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冬雪来了(散文)
故乡的秋后自打洋芋挖光以后,整个村庄就变得光秃秃一片片,看了不免让人心生悲凉,老天爷似乎觉得村里太单调了,没有什么色彩,就用一场大雪把村庄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一时间,山头被染白了,树木穿起了银装,屋顶变成了白色,院子里铺了厚厚的一层白雪。
雪下了一天一夜,早上我还在梦里的时候,母亲就喊我们起来扫雪了,我很不情愿去就对母亲说:“雪还下着呢,扫了一会又铺满了,等雪停了再扫吧!”母亲说:“不扫雪,你怎么走路,这样的大雪天不扫开一条路,怎么去担水?没有水那我们就别吃饭了,真是一家子懒汉!”
母亲说完后给了我一双厚手套让我带上,我没有接手套对她说道:“我不冷,手套你自己带吧!”说完后,我就拿起了扫帚,母亲在前面用铁锹铲雪开路,我跟在后面用扫帚打扫战场。很快院子里的雪就堆成了一座雪山,扫完院子里的雪以后,母亲让我去扫大门前的雪,我用扫帚只扫了一块不大的地方,看着够家里人活动了就回家帮母亲生炉子去了。
炉子生好以后,母亲到大门外一看,回来后对我说道:“你就扫了屁大的一坨地,这要是家里来个人他怎么走路,你这个娃娃咋这么懒。现在你火烤得也烤够了,跟我出去把门外的雪扫尽。”我听完后就跟着母亲去把门外的雪扫得干干净净的。
又是一天开始了,雪还没有要停的意思,院子的雪山还没有被清理出去,又铺了厚厚的一层,看着这不停在下的雪花母亲叹道:“照这样下去,没几天就大雪封山了,恐怕连门都出不去,这该怎么办呢?愁死人了。”我知道母亲愁得是下雪了没有东西烧火做饭,没有东西烧炕,大雪天没有一铺热炕肯定是要受罪的。
曾经一度我觉得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烧一铺暖炕坐在暖和的热炕上,看窗外飘着鹅毛大雪。那白色的雪花从空中悠然飘下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感觉很惬意很舒服。可是当雪下个不停的时候,晒得干牛粪快要烧完了的时候,这种幸福就会慢慢远去,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惆怅起来。下雪天的炕是很难烧热的,低温潮湿的气候会让牛粪返潮,潮湿的牛粪很难点着,这个时侯母亲通常会抱一捆麦草坐在炕眼门前点火,这时那些返潮了的牛粪在燃烧的时候会冒出许多浓烟,呛得母亲眼睛里泪花在打转,口里不停地在咳嗽,点完炕后她边进屋边会在嘴里念叨“这老天爷给人连一铺热炕都不让睡了,真是受罪死了。”
一下雪就没柴烧火做饭是个大问题,虽然每年临冬前家里会挂(方言买的意思)一些炭,但是生炉子的时候没有引火柴是个大麻烦,没有引火柴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生好炉子,引火柴一般都备的不多,生上几次火以后,就没有了。一连几天的大雪会把院子里堆放的干柴变成湿柴,用半干不湿的引火柴生火的时候,屋子里会变得烟雾缭绕,呛得进不来人,如果再也遇上刮倒风的时候,那就更麻烦了,火怎么也着不了,只能等风向变了再生。
大雪天在火炉里烧洋芋吃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外面下着雪家里没什么活干,这时会有少有的几日闲暇,一家人坐在火炉旁,取几个洋芋放进炉圈里,炉盖上放一壶水,听着水在铝壶里发出声响,直到最后咕咚作响,炉子周围冒出不断翻滚的白色热气。母亲和父亲说着那些村里的家长里短,我和弟弟说着学校里的事情,偶尔也会参言几句父母的谈话。听到洋芋水分被榨干的作响声过后,再过约莫半小时左右就能闻到洋芋散出的香味了。
洋芋烧熟后,看着那些被火烧成的黑疙瘩,用手掰开那黑色的疙瘩,里面热乎乎的洋芋瓤瓤就呈现在了眼前,黑色的洋芋皮里包着黄白色的瓤瓤,用嘴咬上一口,那甜甜的沙沙的感觉让人回味无穷,感觉仿佛这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用老刃子把那层烧黑的洋芋外面的炭灰刮了,刮得干干净净的时候,在洋芋瓤瓤之外会有一层金黄色的洋芋刮刮,那种似焦非焦的洋芋刮刮津津的吃起来特别美,我最爱吃这种东西。在吃洋芋的时候,父母总会给我们讲那些过去的故事,讲那些过去挨饿受冻的事情,在他们眼里洋芋是养活了很多人的功臣,要是当年没有洋芋,村里好多人也许就饿死了。所以他们吃洋芋的时候,吃得很干净,不容许我和弟弟浪费,我俩要是把吃不完的洋芋扔了肯定会被他们收拾一顿的。
天晴了,处理院子里的积雪是每个冬天的必须课。天刚一放晴,母亲就开始催我们倒雪了,看着院子里堆的大雪堆,我不由地开始讨厌起下雪天来,总觉得倒雪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可是不倒雪没几天院子里就会变得溪流满院,雪水到处流淌,院子里到处是泥,就会没地走路了。那时候,家里没有架子车,倒雪只能靠用背篼背,我和弟弟换着背,母亲用铁锹往背篼里装,装累了我们就歇一会。几天的积雪堆在一起,往往需要一个上午才能把积雪倒完,等倒完积雪后,衣服早被汗水和雪水湿透了,但是当我们把院子里的积雪倒完后,每个人看着收拾干净的院子会微微笑起来。
后来,我离开了村庄到了外面,每当下雪的时候,都会想起那些一家人围在火炉旁烤着吃洋芋,父母给我们讲老故事的场景。现在在外面漂泊,那种大雪纷飞的日子越来越少见了,遇到的烦心事也越来越多了,雪莱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我从那积雪的土地上走过,看着白茫茫的雪原我要说:“冬雪给了我在冰天雪地里生长的习性,我一定会逆着风雪前行,在这未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