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较劲(小说)
(一)
周六,二强家客厅。我站在一面墙前,被墙上挂着的鱼缸吸引住了。
鱼缸长1.5米,高0.6米,厚0.15米,如一幅立体画。
假山、凉亭、小桥、白沙、沉木构成了意境清远的水底世界,嫩绿的水草在灯光的照耀下愈发显得郁郁葱葱。水至清则无鱼在这里成了谬论,那些艳丽婀娜的鱼仿佛飘在那里,触手可及。一只陶制的青蛙一张嘴,一串气泡从水底上升,如白色的珍珠滚动,衬托这灵动的景色仿佛仙境一般。
我如西游记中初次见到唐僧宝贝袈裟的那个方丈一样,痴迷的看着,眼前幻化出这样的一个场景:
我家的联邦实木餐桌旁边坐着一个人,那就是我。
桌上有一把别致的紫砂壶,壶中热茶正浓。
耳畔,古典音乐很轻柔,很缠绵。
欣赏着对面墙上鱼缸中的那一汪净水,茶品的更加陶然……
“唉!想啥那?”二强的呼喊将我的魂唤醒,拉回现实中。
“喊你好几遍了也不吱声!过来开喝吧。”二强说。
“行啊,哥们,鱼养的不错啊!”我边往杯中倒着啤酒一边忍着羡慕嫉妒恨说。
“那是!我弄点什么还是比较像样的!”二强很得意。
“我也弄一个,你要指导一下奥!”我举起酒杯说。
“你的,养鱼不行的干活!”二强也举起杯,和我碰了一下。
我和二强是发小,平日工作都忙,难得一聚,今日特邀我来他家喝酒,为的是更加悠闲随意些,准备论持久战。没想到,他养了一缸好鱼,还敢轻视与我,这不是和我较劲吗?
我承认我就是个较劲的人。
那天在办公室里正焦头烂额的写着总结,一只苍蝇哼着小曲在我脑袋旁边上下翻飞,气的我用手煽煽,想轰走它。这厮见我的动作在它眼中无异于慢镜头,判断我技止此尔,愈加放肆,得寸进尺的落在我耳朵上。我用手一挥,它竟然恼羞成怒飞过来踹了我脑门一脚!这把我气的,真拿我当黔之驴那?总结也不写了,得让它尝尝我的厉害,为刚才的无礼行为付出点代价!
我拿起一张报纸,卷成筒状作为临时武器,张牙舞爪的开始追击它。
那苍蝇盘旋几圈后,见我紧追不舍,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从窗户飞了出去,落在窗口旁窥视。
它太不了解我了,我多较劲啊!
我三步并做两步向门口跑去,差点和隔壁的贾科长撞个满怀。
她惊诧的问:“咋了?跑什么,城管来了?”
我咬牙切齿,边跑边说:“就是逃到天边,我也要干死它!”
贾科长大惊,连忙喊道:“这是和谁呀?你要理智啊,千万别干傻事!”
我将啤酒一饮而尽,不服的问二强:“我怎么不行?”
二强喝掉啤酒,边倒酒边说:“这叫窥一斑而知全豹。就说你养那花,哪盆刚送你时不是顶花带刺的?幺八幺九的黄花闺女一般!可过些日子你再看,霍!跟掉光牙的老太太一样,光剩杆了!划根火柴一点就着了!仙人球都被你活活渴死了,你养鱼?鱼能哭。”
那天的好心情被二强说的稀碎啊。酒也没喝太多,早早就告辞回家。
和我较劲?我就不信了,鱼还养不好?
说走咱就走,我打车去了鱼市,挑缸、选鱼、买草,购泵,然后载着安装工人,打道回府。
回到家,对着很惊讶的妻子说:“乡长咱不当了,从今儿起,养鱼了!”
(二)
三天后。刚吃过午饭,正在办公室准备泡杯茶喝,接到妻子电话,告诉我新买的鱼全部阵亡了!
下班后,我心急火燎的进了家门,上前一看,天啊!30多条小鱼没了鲜艳的颜色,没了往日的欢腾,翻着白肚漂在水中。我立在那里,对妻子说:“拿刀来!”
