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等你的季节(散文)
梦中寻你千回、百回,想你却成了我不变的梦呓。没有你的生活,一切都如死寂般的空灵,你就像是我的呼吸,没有你,再也不能毫无羁绊地行走,你在哪?告诉我好吗?翻越大山,我去寻你……
回忆似乎在遥远的过去,那个满是枫叶又满是茉莉花的地方。
那一年,我离开家。向着远方走去,因为你在远方。就像远方飘扬着我的梦。
念完初中我就辍学了。父亲是普通的泥瓦匠,我跟着父亲混了两年的小工,两年后,我实在是厌倦了这种生活,想去外面混上几年,父亲不赞成我“天真”的想法。因为那时我才16岁,当我毅然提出要外出的想法,全家人都惊讶万分!因为我要去寻找,寻找远方的你,可是父亲的阻挠就像是横亘在你我之间泛滥的洪水一样,我努力地泅渡……
“爸,在家我待不下去了,我要去外面。”我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低着头用手搓着衣襟,低声地对着四十多岁的父亲嘟囔着。
父亲恶狠狠地瞪着我说:“小子,你没有文化跑到外面干嘛,连自己都养不活,还要我给你寄生活费!”
我盯着眼前这个胡子、头发凌乱的人,他的眼睛里似乎充满着血丝。
我怒视着父亲说:“爸,我厌倦了这样日复一日的工作了,我不能再呆下去了!”
父亲坐在一旁,什么话也没说,沉默便成了空气的氛围。
母亲走过来,看到这一幕了,亲切地对我说:“孩子,你怎么了?在家自由自在的,为什么想着出去?”
我丧气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母亲好奇地看着我说:“家里,有什么不好,你非要去个不安定的地方,那里人生地不熟的,”
我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母亲说:“妈,你就让枫儿出去吧,这里我待腻了,我不想这样平庸地在这块土地上度过一生,趁着年轻,我想出去走走。”
母亲惊讶地睁大双眼看着我,一个十六岁孩子说出这样一番话,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母亲向着我走来,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她似乎是读懂了我的意思,拉着我的手腕说:“孩子,如果你真要想出去,我这做妈的也不可强力阻挠了,记住一点,在外面一定要安分守己,脚踏实地。”
而旁边的父亲似乎有种阻碍之意,父亲对我母亲说:“你怎么能这样?你让他出去,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母亲在这一点上,显得比父亲更高瞻远瞩。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与父亲共事的人都这么说。做了一辈子土地的儿子,除了泥匠工,就是种植庄嫁了,那片长满青草的高山上,不知道埋藏了多少个祖先,它们一辈子都在土地上度过的,最终又回归了土地。
看到母亲这么理解我,顿时,我的眼眶里溢满了股股的泪水,却不敢让它流下来,免得让母亲伤心,跑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藏在被子里哭了一场……
我决定出发了,尽管我的梦想是因为她,但我却不敢告诉父母。我害怕他们责骂我是个懦夫,为了她,我离开了家。临行前,我带了点必备的衣物及一些积蓄外,就匆匆地告别父母,来到这个千里之外的地方。
这是一座繁华的城市,远比家乡要热闹,更富裕,高楼大厦随处可见,马路远比乡村宽敞几倍,可是这里却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金属的味道直面袭击着我,缺少清新的泥土和蔚蓝的天空。找了几天后,终于有一家工厂决定任用我了,我欣喜异常,到了公共电话亭给家里拨了号码,给家里传了个“喜讯”,省去他们的担忧,我安定下来了。渐渐地,熟悉了这座城市。这条街,那条道,都留下了我稚嫩的身影。
时间缓缓地流淌,不知不觉已过了三年,我一直停留在这座城市,过年的时候,我只能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烟花声而思家,想起那个不大但很温馨的家,母亲的音容笑貌,父亲那双因夹烟而染黄的拇指,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可是另一种声音总将我的思绪给打破了,我想到了自己,我该何去何从?
直到有一天,一个黄昏的下午,一个人在百无聊赖地在街头散步,在一个转角处,我看到一个女孩,一头清秀的青丝自然地“盘延”在背后,眼睛水灵灵的,白色的裙子将她点缀的更美丽,脚下一双十公分的高根鞋。我看着她,她轻盈地走着,鞋脚根突然断了,她坐在路旁,一边埋怨这双鞋,一边在等待援助,我大步流星迈过去,想扶着她走马路。后来知道她是住在附近的,不小心将鞋脚根走断了。
我试着走近她:“我来帮你吧。”
她对我轻声道:“我不需要,我自己能行。”
她脸上露出少女般的羞涩的恼怒。
我看着她眼神爽快地说:“那你就赤脚吧!反正又没人注意到你。”
她有点犹豫,当她看着我坚定的眼神,突然笑了,洒脱地将鞋子扔在一旁,起身就要走。
我用猜测的口吻说:“你真的光着脚?”
