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同题征文】情怀(小说)
【一】
说起本村的酒瘾子“锅叉”没有人不知道的。因为他是村里第一号爱喝酒且见酒没命不喝不醉一喝必醉的“名人”,喝得酩酊大醉了还不算完,也要搅得别人不安宁的一个酒鬼。只要喝了酒从不安安稳稳地回家睡觉,而是睡在大街边上的柴禾垛一角或是睡不着满大街的东倒西歪瞎溜达,还有指鸡骂狗,指桑骂槐,再不就是骂嗲骂娘的弄出一些滑滑溜溜的脏话惹来好多人看热闹。跑累了,骂累了然后就是睡在大街上,旮旯角落里,柴禾垛旁边,真可谓酩酊大醉,打着鼾声睡哪哪香。甚至有一次喝醉了就倒在大街上睡,差点被一辆飞驰而来的轿车压死。幸好只是压在了腿上,住了十几天的医院,要了人家一笔额外的补偿费算是风平浪静。
这还不算,这几年“锅叉”老了老了还倚老卖老,在外边喝醉了酒回到家里,这家里也是鸡犬不宁,处处不得安生。不是骂媳妇就是骂儿子,看谁都不顺眼。气得家里人不止一次地把他关在大门外边,不让他回屋睡觉,这是经常的事。弄得左邻右舍不得安生,都看不起他。哪怕平时好好的不喝酒时遇见他也是懒得与他打招呼,“锅叉”成了村里臭名昭著的“万人烦”。
就是这样一个脸皮死啦啦厚的酒瘾子,名气能不大吗?原本不是无赖也成了痞子无赖。其实他本人心地并不坏,“锅叉”也就是名副其实的赖皮酒瘾子而已。大人小孩都知道,只要一提起“锅叉”这个人来,每一个人的眼里,包括小孩子们都会出现一种另样的表情,那就是厌恶,讨厌,说他是个怂货没一点人格尊严的无赖,酒囊饭袋等,皆都看不起的神色。
你说这人活了五十多岁了落下个这样的名声一辈子能抬起头来吗?尤其是给他的两个儿子也落下来负面影响,真是大树不直小树弱,还好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幸亏,这两个儿子比他爹强一百倍,争气,每一个仿他。但大家都说,有个这样的酒虫爹爹,两个孩子说媳妇肯定困难。而且,结婚二十多年来,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一家四口人还挤在三间破房子里,院墙也东倒西歪,一间厨房黑乎乎的墙皮烟熏火燎,勉强支撑。两个儿子比他们爹“锅叉”高一大截,都长成了大小伙子了,两个孩子还挤在一个床上睡,村里人谁都看不起。可他”锅叉“不在乎,还是经常吹牛皮满嘴地跑火车,说啥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子一辈子就这样了,他们有能耐他们使去,关老子屁事!把他们养活大了就尽了当爹的责任了,你们两个谁有本事这一辈子就谁享福吧。老子就这德行,爱咋地咋地!各位读者你看看,这能是一个做父亲说的话吗?还没把儿子们娶媳妇的义务完成呢,就想当上甩手掌柜了。你说谁要是这辈子摊上这么一个爹,谁还不倒了八辈子霉?都说他家祖宗积德太浅,所以,这辈子就要遭到了报应。人们都想看他家的笑话,可人家酒瘾子“锅叉”偏偏就是有福气,偏偏这一辈子不该作难,啥事都顺利。不但儿子争气,各自娶回家漂亮俊秀的媳妇,还积攒了钱财,老丈人都帮忙并在城里买了楼房。但这都是后话。
【二】
现在,读者都迷惑呢吧?那么,咱现在就从头到尾介绍一下“锅叉”这个人的一生。这“锅叉”他本来有大号,原名叫郭玉茶,是村里郭氏家族辈分还很大的一枝。也不知道是他的名字郭玉茶和“锅叉”两个字是谐音还是顺嘴好叫咋地?自他懂事起就听村里大人小孩的都管他叫“锅叉”。“锅叉”意思就是蒸干粮时用来支撑竹篦子的四个小木棍。也就是村里人的方言:壳叉子。
郭玉茶他是60年生人。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正是闹饥荒闯关东的年代。但“锅叉”的父母并没有因为贫困挨饿而与一部分乡亲们去闯关东,倒是根深蒂固的老死也不离开家乡这块黄土地。就在村里与这些还没走不愿意逃荒的人们一起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锅叉”自小就因为生在贫困的年代,和酸楚的家庭里,吃不饱穿不暖的或许就影响了他的生长发育吧。一家兄妹六个,属他最大,属他的个子最矮小。他娘说:“兄妹几个还就属他能吃了,别看他不长个子,自小就比其他的孩子能吃,饭量几乎和大人吃的差不多。那野菜粥一吃就是一洋瓷盆子。”饭量是不小,可不知咋地,一样的生长环境兄妹几个就属他长的个子矮,直到二十岁了还是一米五几的小个子,可以说就是个小矬子。而且长相也不给力,瘦小枯干,尖嘴猴腮,焦黄的头发稀不愣噔,脑袋挺大,上宽下窄,亮突突的额头往前凸起,如果不是几缕头发遮挡着,恐怕这脑门就要跳进眼珠子里。别看郭玉茶模样长得不咋地,但有一双叽里咕噜乱动的大眼睛,那眼睛还真有点精气神。就着眼睛长得还算是拿得出手,双眼皮还挺俊气,说起话来还有点蓬勃生气。也就是说,他平时给人的感觉都是死洋洋的。整个人在村人们的眼里就是:奸,懒,馋,滑,屁,还外带偷鸡摸狗不学好。