“干嘛?老公,为这点鱼咱犯不着那样,你要自刎啊?”妻子急忙问。
“自什么刎,我要验尸,看鱼怎么死的。”我较劲的说。
“你是法医啊?还玩解剖?打电话问问二强,让他分析一下是怎么回事呗!”妻子说。
我一声哀叹,只能“不耻下问”了。
二强在电话中少见的一本正经,非常严肃的对我说:
“热带鱼对于生存环境的要求还是比较高的,它们在热带、亚热带的气候条件下,属于狭温性鱼类。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要营造淡水热带鱼的生存环境。比如首先得有水,鱼离不开水嘛,鱼需要呼吸,就像人离不开空气一样。但有时也不是这样,鱼水情深,鱼水之欢,那必须是凉水,不能是开水,开水只能喝鱼汤了。还得有缸……”
“你能好好说人话不?能不磨叽不?”我急了,打断了二强。
二强哈哈一笑,对我说:“不逗你了,我看应该是水温的事,水温低了,引起大面积死亡,你将加热棒定在25度。再有你得困水,不能直接用自来水,那里面有消毒用的氯气。”
放下电话,我心中暗想,这破鱼太不坚强了。二强说的对,这鱼没穿衣服,处于裸奔状态,得保暖啊!
妻子在旁边掰着手指一边算,一边小声嘀咕:“1千多块钱的鱼和缸,一斤上好镰刀鱼20元,每月100元买鱼吃的话……”
我不耐烦:“别嘟囔,有点生活情趣好不?!”
妻子白了我一样,转身到沙发那边算去了。
(三)
较劲,分为和人较劲,和事较劲。
和人较劲,得看对手是谁,还是一则寓言说的透彻。
老虎看见一条疯狗,赶紧躲开了。小老虎说:“爸爸,你敢和狮子拼斗,与黑熊野猪争雄,怎么就会怕了一条疯狗?”老虎问:“孩子,打败一条疯狗很光荣吗?让一条疯狗咬上一口倒霉不?”小老虎明白了。
不是谁都配做为对手,不要与那些没素质的对手争辩,首先选择远离它,避免不了时那就采取些策略应对,转变一些方式。
那天开完早会,接到老刘电话,说是厂点检老黄下了一张整改通知单,8#皮带的减速机有问题,要考核2分。我一听忙问他减速机有问题吗?老刘说没有,刚换的减速机,有点杂音,齿咬合一段时间就好了。我让他等我,我马上过去看看。
这老黄的水平我是很了解的,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悠,非常爱卖弄,但往往弄巧成拙,成为笑谈。一次,高炉动力作业区的3#增压风机轴瓦研化,造成灌渣事故,我去查看原因,正好看到老黄也在。这厮对着2#风机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感觉真是不简单。又拿出螺丝刀一头放在轴瓦位置,另一头放在耳边,闭上一只眼睛,弯腰蹲跨的在那好顿听,然后很神秘的对我说:“这台机的径向间隙有些大,运转声音不规律,下次检修时你们开盖检测一下。”我冷冷的说:“那台机根本就没转,你也能听出运转声音不规律?!”老黄:“这……”
来到现场,我仔细的对减速机进行了检查,温度、声音、震动都没有问题,看来真得和老黄叫一下劲了!
我告诉老刘,这台减速机不换,去拿点油漆来,把减速机新刷一遍油,小心些,不要弄地上。两天后,把老黄叫来,就说新换了一台修复的减速机,看看他怎么说。
两天后,老刘喊来了老黄,说减速机换了,让他再帮忙听听。
不一会,老黄来了。脸上写满着自信和高傲,一脸严肃的拿出了专用工具,那把闪着寒光的螺丝刀。
又是一番上看、下看、左听、右听的流程后,老黄终于直起腰来,看着我和老刘。
我和老刘一脸热切期待的看着老黄。
“这回好多了!又及时避免了一次突发故障!”老黄得意地说。
“高,实在是高!有两下子啊!”老刘看了看我又对着老黄说。
毛主席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我心中暗想,与老黄较劲,也其乐无穷啊!哈哈!
(四)
与事情较劲,需明白那是一把双刃剑,具有两面性。心小了,事情就大了。心大了,事就小了。
二十一点,我躺在办公室放倒的沙发上,准备睡觉,今晚我值班。
办公楼就我一个人,很静。
突然,传来沙拉,沙沙……
什么声音?我侧耳细听。
好象是在我的更衣箱方向传出。
仔细再听听,真有声音!
聊斋?我心想。
聊斋,讲述各路妖仙。
有各种鬼怪、花仙、狐精、蛇妖,数不胜数。
有一个共同点,它们大多都变化成快乐女生,容貌秀丽,风情万种,功夫了得,勾引天南海北的书生。
难道今晚我被看上了?
和她们发生点什么,我可是一点精神准备都没有啊!
太突然了!
而且我知道,体格再好也禁不住她们折腾,假以时日都会面黄肌瘦,鸡飞蛋打,弹尽粮绝。
记得郭德纲的《全本济公传》中,一位公子就被一蛇精缠住,每日在后花园小屋中的床榻之上摇啊摇,终于摇到了孟婆桥。
那日,父亲感觉多日未见儿子,派人把公子叫来请安。
只见他儿子脚下无根,精神萎靡,六神无主,印堂发黑。
他父亲惊得是半晌无言,心说:这小子得死我前边!
