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风，窗外的树枝蔫蔫的低头不语；夜，有月，阳台的花悄然绽放着妩媚婀娜。翘首远望，梦幻的天际雕琢着唯美的画卷；低头沉思，微凉的指尖缠绕着念你的柔情。
　　 老妈，你在何方？可否听见了我的心音？
　　
　　 一
　　 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一刻，我的心沉重的颤了一下，本来打算当一个自由自在闯南走北的记者，却被录取通知书上的字迹瞬间给抹杀了。
　　 河北医科大，毕业后那结果必然是一名医生，我那不安分的心怎么能受得了呢。唉，心非所愿，既已至此，那没办法只好听天由命了。嗯，接受命运挑战，回家把消息告诉老妈……
　　 路过一家商场，橱窗里的一件红毛衣鲜红别致的闪耀着，越看越像以前老妈送给我的那件她舍不得穿的红毛衣，简直是一模一样。
　　 急忙兴奋地走上前去。里面走出一个很漂亮的卖服装小妞，她扭动着圆圆的小屁股，眉毛翘动着热情的问我：“美女，喜欢这件毛衣吗，新进的货可是进口毛哦，你眼光可真好！一下就相中了。”
　　 “多少钱啊？”我掏掏兜紧攥着兜里仅有的几毛钱，哆哆嗦嗦的问道，随手把毛衣拿在手中，打量着并对准自己的身材比划着……
　　 那个小妞声音像个响铃叮，叮叮当当的对我答道：“八十元，一分不降。”
　　 “不是吧？”我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么贵我可买不起。”
　　 那个小妞晃动着脑袋高昂起头，不咸不淡地说：“买不起你别看呀。”说着随手把我手里的红毛衣迅速的抢了过去，正要挂起来。
　　 我一看她那瞧不起人的架势，就又一把把毛衣抢在我的手里说：“喂，别急着挂呀，我和你说我不要了吗？”说完把毛衣拿到橱窗镜子前又仔细的看着心里想；嗯，还算不错，比老妈结婚时姥姥给她织的后来一直没舍得穿，送给我的那件真的是好多了，今天是老妈的生日，即使没钱咱也要买回去，送给妈妈！但钱上哪弄去呢？
　　 正琢磨着，突然有人在我背后狠狠地拍了我一把，我回过头正要翻脸骂人，我同学燕子在我后面怪笑着，对我喊道：“原来你在这呢，还说呢，李老师让我找你半天了，她让我把这个给你。”
　　 说完，她把手里的一个信封递给了我。燕子和我是一个家属院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不高的身材，小小的丹凤眼说话时尖声尖气的……
　　 信封鼓鼓的，摸着似乎有什么在里面，“这是什么呀？”我边问边打开看，里面掉出几张十元的的人民币。我愣愣的不解的看着燕子，燕子冲我微笑着说：“你真傻了，你忘了吗？这个是咱们几个月以前老师组织去工厂捡废铁，你挣得钱呀。”
　　 顿时，我呼啦想起几个月前，我们班主任李老师，组织同学去很远的厂子捡废铁，每次，老师把干完活挣的钱分给同学时，我都拒绝去接受那零星的票子，总觉得钱那么少，同学又那么多，家里困难的比我多了去了，我不要，是觉得大伙都不容易，少一个人分大伙都能多分点，没想到是，李老师居然悄悄地把我每次该分的钱，都给我攒了起来。听说我考上了大学，今天特意让燕子一分不差的给我送了过来，连同她每次该得的都给了我……
　　 我愣愣的看着这些十元票子，不知道说什么好。燕子急切地说：“你不是要买毛衣吗？正好你数数看有多少？”
　　 我一张张细心地数着李老师让燕子送来的票子，生怕漏掉一张。十元、二十元、三十元……哇，伍拾元。我生怕数错了，又数了一遍。不多不少正好伍拾元。
　　 我急切的对那卖衣服的小妞说：“伍拾元行不？”
　　 那小妞眨动着描得很黑的眼睛不咸不淡的说：“我刚才都说过了，八十元一分都不能少。”
　　 “切，你卖金子呢？”燕子急赤白脸的接着说：“不就一件破毛衣吗，还八十，走，叶子咱去别的店。”
　　 说完她拉着我正要走，从店里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她白白的脸上，自来带着一种迷人的笑容，她看见我和燕子放下毛衣要走，急忙柔柔的说到：“美女，别走哦，咱价钱好商量。”说完拉住我的手说：“不就一件毛衣吗？美女要是喜欢就是没钱又能如何？拿去算事吗？咱小店做的不是钱，是交情是人气。五十就五十拿走。”说完，迅速对那趾高气扬的小妞说：“顾客就是上帝，去，给包上。”
　　
　　 二
　　 我兴奋地抱着红毛衣和燕子一前一后一路小跑，离开那个小店，七拐八拐，急速的冲进我家的平房小院。院子里，正飘出一股很香的东北大黄米粘豆包的清香，我狠劲的吸吸鼻子咽了口口水，兴冲冲的冲屋里喊着：“老妈，咱家又做好吃的粘豆包了。”
