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学校七年级新生报到考试分班的时间。早饭后，在校长的带领下，我们几位老师在学校大门口夹道欢迎前来报到的新生和送学生的家长。
　　 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学校都要像套用公式一般对新生提前进行一次分班考试。考生来自不同的毕业学校，他们有着不同的文化知识基础和不同的智商水平，为准确地把握每一个新生的文化基础，并为来年的教学评估提供依据，这次文化考试至关重要。
　　 眼看新生到校差不多了，校长一挥手，我们几位“守门员”老师开始转身返回校园内部。这时，一个少年慌慌张张地向大门口跑来，他衣服有点儿破旧，脚上的凉鞋像是刚从破烂堆中捡到的一样，手中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像是书籍和文具。我上前一问，果然是来参加考试的新生。他憨厚地朝我笑笑：“老师，不晚吧？”我微微一笑：“不晚。里面有考生分布图，先看看你在哪个考场。”少年猛一回头，“谢谢”一声，就跑向了校园深处。
　　 时针指向8点，校园响起了预备的铃声。根据学校教导处的安排，我负责第一考场的监考工作。一切就绪后，学校广播里响起了分发试卷的通知。考试就这样开始了，我站在教室前的三尺讲台上，左右巡视着每一位静静答题的考生。寂静的教室里，我听到的都是考生答题的沙沙声，像月光倾泻到树叶上，像微风吹过发梢间，像给电动车充电的电流声。
　　 这天上午共安排两场考试，这是第一场，考试语文，第二场考试数学。考试语文没有作文，题量稍大些，都是基础知识，共80分钟的答题时间。时间约莫进行到40分钟的时候，已经有学生停止答题了。这一般有两种可能：一是文化知识素质高的学生，他们都是学霸级别的；一是文化知识素质差的学生，他们知识面窄，试卷上会的内容不多，要么在答选择题时一律选题后提供的备选答案中顺序一致的同一个答案，要么是在答填空题和分析题时乱写一通，让老师评卷时，看着答题丰满，落笔红叉一排排。后一种学生，一般是监考老师重点“关照”的对象，因为他们善于左顾右盼，一会儿扭身子，一会晃屁股下的凳子，偶尔趁你不注意，还可以偷看邻桌的试卷一眼。
　　 正当我更上心监考的时候，果然有一位坐在教室后排的男性考生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一副要作弊的样子，他不声不响地把左手伸进衣兜中，慢慢掏出一张小纸条，微微伸开看了看，然后又放进了衣兜中。看到这位考生很是神秘的模样，我暗暗可笑他考试作弊方式的愚蠢：这是什么考试啊，你还非要作弊，想必你在小学时就已经养成了考试作弊的坏习惯。就算这次你考试得满分了，我们学校也不会奖励你一分钱，甚至连一个口头表扬也没有，何必不会装会非要偷看一眼呢？想到此，念他是初犯，我不屑一顾地斜视他一眼，为不影响其他同学考试，我也懒得上前戳破这层窗户纸。
　　 考场依然平静如水。在听到广播通知“考试还剩15分钟”的时候，这位考生竟然再次把手伸进了衣兜，和上次作弊动作如出一辙，看来他要挑战我这个监考老师的忍耐极限了。我怒不可遏地走到他的课桌前，仔细一看，竟然是考试前最后一个跑进校园的那位少年。迟疑一会儿，我还是生气地敲打了他的桌面。他抬头看看我，我用手指指他的衣兜，示意他交出作弊工具。最终，他把衣兜中的小纸条递到了我的手上。展开纸条，我一时惊呆了：“早上5点起床，给爷爷倒尿桶，然后洗脸，做饭；6点照顾爷爷起床，洗脸，吃饭；8点，看书学习，写作业；10点洗衣服，做家务；11点做午饭，然后照顾爷爷吃饭……”
　　 看到这里，我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了，轻轻地拍拍少年的肩膀，我把小纸条还给少年，接过纸条，他朝我笑笑，纯真的笑脸里，写满了坚韧和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