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得看看,是何方妖孽。
我起身下床,走向更衣箱,伸手打开了灯。
没响了。
我一点一点的拉开了更衣箱的门,往里一看:啊!?
什么也没有。
我有些小失落,闭灯,回去躺下。
五分钟后,又传来沙拉、沙拉、沙沙……
这不是和我较劲吗?
我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慢慢的走到更衣箱前,响声依旧。
我慢慢的拉开更衣箱门,借着昏暗的光,还是什么都没有,但我发现声音应该是从箱子后面传出。
我打开灯,将头凑到箱子和墙的缝隙处,向里望去。
一只灰毛耗子,抱着一个啃得半碎的纸团,瞪着一双绿豆鼠目,非常吃惊的看着我。
我将头闪开,心说,鼠辈,敢和我较劲,让你看看我的手段,让我也看看你的道行。
我把图板上的丁字尺拿了过来,沿着箱子和墙的缝隙看也没看就往下一劈!
劈完后,我伸着脖子往里一看,霍!
那耗子满脑袋是血,正往外爬,离我的鼻子不足一拳的距离。
这把我吓得,一声惊呼,纵身往后一蹦,跳起半米多高。
处理完鼠尸,我躺在沙发上,却陷入了遐想之中,辗转反侧睡不着。
聊斋中的鼠精没有遇到,这只耗子的道行太浅,还没修炼成功。
没修炼成功也是好事,如果真能变成个人的话也很较劲。假如变成个女子出来,肤白胜雪,美艳芳华,千娇百媚,莺歌燕舞的样子,我肯定“叶公好龙”,当场吓尿,估计不能从了她。
聊斋想到这里,还是睡不着,想点什么呢?
想想穿越吧,也挺有意思。
外国人都爱往前穿越,中国人都爱往后穿越。
所以,外国人都爱幻想,发明创新格外厉害。
所以,中国人都爱回忆,盼望能够从头再来。
往回穿越,满足了中国人的后悔情结。
如果再来一次,我将那样选择;如果回到从前,我一定会那样去做;如果那一年我买了那个门市房,我就发了;如果我娶了二丫……
太多迟到的醒悟,太多消逝的机会,回想起来让人抓狂。但这个世界,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谁也不能洞悉未来,遇到抉择,给你判断的时间往往仅是几秒钟,一念之差,答案已成定局,人生只有一次,后悔药,有吗?
选择穿越,就是变相的买到了后悔药,来弥补自己的过错与错过,用“事后诸葛亮”来意淫自己成功,但历史和某些人的成功真的可以复制吗?我感觉很可悲。
我妻子很爱看穿越剧,什么《步步惊心》,什么《宫》,而且能够掉下泪来,让对这类题材避之不及的我很是惊奇,至今不知道演的是“神马”东西。
较劲的是看完后散步时她还给我讲剧中的情节,看我没兴趣听还跟我急,我只好左耳听,右耳冒,面上严肃认真。
一次散步中,她又一次讲了自认为精彩非常的情节后突然
问我:
“老公,假如你能穿越的话,你想到哪个朝代?”
“宋朝”我随意应对,想蒙混过关。
“为什么?”她侧脸盯着我追问。
“找金莲啊!”我脱口而出,故意气她。
“行!我让你找金莲。你穿过去后,发现自己正在酒楼的二楼雅座喝酒,小二又给你烫了一壶酒送来,口中说道,西门大老爷您慢用,好不?”妻子说。
“还是老婆你好,知道疼我,西门庆和潘金莲那关系多铁啊,这么穿越我高兴,快说,喝完酒,晚上我能见到金莲不?”我很兴奋的说。
“没等喝完酒,这时,噔噔噔楼梯响,上来一个汉子,你一看,呵呵,认识!”老婆一脸悬疑。
“是谁?”我问。
“武松!”她瞪眼高叫。
“我擦!我跑狮子楼去了?你说我刚穿过去没有五分钟,酒没喝几口,金莲的影子还没看着,还没发生点啥事,就让武松给斗杀了?我也太屈了!”我叫到。
“那你正经点,说一说如果你穿越过去了,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最想看到什么场景?”妻子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哇!女澡堂子!”我夸张的喊叫。
“滚!”妻子甩开我,往前走去。
(五)
周六,我打车去鱼市,接着买鱼。
出租车司机手脚并用,在车流中左拐右冲,见缝插针,绝不允许有车在他的前边开,是逢车必超,车开的风驰电掣,让我胆战心惊,一直默念着我本善良,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