　　 老妈正盘腿坐在火炕上，正手拿把掐的捏着粘豆包，炕上的盖帘上摆满了一个个黄灿灿似酒盅大小的粘豆包，老妈的头低垂着，似桃花白里透红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大黄米面的黏米在阳光下透着金黄的色彩，着实的让房间里黄了一片，盆子里的红红的豆馅黏黏的红沙透着汾的香……
　　 我冲进房间一刻，给老妈着实吓了一跳，她闪动着她那双很好看貌似会说话的大眼睛，嗔怪的对我说：“你个毛手毛脚的丫头，什么喜事让你如此飞扬，难道真的如愿考上好学校了？”老妈说话时头微仰着，脸上的两个深深地酒窝跳跃着……
　　 “哈，你真猜对了，我还真的如愿考上了你和我老爸期待的学校……”
　　 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但不是我想要去的学校哦。”
　　 “啊，真的考上医学院了！”老妈兴奋的跳下炕抱住我问。
　　 “是啊，真的呗。”我怏怏的说……
　　 什么是真的？话音未落门一开，我的老爸走了进来。老爸一米八的大个站在房间里让房子顿时觉得矮了不少，他过于白净书生气十足的脸上架了一副近视镜，他微笑的对我和妈妈说：“让我猜猜看，是不是考上你妈未了的心愿了？”
　　 “说什么呢？还我未了的心愿？”
　　 老妈假装生气的对老爸说：“不也是你所正希望的吗？”
　　 “我说的不对吗？”老爸接着说：“也别说，你如果你不为了照顾咱家这两个熊孩子，哪会那么早回家当家庭妇女。”“也是啊，”我心里嘀咕着：老妈要是继续在医院接着干她的护士，早就升为护士长了……
　　 老爸笑得是那样灿烂接着说：“嗯，我闺女谁呀，和我的预料的一模一样，基因遗传嘛，那还能有错。”
　　 说完把我和妈妈一起拥在怀里说：“既来之则安之，咱走着。”
　　 对了，走什么走。我挣脱老爸的怀抱对妈妈说：“我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我的妈妈呢。”
　　 说完，把怀里一直紧紧抱着的带着我的体温的那件红的耀眼的毛衣，毕恭毕敬地递给老妈手里说：“老妈，人常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是我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日子，你的小棉袄就要离开你去省会上学，我知道我走后你会很想我，我也同样会想念你妈妈，你结婚时姥姥送了你一件亲手织的红毛衣让你穿在身上，让你心里时刻感受到了姥姥的温暖，而你呢却穿了一次就压入箱底，我长大后你送给了我。让我在你的温暖下顺利的考上了大学。老妈，谢谢你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在我上学走之前女儿送你这件毛衣就如我在你身边一样，让这个小棉袄时刻能如我一样的温暖您……”
　　 我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老妈接过我递给她的毛衣，打开袋子包装一刻，她惊呆了。她惊讶的看着手里的红毛衣，眉毛跳跃着，手哆嗦不停地摸索着手里的毛衣说：“闺女，这个不是我送给你的毛衣吗？怎么还会这么新？”
　　 红毛衣在妈妈手里一闪一闪的鲜艳着，让我家不足八平米的小屋顿时变得红彤彤的敞亮许多。
　　 我笑着说：“老妈，你糊涂了吧，你送给我的那件毛衣都多少年了，哪有我给你的这个靓。”
　　 说完，我反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叠的整齐颜色已经发旧的红毛衣说：“妈，你结婚姥姥送你的这件在这呢，不信我穿给你看。”说完，我迅速穿上那件从柜子里叠的整齐，袖子已经开线发旧的红毛衣……
　　 老妈怔怔站在那里，手捧着那件我新给她买的红毛衣喃喃地说：“有多少年都没穿过红色毛衣了，算算也有二十年了吧……”
　　 房间里的时钟叮叮当当的响起来，老妈被我逼着换上那件红毛衣，眼泪在烟圈里一闪一闪的晃。那件红毛衣鲜亮的穿在老妈漂亮的身材下，显得那样的合体。老妈一米六七的个子在红毛衣的衬托下貌似模特，在舞台上走着模特步，婀娜多姿着实的好看。
　　 老爸再一次娓娓的给我讲起了经常给我讲过的有关老妈的故事；妈妈嫁给老爸那年，正是很贫穷那年，粮食不够吃不说吧，家里好几口子衣服轮换的穿，但姑娘嫁人总也该穿件新的吧，那样不仅喜兴也让婆家看着不寒酸，为此，姥姥就连夜搓了许多麻绳，熬了浆糊，找来许多废旧的破布，做了十几双布鞋，远行几十里去卖掉鞋子。好容易凑足了买毛线的钱，起早早早去镇里买来红毛线，连着几天紧赶慢赶总算在我老妈嫁给老爸当天，让老妈穿上了大红的毛衣。