她笑着对我说:“我听你的,光着脚。”
我忍着不笑。我们一直向前走,我站在她身旁,时常让她注意脚下,她潇洒自如地走着,一路上,我们有说有笑。
她说她叫时含薇。她与她名字一样,总是给人亲切的感觉,她左脸上有个酒窝,笑起来特别迷人,颀长的身材,一排流海的头发将他半个脸给挡住了,眼睛清纯而美丽。
我送她快到家时,那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半边天都似乎被阳光给染红了,我们走过了几条街,大街小巷里都亮起了灯,她的家门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转身要走,我不想自己灰头灰脑地就进入她的家,于是便推辞离去。她也没有挽留,她看着我说:“下次,我怎么联系你?”我想了想说:“不必了,下次你不用联系我,我只是你人生中的一个过客。”她似乎不理解我的回答,顿时两个人都僵住了。我闻着他们院里的茉莉花香,沉醉于芳香中,思绪一直随着它飞、飞,一直飞出了万重山……想到了她,那个让我寻找了三年的她,可是在某一天,她突然就走了,她还会造访这座静谧的山村吗?她一去不复返了吗?曾经我们许下过的誓言呢?
那一年,我们相识。她叫奕绮烟,她在我的生命中偶然地出现了。那一次,我是以“小工人”的身份在她的面前,她与我年龄不相上下,她在城里和在乡下都有房子。我们是在秋天邂逅的。家乡有一座山脉,那里有一片枫树林,每当深秋的时候,我总会去那里走走,可是绮烟也喜欢枫树林,于是我们俩就在这枫叶飘落的时候相遇了。
那一天,恰逢黄昏,当我一个人走进这片枫树林的时候,我看见前面有人,一个女孩,一直抬头看着枫叶簌簌地下落,打乱了眼前的背影,天地间瞬间变得很美、很美!我一直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立即被她吸引了,不知道是因为枫叶还是因为那种冥冥之中的情愫,喜欢浪漫的我,也相信一见钟情,可是我却没有看清她的脸庞。但我觉得我彻底爱上了这个人了。那时的我,还是羞涩,我只是这样远远地看着,等到她走了之后,我才去观赏这美丽的瞬间,枫叶似乎是在掉着眼泪,在风中摇曳,不停地委屈而又遗憾地哭着,已到暮年了,还有什么好留恋的?我陶醉在残缺的美中而不可自拔,回过神来,我一直向她跑去……从此,我彻底地爱上她……
时光如光影般移动,不知不觉,她突然离开了。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我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就在前一天她说:“我要去城市——那个我一直想去的地方。”每当她跟我讲起城市,我都十分倾慕。临行前,她跟随家人匆匆忙忙地就走了,她似乎就像是候鸟一样,随着季节而迁徙。
我一直沿着路边走,躜足而行,那时已经筋疲力尽了,但在我心里我还是渴望见她最后一面。我爱她竟爱得如此痴心!一路上,我又饥又渴,她是在路口搭车走的,而当时我身边没有车费,匆忙之下我一直马不停蹄地往镇上跑。生活在山村的人都练就了一股耐力,我一直往着镇上的方向跑,口里、眼里都是含着一股涩涩的味道。我不知道,我们的距离还有多远,只是想再看她一眼,亲眼瞧瞧狠心抛弃我的她,会不会因内疚而痛哭流涕,让她牵肠挂肚,魂牵梦萦。
我到了火车站,她就是从这个地方离开的。当我快要冲进这个进口的时候,一个穿着制服的人,凶巴巴地一把将我抓住,他让我递出票来,我却没有票,我焦急地对他说:“先上了车再补。”
他瞟了我一眼,像是在打量一个罪犯一样。
我眼眶红了,恳求地对他说:“放了我吧,车快要走了。”
这时候,列车长长的鸣笛声从月台传来,他对着我扫射了一番,才决定让我进去。
我横冲直撞地往月台走,当我进入的时候,那辆车车门已经紧紧地关闭了,就像是丧钟敲响了一样,我顿时悲痛欲绝。不!不可能!为什么还是遇不上她!我蹲下身下,号啕大哭。
这时我旁边经过一个推车的人,白了我几眼就走了。不知为什么突然希望点燃了一样,立即站起来,奋不顾身地往前跑,直至跑到列车的最前方,我张着大大的眼睛贪婪地看着列车车厢里的人,冥冥之中,我似乎能遇见她,列车向我缓缓地驶来,但愿她就坐窗口旁,她那张清秀的脸又能让我的相思之苦得到解脱了。几节车厢缓缓地消逝在我的身后,姣好的面容却没有闪现在我干涩的眼眸,愁肠百结,面如土色。当绝望渐渐地压向我的时候,她出现了,我欢呼雀跃。她静静地坐在最后一节车厢的位置,她的父母亲就坐在她的旁边,我忙不跌地向她挥手,她看到我,莞尔而笑,尽管当时我很窘迫。
我大声地边跑边问:“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可隔了层玻璃,她将耳朵凑近,似乎听不清,当玻璃快要打开的时候,车已经走远了,狠狠地将我甩在身后。我再也追不上了,望着远去的她,渐渐地消失在我的视线,我怔住了,双腿在打着哆嗦,她走了,她走了……我拖着一身的疲倦往回走,心若死灰,眼神低沉,心里就像是五味瓶被打翻了一样,伤心,伤心,还是伤心……落日的晚霞很美,红彤彤的一片,我的伤口在淌着血……