奸,懒,馋,滑这四个字不用解释大家都明白,这就说明“锅叉”是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人。这屁字就是油嘴滑舌的意思。偷鸡摸狗咋回事?因为“锅叉”自从爱上喝酒之后,那青菜帮子下酒总不是滋味啊。于是,只要看准了大街上跑着的鸡,鸭。鹅,只要没人时,只要是带毛的牲灵家禽,没有一个能逃得过他的那双出手快狠 的魔掌。他偷鸡鸭鹅的时候从不在家里吃,而是用个破丝袋子装起来拿到几个好喝酒的狐朋狗友那里褪毛,再炖好吃。时间长了,即便是他做得再巧妙,也有被发现的时候。有一次偷完了人家的大鹅,正想拔腿走人,偏巧被这家小孩看见,告诉了家里的大人。于是乎,这家人两口子跑出来撵上“锅叉”就是一顿痛打,直到把“锅叉”打得鼻青脸肿服服帖帖,疼得“锅叉”跪求饶才算完事。还招惹来很多人看热闹。这时大家都想起自家以前少的不是鸡就是鸭,哪怕是药死在地里的也都统统的都归罪于“锅叉”。一时间人们那时怒气冲天,怨声载道,都骂“锅叉”不是人,是个畜生,是个村里的祸害精。要不是看在“锅叉”父母的面子和媳妇的面子,早把他给撕巴碎了。即便不是是“锅叉”干的,他不偷鸡摸狗了,也从此落下了恶贯满盈臭名在外的骂名。在村里那简直就是没人搭理的一排臭大粪。好在“锅叉”以后真的改邪归正了,被人们说成是好人时,却也是时常被人提起时咬牙切齿,连呸吐沫星。
“锅叉”的本名 郭玉茶的名字并不响亮,没几个人知道他叫啥。但只要一说“锅叉”那就不同了,人人皆知,全村闻名。咋?他有啥可闻名 的?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能有啥响亮的事情出名呢?有,多的是,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三】
既然“锅叉”的名字如此响亮,那咱以后也和村里人一样就叫他“锅叉”吧。话说,八十年代初,“锅叉”已经二十岁了,就因为个矮嘴还笨智商反映慢些,成了爹娘的一块心病。“锅叉”从小就只上了三年小学之后就开始帮家里干活了。没办法,谁让他脑袋大脖子细,笨得和猪一样只知道吃呢。那时候,老师和同学们都说“锅叉”长大了,撑不死也得笨死。原因是上了三年的小学都是一年级,就没想过上一次二年级的真正大笨蛋。你说十几岁了还在掰着手指头数三加二等于多少,是不是够笨的?可是,老师和同学们的预言都没说对,“锅叉”长大了,既没撑死也没笨死,反倒成了村里唯一一个吃国家供应饭的工人。 咋回事?且听我慢慢道来-----
原来“锅叉”家人口多,日子贫困,负担也重,四个男丁都到了娶媳妇的时候,两个女娃妹妹也已经长大。这女孩不管长相如何,那是啥时候都是有女不愁嫁,可这男孩多了就犯愁了,爹娘累不死也得愁死。“锅叉”的父母很早就开始犯愁了。老二老三老四个子都差不多,一米七几的个头,模样也一个比一个帅气潇洒,而且都聪明伶俐,见啥人说啥话,嘴甜手勤快,很有眼力见。都很出类拔萃的,在周围村子里说个媳妇也不难。
要说家庭困难,八十年代的农村哪家都不富裕,哪家的孩子也都不少,情况基本差不多 ,也就天下乌鸦一般黑,谁也不嫌谁穷了。好在土地开始承包到户,人勤地不懒,这一年的口粮之外还能攒点余钱是没问题的。
但“锅叉”的父母就愁这个长子“锅叉”,他不但人长得丑,个子矮,不但没力气还没文化,干出力的活没人要,干点轻巧的活又不挣钱。每天也就在家里和父母一起侍候那点地,混着日出日落打发光阴。自家的地里活还是想干就干,不想干时就在地里眯上一觉,混到天黑回家吃饭父母也拿他没办法。而其他的几个兄弟都去外边打工了,每年都能挣回家一些不错的收入,家里的日子逐渐好转,大家都嫌“锅叉”是个窝囊废,兄弟姐们不待见,父母也因此不待见他。尤其父亲脾气不好,喜欢喝酒,每天中午必喝二两小烧。喝起酒来嘴就絮絮叨叨了,时常拿“锅叉”兴师问罪。不是骂他无能就是骂他窝囊废,嫌他不给兄弟们带个好头而是好吃懒做不挣钱,还说这样下去没人给他说媳妇。你说这“锅叉”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总被父亲骂,这心里也难受。就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一般。有时就和父亲顶几句嘴。当爹的喝酒来气骂他更狠的:“看你长得那熊样,干啥啥不中,吃啥啥没够,咋不死了算了。”“锅叉”急了,他就会抬起脚走人,临走时回应爹:“俺长的不好看,你现在才看着不顺眼,当初你咋不把俺掐死?俺有你这个爱埋怨人的爹也算是倒了八辈子霉!”爹越发地生气,就越发地喝酒,越喝酒就经常生气,弄得“锅叉”娘在一边掉伤心难过眼泪。她想,这爷俩总这样生气那行啊?得想个办法让“锅叉”离开家,找个工作才行。这要是老大“锅叉”挡在前面说不上媳妇,后边的这三个儿子就要倒霉了。在农村有个风俗,老大不说媳妇,坚决不给老二说。这老二后边还有老三老四呢。这可咋办?