　　 街里邻居的小媳妇们看见了，都羡慕的不得了，都学着模仿着买来毛线，也照着老妈毛衣的样子学着织起来，一时间红毛衣成了这个小镇的热门风景，有钱的小媳妇大姑娘一个个红毛衣穿成了时尚。而老妈却在结婚当天穿了一次红毛衣以后再也没舍得穿，而是把那件毛衣压到了箱底。我长大后，个子出奇的长得快，老妈就传给了我。也别说那件红毛衣颜色不但好看，穿起来还特别的暖和，几十年下来一直到我中学毕业，考上大学，袖子稍微磨破开了线，别的地方居然都没有坏……
　　
　　 三
　　 我上学走了，带着老妈结婚时只穿了一次就给压入箱底而留给我的那件红毛衣，老妈则穿着那件我花五十元钱买给她的红毛衣来送我了。老妈的脸在红毛衣的映射下显得很白，我知道那是老妈长期操持家务营养不良血色素低造成的。我看老妈穿着红毛衣的样子，我就知道老妈很开心。因为她曾和我说过：她这一辈子就很喜欢红颜色的东西。我对老妈许愿到：“老妈，等我大学毕业能挣钱了，我一定给你买更贵点的你喜欢的红色毛衣！你送给我的毛衣虽然旧了不那么好看了，但起码在我想妈妈的时候我贴身穿在身上我会感觉到妈妈的温暖……”
　　 老妈听了我的话，转过身去，声音颤抖的说：“别说了，我的小棉袄。你快上车吧，我不想我闺女，因为我有我闺女送的红毛衣……”
　　 离开老妈我到了学校的当天，我就失眠了。也别说第一次离开那只有八平米大的家，我的心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说不清的不详，我辗转反侧的掏出妈妈的红毛衣，紧紧地把它抱在怀里，似乎在听见老妈在对我说：“闺女，好好的睡觉，你送我的毛衣我正贴身穿着呢，好好地适应那里的环境，我正在你身边。”
　　 学校每天的学习是枯燥的，门卫是我经常去的地方，每天一下课那里会早早聚集一些经常往家里打电话的学生。每天往家里打一个电话是我的习惯。门卫王大爷每次看我去都会说：“同学，又想妈妈了”我呢，每次都会不好意思的支吾着说：“哪有？”可每次打电话时我都会偷偷抹着泪水。
　　 时间飞速的一转眼春去秋来，学校远处的大山各种色彩的树木交相辉映着，红红的枫叶使劲的飘扬着……
　　 学校终于放假了，明天终于能坐快车回承德，看望我的老妈了和我一起考入医科大的燕子，兴冲冲的跑进我寝室说：“叶子，你明天回家吧，如果你回家你去我家一趟呗，把我的这个包送回家。”
　　 “你不回去了呗？”我边收拾手里的东西边轻轻地问着。
　　 燕子神秘的说：“不回去了，我去他家。”
　　 “谁，谁家？”我疑惑的看着燕子。
　　 燕子羞涩的说：“就是咱班的亚楠，你不是知道吗？我俩好了有一段了。”
　　 “哦。”我眼前顷刻浮现出她说的我班的那个瘦瘦的黑黑的南方人的样子，我顺口说了句：”他家湖南的，那么远，你家能同意吗？”
　　 燕子答道：“我妈不管，再说了我毕业不想回承德了我想和他回湖南……”
　　 “晕。”我顺口说出这话时觉得有些不合适又赶紧说了句：“我可舍不得离开我妈。我说什么毕业也要回承德……”
　　 火车急速的行驶着，我望着列车道两边的玉米地黄黄的玉米，想着家里院子里的玉米和一些果木，大枣树还有那些红红的山楂心早就飞向了家里……
　　 车刚停稳，我就提着沉沉的箱子一步跳下车，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穿了红毛衣的人远远地隔着站台向我招手，红毛衣是那样的鲜红，让我从心里顿时有一种老妈的温暖，老妈正急切地挥着手，叫着我的名字。我一步并作两步飞跑着走出检票口，飞速扑向老妈怀里，眼泪顿时流了出来我抽泣着说：“老妈，我想死你了！”老妈眼里含着也差一点要掉出的泪水说：“傻丫头，走回家说。”和老妈并肩手拉手走进家里，情不自禁问起老爸才知道，老爸又公出了。可喜的是我哥从部队回来了。
　　 哥哥正围着一个围裙在外边院子里，做我爱吃的豆角土豆乱炖贴饼子，哥哥的做饭手艺绝对不比老妈差，小院里弥漫着一股香香的肉乎乎的豆角味，哥哥看见我进来，凤眼跳动着坏坏的对我使着眼色说：“喂，谁家的城里小妞，怎么还知道回来？啊！谁家的山妞呀，怎么还穿着几十年妈妈的红毛衣？”我低头看看自己嘟囔着说：”废话，天气都凉了，我又没带衣服，走时只拿走了一件妈妈的红毛衣，人家不是为了想妈妈带的嘛，正好天凉派上用场，我管它什么年代的衣服，穿着温暖比我别的衣服都暖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