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长安北望──在那遥远的小山村》

　　离开泰山之后，我来到了菏泽，菏泽是全国有名的牡丹之乡，有“中国牡丹之乡”的称号。
　　菏泽的牡丹文化，是中华民族文化的组成部分。
　　菏泽牡丹花随人意，四季常开，美化着人们的生活。
　　牡丹、已成为菏泽人的骄傲，并为菏泽的经济发展开辟了广阔的前景。
　　从菏泽出发，我来到了河南省首府郑州市，又从郑州直奔嵩山少林寺。
　　少林寺──有“天下第一名刹”之誉，少林寺更是中国佛教禅宗和武术发源地，故又有“禅宗祖廷、武林圣地”之称，而闻名天下。
　　游罢少林寺，我又来到洛阳，走过三门峡。因为我曾经看过很多关于山西中条山的历史记录，所以我搭乘着一辆班车向中条山的方向行驶，车辆行驶在一条没有柏油的乡村公路上，那是一个雨后的天气，道路久已失修，路面一地泥泞，一路的坑坑洼洼颠簸着车上十几个乘客，将近中条山，路面更加难走，汽车慢吞吞地爬行着，前后看不到一辆车子。
　　在晃晃忽忽的颠簸中，我透过汽车玻璃，发现前面不远处的路边，一个老大娘坐在满是泥泞的路上，向着渐渐驶近的汽车使劲地挥手，大娘的身边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正在高举着双手对着汽车不停地摆动。
　　我正好坐在车头的位置，连忙对司机说：“前面有人出事了，也许需要帮忙？”
　　“别多管闲事。”
　　我同时听到了汽车加速的声音。
　　就在汽车驶过去的一瞬间，我的脸紧紧地贴着玻璃窗，我看见大娘满身的泥浆和她那张无助的脸，老大娘坐在地上，挥舞着的双手已经放下，她眼睁睁地看着驶过去的汽车，泪水、己从她的眼中涌出。
　　“为什么不停车？”我回过头来问司机。
　　“天下那么多不平的事，你管得过来吗？”随车的老板娘指着我发问。
　　“但我们遇上了，他们确实需要帮助。”
　　老板娘也提高了声音说：“反正这里就不能停车。”
　　我猛地站了起来大声喊道：“你停车，让我下去。”
　　司机转头对我骂道：“臭小子，你下去就不要后悔？”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拿起背包走到车门边“呯！呯！呯！”使劲踢了几脚车门，双眼瞪着老板娘大喊：“你给我停车。”
　　汽车终于停了下来，但我刚刚走下车，却马上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我始终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远去的汽车。
　　我快步走到大娘的面前问道：“大娘，发生什么事了？”
　　大娘的语言带着浓厚的本地乡音，小男孩也说不准普通话，我花了很大的劲才把他们的话听清楚。
　　大娘说：“刚才有辆车经过，扬起的泥浆洒了我们祖孙俩一身，我忙着躲开，却不小心踩在一个水坑里，把脚扭伤了，我们一共拦了五六辆车，却没有一辆停下来！”
　　我蹲了下来，拉开大娘的裤脚，只见脚脖子已经肿了起来，我把大娘扶到了一处高地坐了下来，然后拿出毛巾，帮她擦去满身的泥浆，把她的脚洗干净，再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我们玉林生产专治跌打肿痛的《正骨水》，帮她擦在脚肿处。
　　我四处看了看，只见周围都是群山和树林，能看到的地方没有一处村庄。
　　我问大娘：“大娘，你们的家还有多远？”
　　大娘带着浓厚的乡音说：“前面两三公里外，有一条小路，我们的家就在中条山里。”
　　我把背包背到前面，对大娘说：“反正是朝前走，我把大娘背到前面路口吧。”我弯腰背起老大娘，招呼着小男孩：“小兄弟，你在前面带路。”
　　我背着老大娘一脚高一脚底地走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大约走了三四公里的路，走在前面的小男孩停在了一条小路的路口边，我只见一条踦区不平的山路弯弯曲曲地伸向中条山里。
　　我把大娘放在一块石头上坐好，然后拿出那瓶《正骨水》交给大娘说：“大娘，你每天擦上两三次，过两天后你的脚就不会痛了。”
　　我问小男孩：“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二娃。”
　　我找来一条棍子交给大娘，对二娃说：“二娃，你小心扶着奶奶，我要走了。”
　　我看着大娘在二娃的扶持下走出了十多米远，却又忍不住激烈的脚痛坐了下来，他们回头望着我，却又说不出话来。
　　我看着那一条小得可怜的山路，不到一米宽的路面却布满着石头。我不知道大娘的家到底还有多远？但我心里清楚，以她现在的情况，她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回去的。
　　我又忍不住走了过去，依然把背包背在前面，接过大娘手中的棍子说：“大娘，我送你们回家。”
　　大娘拉着我的手，眼里布满了泪花，她使劲地点了点头，但却说不出话来。