【四】
娘每天都为这事情难过,转着圈的想办法。还好,苍天不负有心人。村里的一个本姓郭家老两口,一辈子没儿没女,都到了晚年了还是无依无靠。于是,娘就打起了这两位老人的主意。老头年轻时是城里的工人,在粮食局当搬运工,每月都有几十元的工资发放。如今,年纪老了,退休了,就在乡下家里安度晚年。于是,“锅叉”娘每天都让“锅叉”过去帮助干一些老人家干不了的活。比如:挑水,劈柴,磨米磨面。替老人跑腿买东西看病找大夫等等都包揽了过来,还让“锅叉”喊老两口干爹干娘。这“锅叉”别看干活又奸又懒又滑的,可给干爹干娘干活从不惜力气,而且干爹干娘的喊得比亲爹亲娘还亲,还甜。这老两口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心想,年老了,最害怕的就是孤单。本来打算再过几年去敬老院度过余生,没想到一个本家的侄子能如此的孝敬,贴心,中用,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也就把“锅叉”当作自己的亲儿子一般待成。有个大事小情的自然也就依靠“锅叉”了,有啥好吃的也总是要给“锅叉”留一些。自然在两位老人眼里,“锅叉”就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老两口是真心喜欢“锅叉”,他就是自己的亲儿子,虽然长相难看,但总还是老了有了依靠,有了百年之后给自己摔老盆子扛灵幡烧火纸的人了。再加上“锅叉”娘的也能说会道,还会办事,总把自家喂的鸡蛋鸭蛋啥的给老两口送来,还经常帮助老两口洗衣做饭,唠家常嘘寒问暖,这让老两口更是开心不已,也就更把“锅叉”看得亲近了。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年光景,老两口都相继去世,“锅叉”真的像模像样地穿麻戴孝扛灵幡摔老盆子,把老两口风风光光地埋进墓地,村里的人也都夸奖“锅叉”是个行孝善良的好男子汉。一切安稳就绪,“锅叉”自然顺理成章地接了老头的班,每天都骑着自行车去十几里地之外的县城上班。他那个头和身段当然干不了搬运工,一麻袋的粮食他哪能扛得动?但他是根红苗壮的接班人,粮食局的领导人只好安排他看管仓库了。保管员这可是个轻巧的差事,把个“锅叉”美极了。他想,也许以后自己的命运就此有了新的转折吧?咱是正儿八经的工人,说个媳妇那还不易如反掌? 这样的美事,不仅仅是“锅叉”一个人想过,他娘,他爹,他的几个正在壮年的兄弟们也想过。是啊,只要老大“锅叉”说上媳妇,也就该轮到老二老三老四了。
【五】
熟话说:“人的命天注定”一点也不假。这“锅叉”一下子成了吃国家供应的城里人,这在八十年代的农村还是很吃香很红火的职位。于是,“锅叉”火了,成了村里人没事闲聊的话题和红人。于是就有人看中了“锅叉”。这“锅叉”也是命好,就一下子成了村里的新闻人物,村里人做梦也没想到,不久,“锅叉”不仅吃上了供应粮还娶回家一个又高又漂亮身材又娇好的俊媳妇。
“锅叉”的媳妇是邻村的,比“锅叉”小五六岁,年纪刚二十,平日里喜欢穿着打扮,描脂搽胭,嘴甜爱搭讪。刚来时,无论是熟悉不熟悉的人,她都喜欢与人家闲话家常,见面打招呼,大兄弟,大叔,大娘,大爷的嘴儿楞甜,很是招人喜欢。但时间长了,人们才发现,“锅叉”的媳妇外表漂亮大脑少根弦,有些缺心眼,并且嘴特馋,喜好吃零食。站在大街上,不管谁递给她零食哪怕是一块地瓜干或一块糖她也不客气地要接过来吃掉。这年头,哪有新媳妇喜欢站大街,有事没事的就与人搭讪闲聊的?而且还喜欢和村里的男子们打打闹闹开玩笑,说一些浪气的浑话,这让“锅叉”心里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