是按部就班地完成一个工作程序一样，单调，刻板，味同嚼蜡，毫无快乐可言。你想吧，人是高级动物，有思想讲情感，性生活这事情哪能像动物交媾一般！”
　　 不愧是大首长，讲起话来有水平上层次，一个房事问题也要上升到理论高度，娓娓道来，拉家常一般。
　　 老王静静地倾听者，仔细揣摩着首长的话中含意。
　　 “我听说王大夫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方法独特，与众不同，不知道我这种情况你有什么好法子？”
　　 “哦，首长，是这样，我这里治疗此类疾病，采用中西医结合的方法，西医方面与别家医院大同小异，主要也是采用“西地那非”或者“安雄”之类的局部血管扩张剂和雄性激素制剂，当然还有其他一些措施，譬如外生殖器治疗等；中医方面，根据望闻问切的综合情况辨证论治，依据不同的证型，搭配不同的中药或中成药。中医治病讲究整体观，注重从根论治，一般情况下起效较慢，需要患者坚持治疗方可凑效。根据我的经验，最好中衷参西，相互配合，取长补短，才能相得益彰，取得较为完美的治疗效果”老王讲话向来滴水不漏，一般人想从他这里挑出半点毛病是很困难的。
　　 “听说你有一个独特的什么……‘幻’疗法，效果很好，是这样吗？”说到这里，首长眼皮轻眨一下，神秘地一笑，态度变得柔和了许多，不似刚才一副居高临下的表情。
　　 原来如此！看来首长不像是那种专职找茬的道貌岸然的家伙，也是个性情中人，只是碍于身份地位，不好直接明说罢了。这就好办多了，老王心中有了底。
　　 “不愧是首长，小王再神通也逃不过您的火眼金睛啊！确有此事，不过是个行为治疗加心里调适的方法，疗效算是肯定的，只是——”老王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不妨讲来听听，只要不是违法乱纪、扰乱社会的事情，而且对患者有利，那就是好事嘛！对创建和谐社会有利嘛！呵呵——”首长似乎早就窥伺到老王的心思，故而有此一说。
　　 “噢，首长请放心，小王是一名大夫，以治病救人为己任，违法乱纪的事儿从来不做，只不过这个‘迷幻疗法’属于小王首创，目前只是在少数圈子里斟酌治疗，因为有些政策问题一时还吃不准，思之再三，不敢推广。”
　　 接着老王把他的这个“迷幻疗法”从行为、心里、生理和社会学等诸多方面进行了详细的阐释，讲得层次清楚，合情合理。讲完后老王恭敬地望着首长，等待裁决，心中像揣着一只小兔，惴惴的。
　　 “哦，很科学嘛，符合唯物主义辩证法，不错！不过你那意思我也听明白了，你就是吃不准这里面有没有涉黄的成分，与我国的传统道德和目前的政策法规是否有冲突，是吧？哦，这的确是个新生事物，很值得研究。我看这样好不好？关于这件事情，你不妨先谨慎地进行着，有什么问题找一下何秘书，估计问题不大。”
　　 对老王来说，首长的态度是最大的鼓舞，即然有这样的尚方宝剑，那还顾忌什么呢？大树底下好乘凉！什么叫做政策、法规，还不是领导干部一句话！
　　 “太谢谢首长了！有您这句话，我就全心全意为首长效劳了，争取尽快让您恢复健康，雄风再起！”
　　 “好，我相信你，大胆工作吧！”首长微笑着点点头。
　　 接下来，老王按照常规为首长号了脉，问了一些饮食起居之类的一般情况和身体的其它状态，当即写下一张处方，让何秘书抽时间去一趟医院找他。
　　 第二天，何秘书来到王院长办公室，取走了早已调配好的药物。从那以后的一段时间内，老王推掉了一切涉外应酬，吃过晚饭准时坐在自己的办公室，精心接听电话，等待那个重要客人的造访。
　　 一般是在夜间九点钟以后，总有一辆豪华轿车按时停在京华院内。遵照王院长指示，这个时候，一切闲杂人等统统被保安人员清理完毕，医院及其周围一派平和氛围。
　　 豪华车刚刚停稳，王院长早已恭候在侧，打开车门侍立一旁。车内走下一位神秘客人，头戴一顶大檐的遮阳帽，黑色墨镜，简朴便装。来人在王院长的陪同下，径直走向小雅的性功能治疗室，门口有便衣把守。一般大约两个小时左右，神秘客人从内室走出来，显得十分精神，满意地冲王院长点点头。
　　 第二天神秘客人再来，一切都由王院长亲自负责料理，这样持续了半月有余。
　　 再后来神秘客人不来了，但王院长时常携小雅夜间出诊，很晚才回来。这样的工作又坚持了两个多月，方才罢休。
　　 后来据知情人透露，那位神秘客人在省城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专程请了王院长和小雅一顿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