家终于迎来了我这个“苦行者”,我远途跋涉而来,心里装下了满满的绝望与悲痛。我什么话也没有说,径直奔向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大哭起来,哭至泪干处,只听见母亲在外面叹息道:“这苦命的孩子,城里的人你是留不住的。”一晚上,我就像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一直藏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而不敢将头探出这美丽的世界。
这些都成往事了,宛如云烟般在记忆的天空中消散了。
一年后,母亲告诉我,她在乡下的房子已经卖了。我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心如绞痛,鼻子也酸溜溜的不听话,莫名的悲伤撕碎了我等待的心。
又一年,闲情光阴易逝,思念之心又起,我想起她了,那个当年与我匆匆一别的人,过去的伤疤似乎让时间给愈合了,我开始了寻找她的旅程……
我在这个她住的城市落脚了,内心的声音让我去寻找她。我循着地址找到了,可是这家并不是她,物是人非,一切仿佛没有她的消息,心中的希望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匆忙地离开了曾经她的家。一直不敢往前看,因为希望不会再来了,含着泪水,我向家里打电话了,母亲耐心地听着我的倾诉:“我不知道我该何去何从?前方的路又在哪里呢?”母亲却由我作主,我还是心有不甘,我决定再等等,先安定,然后继续着毫无音信的寻找。希望很渺茫,但痴心的我总感到希望的存在。
于是,在她的城市,我整整待了三年。可是……她又在何方呢?
又一年后,母亲亲切地问我归期的时候,我支支吾吾地不肯明说,流浪在外的我,是不是要“返航”?
前面的路还要走,这一年,我已经二十岁了,母亲命令我回家相亲,成家立业,别再等下去了。我苦笑着说:“结婚还早,我想还可以再拖两年。”说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母亲的声音始终冲击着我,让我怀疑我是不是还是原来的我?这个空洞的外表之下,还有没有灵魂?我空洞的心灵里还剩下了什么?我不断拷问自己。
我始终在寻找绮烟。可是她在哪里呢?
在这座熟悉的城市里,南飞的大雁不知飞过了几回,我驻立在此地,久久地看着,什么时候,我才能回到那个久违的家乡,那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每一块黄色的土地,都见证了我成长的痕迹。而这座城市,却接受了我这个没有灵魂的家伙,只是一副躯壳而已,行尸走肉,我有时悲痛地想着,我能再等下去吗?毫无希望的等显得那么悠长。我的方向呢?难道我就倾其一生而为埋藏于此吗?黑暗中的树枝直指着天空,我静静地欣赏这一切,岁月催人老,当初那个少不更事的我,现在却已经胡须满嘴了。
匆匆地又过三个年头,这是第七年了,我曾对自己许诺过,只要我找到她,我立刻回家。七年来,所有的时间都消耗在一个又一个街道上,我祈祷有一天,她出现在我面前。漫步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它的“脉络”我都了然于心了。年复一年的重复,让我心如冷灰了。总期待着奇迹一定会发生,总有一天,那个女孩还会笑盈盈地站在我的眼前。
那一天,公司里放了一天假,我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一个幽静的小巷子里。这是郊区的一所民居,远远近近的住了几十户人家,我继续着毫无希望的寻找,漫不经心间看到一个与绮烟十分相似的小女孩,幼小的她正坐在门槛上痴痴地看着外面的小鸡啄着米。我愣住了,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瘦小的脸上,无论是眼睛还是鼻子,都十分的相似。我整个人都在打颤,惊惶失措。我又想起当时我与绮烟一起漫步纷飞的大雪中,她走在我前面,鹅毛般的大雪不停地下着,她的发丝轻轻地飘扬,我始终跟在她的身后,默默地望着她。当我跑到最前方,我看到她的面容,是那么的姣好,那么的美。直到后来她才接受了我,可是又在某个不知名的季节又悄悄地离开了我。我亲切地走到小女孩的身边,问她一些话,可小女孩突然哭了,我慌了,以为是因为我的缘故。她哭得很大声,此时,有个人走出来了,小女孩赶忙跑过去抱住那人的腿,我一看瞠目结舌了,好熟悉的样子,只是苍老了很多,鬓毛有点泛白,我说不出话来,她看到我也惊讶,因为她不知道这个当年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长得这么结实而又成熟了。是啊!一别七年了,时间能改变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