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派】小团圆(外二首)
1、小团圆
我从没见过这么多蜿蜒的小蛇
透明的,雨刷怎么都刷不去
山路慢慢的走到了尽头
司机说,平坦的地方
走起来其实更艰难
我想起父亲
那个在后视窗里越来越小的黑点
我们有太多没说完的话
就像父亲的白发
只敢埋在心里,却不敢长出来
2、合欢花居住的街道
天气不冷不热
学校门口的一条街上
种满了合欢花
细碎的香气让日子都漂浮起来
前两年你常来看我
我们就在这一条街上走
有时候是冬天,花还没有开
有时候是秋天,花期过了
现在,我赶上了开花的时候
而看花人,独我一人
我从街头走到街尾
撑着太阳伞
渭南就是这点不好
天一晴我就想你
3、欢喜国
叔叔,昨夜我第一次梦见你
你用一部汽车载着我
生前,你多想拥有这样一部汽车啊
红色的,可以随时载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你生病的时候,没有征兆
夏天你还穿着帅气的西装
给刚刚上大学的我,手里塞了一把红票子
你一边笑一边说钱这个东西,真他妈混蛋
腊八那天,我们全家人围着一只大大的簸箕
在院场里剥包汤圆用的瓜子仁
那天的太阳真好啊
你独自坐在离我们几米之外的地方
艰难地咽下一瓣橘子,又将它吐出来
原谅我,忘记你过去在煤矿里的摸滚打爬
也忘记了你离婚又结婚,遭遇背叛
化疗让你的头发掉光,四肢失灵
我只记得你年轻时深深的酒窝和浅浅的痘印
叔叔,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从平安镇到十二岭,在你的汽车里
我感到十分的轻松,叔叔
你一定不知道吧
那一刻,我多想跟你走啊
到你飘荡在天上的欢喜国
那里没有疾病,也不会有苦痛
连我的离去,都是在梦里
注:谨以此诗祭奠远在天国的叔叔。愿你的欢喜国,比这人间好上许多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