　　我背着大娘，一路上学着他们的乡音和二娃说说笑笑，一步一步地朝着山里走去，我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在路上我们一共休息了六次，我们从中午十点钟左右一直走到了下午三点多钟，二娃指着远处喊了起来：“那就是我们的家。”
　　我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不大的村庄。
　　来到村口的时候，二娃快步地跑了进去，一会工夫，跟着二娃后面跑出来一对三十多岁的男女。
　　大娘说：“那是我的儿子媳妇。”
　　一家人拥着我回到了屋里，我放下大娘后，二娃懂事地为我找来了一张凳子，我在门口休息了十多分钟，然后走进屋里向大娘告辞。
　　大娘伸出她那双布满苍桑的手拉着我的手说：“好人啊！你别走。”
　　大娘的儿子扶着我的肩膀说：“兄弟，真不知应该怎样谢你才好，我叫张永贵，你今晚就留下来住一晚吧，让我们好好地谢谢你！”
　　我连忙说：“张大哥、嫂子，不用了，趁天色还早，我还要赶路呢。”
　　“现在都已经有四点钟了，天黑之前你是走不出去的，再说了，那条路上也没车，一路上都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就在这里将就一晚，明天你要走的话，我再送你出去。”
　　张大哥一家人的盛情挽留让我难以回绝，我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我看见张大哥背着一杆长长的猎枪走向屋后的中条山，一个多小时后，他拿着两三只羽毛鲜艳的山鸡回来。
　　晚饭的时候，主食吃的是用玉米粉做成的馒头，还有一大锅香喷喷的山鸡肉，我的肚子好久没有得到过这样的优待了。
　　我忍不住问：“大哥，这中条山有很多野生动物吗？”
　　嫂子笑着说：“在这中条山地区里，我们这个地方啊，人不多，动物却不少！兄弟你就多住几天吧。”
　　我兴奋地问：“张大哥，你能不能带我去打猎？”
　　张大哥双手一拍：“当然可以啦。”
　　我随口问二娃：“二娃，你上几年级了？”
　　没想到二娃摇着头说：“我没有上学。”
　　我的心中突然间有着一种说不上来的痛楚，我自小就饱尝了失学之痛。我望着张大哥问：“二娃已经十岁了，为什么不上学呢？”
　　张大哥猛地喝了一口酒，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嫂子接过话说：“我们这里虽说也叫村子，但住户不多，也没有电，所以跟本就没有学校，要读书那得翻过几座山才有一个小学，再说了，大家的经济也跟不上啊！我们这里的人那，跟本就没有读书的命！”
　　我现在才发觉，天色已经慢慢地黑下来了，却不见开灯，原来是没有电啊！
　　嫂子接着又说：“大娃寄托在他姥姥那里，上了二年级，但姥姥家里也很困难！所以二娃只有跟着我们了。昨天他奶奶带着他到姥姥家看望哥哥，没想到今天回来的路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要不是遇到兄弟你，还真不知会变成怎样呢！”
　　泪水，慢慢地从我的双眼涌出！我摸着二娃的头问：“二娃，你想读书认字吗？”
　　“想啊！我每次到姥姥家，哥哥都会教我认字的。”
　　“哥哥我教你认字，好不好？”
　　大娘推着二娃说：“二娃，快、快谢谢哥哥。”
　　我连忙扶住正要对我下跪的二娃，对大娘说：“大娘，这样使不得，我只是看不得二娃没书可读，我就试着先教二娃几天看看。”
　　我问二娃：“你们这里还有多少和你一样没上学的小朋友？”
　　二娃说：“大家都不用上学，我们整天在一起玩。”
　　嫂子接过话说：“也不多，我们这里就十来户人家，大家都熟。”
　　“二娃，你明天就去找他们过来，哥哥教大家认字。”
　　张大哥举起一碗酒：“兄弟，我们山里人不懂说话，就算说出，那也是废话，大哥我干了这碗酒，所有的话都在酒里了。”
　　第二天一早，二娃真的找来了男男女女七八个小孩，我们一起在树荫下摆些凳子，我从背包里拿出信纸分给大家，我一共有着四支笔，我就让大家轮流着用。
　　就从那天开始，我早上教小朋友们认字，下午就给他们布置好作业，让大家互相认读，然后我就跟着张大哥上山打猎，吃过晚饭后，大家又都过来围坐在一起，听我给他们讲故事，讲一些人生励志的感人经历。
　　就这样我在这个大山深处的小山村住了下来，我惭惭地融入了小山村的生活之中。
　　在第八天的一个雨后的下午，我和张大哥上山打猎，我们收获了两只野兔和三只山鸡，我们来到一个山谷边，只见雨后的森林到处大雾笼罩，深不见底的山谷隐隐传来空鸣之声，我站在悬崖之上，胸中突然喷发出一种力量，让我忍不住张开双臂对着深谷高声大喊，听着谷中传过来的阵阵回声，让我整个人精神十足。
　　张大哥拿着猎枪看着我说：“兄弟真好豪气啊！”
　　我笑着说：“张大哥，我们再转几圈，说不定还会有收获呢。”
　　张大哥哈哈大笑：“今天是没有了，你刚才的喊声已把这方圆十里的飞禽走兽都惊走啦！”
　　我顿时也哈哈大笑起来：“我真有那么历害吗？”
　　我们一路说笑着走下山。在一处布满石头的山坡上，张大哥突然神色异常地停了下来，我也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猎枪，紧紧地跟在张大哥的身后，靠着灌木丛的掩护，慢慢地向前摸去。
　　“看到了吗？野猪。”
　　我顺着张大哥手指的前方，真的看到了一头野猪，那家伙也许是雨后出来寻找食物。
　　我正要举起手中的猎枪，却被张大哥伸手止住了：“别动，你这杆枪不顶用。”
　　他指着一块巨石轻声对我说：“你爬到上面去，别弄出声音。”
　　等我爬到石头上面后，张大哥悄悄地摸近野猪的侧面，只听到“呯”的一声枪响，野猪一下子跳了起来，又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我忍不住站起来欢呼：“好啊！打中了！”
　　倒在地上的野猪突然间翻起身，底着头发疯地向我冲来，就在那一瞬间，“呯”的又是一声枪响，这家伙这回真的倒下不动了，血从它的脑门流了出来。
　　张大哥走过去踢了踢野猪，向我招手喊道：“没事了，下来吧。”
　　我走到野猪的身边，张大哥说：“这畜生，足有一百多斤呢，刚才怕吗？”
　　我心有余悸地说：“还真有点儿怕呢！”
　　“怕什么呢？其实你在石上，它也爬不上去伤你啊！”
　　我们坐在石头上休息，听着张大哥给我讲述着关于中条山的神话传说。
　　张大哥问我说：“鸿波兄弟，你信神吗？”
　　张大哥的话让我想起了所有的点点滴滴，我想起了我的童年生活，想起了我的求学之路，想起了我背井离乡，孤身走天涯的一切的一切……
　　张大哥见我不出声，又说：“我知道兄弟你不信，但在我们这里，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神。”
　　“不”我打断了他的话：“我信，我的心中也同样有个神。”
　　“你也信？”
　　我点点头说：“能把握自己命运的人，就是神，所以我不会认命，更不会对命运屈服。”
　　有好多次我都想离开那个小山村，但看着那些读不上书的孩子们，我却又下不了那个决心，就这样一住就是一个多月。
　　一天吃过晚饭后，张大哥对我说：“鸿波兄弟，你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的了，我们不能够永不知足，孩子们按照你的方法学习，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我看着张大哥说不出话来。
　　张大哥又说：“我有个妹妹，三年前出去西安打工，这两年一直都没有回来过，如果你到西安的话，可不可以帮我打听打听，我母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那一晚，我整夜都无法入睡，我拿出身上仅有的三百元钱，数出二百放入了枕头底下。
　　当我背起背包，跟着张大哥走出小山村的时候，乡亲们都在村口等着我。
　　二娃和孩子们拉着我的手说：“老师，你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我双眼含着泪水却哽咽得说不出一个字来，我回望着南方，回望着家乡的方向，心里默默地说：“老师，你的学生今天也被人称为老师了，虽然我知道自己不足以为人师表，但我为教育事业尽到了一分微薄之力！”
　　我走了，又再次漫开了浪迹天涯的步伐，我不敢再回头，因为我不忍让孩子们看到我泪流满面的样子！
　　来到华山的时候，我舍不得花钱买门票，从一处悬崖翻了进去，我坐在悬崖上，心里想：要是当初徐霞客走天涯的时候，所有的名山景点都要象现在一样买票的话，那么他老徐同志是不是也会像我一样翻山逃票呢！哈！我量他也没那个贼胆！哈哈哈！
　　来到西安后，我在一家纸箱厂找了一份装卸工作，一来可以补充口袋里的不足，二来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打听张永梅（张大哥的妹妹）的情况。
　　在西安的整整一个月里，除了工作时间，我几乎每天都出去打听消息，但一个月过去了，我没有打听到有关于张永梅的任何消息。
　　辞了工作之后，我来到了大雁塔，登上塔顶，凭栏远眺，长安风貌尽收眼底。
　　我放眼望向来时的路－－那个遥远的小山村里，孩子们是否正在学习。
　　－－面对人生的逆境，不要妥协，而是要选择坚强，好好挺着，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生活，用辛勤的汗水来实现人生的梦想！
　　《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忙于工作，忙于生活，更忙于书写自己的《人生》。一页一页地整理着二十多年前留下来的日记资料，看着那些已经尘封了很久而变得残缺不全的信纸，看着那些已变了颜色的文字，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有着一种别样的感慨。如果有机会让我重来一次的话，我的人生又会是怎么样的呢？我又该怎样去走自己的人生之路呢？我不得而知！但我不会后悔自己当初所走过的路，更不会后悔自己当初所做过的每一件事。》（末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