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张阳的秘密

　　入校伊始，同学们就争相积极入党，剩余的几个人中，我被推上了“入党积极分子”，如果我“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可嘉，离校前入党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我校与Ｃ大的篮球锦标赛开赛，班长申请了后勤小班，说这伟大而艰巨的任务非我莫属。以前不曾那么近距离地看过打篮球，只是觉得那些人弄得一身汗渍渍脏兮兮的，不过就是耍帅引人注目。今临现场，倒是为篮球手的拼搏有了新的认识。之前没去看刘大林说的篮球赛，有点后悔，听说很精彩，还拿了个什么奖。
　　上午十一点多，我站在太阳伞下，仍感觉热气袭人，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声、呐喊声，把比赛推向高潮。太阳越发狠毒，仰头望天，根本睁不开眼，稍微坚持，眼泪就如热汗般外淌。
　　“嗨，美女！”有人拍了我肩膀，把一甜筒举到我面前，“请你笑纳！”我不用回头，只听声音，也知道是诸葛铭。前段时间，我还说怎么白天老是不见他人影，后来才知道他找了份兼职，在一网吧里做网管，上班游戏两不误。
　　“再不吃可就化了啊。”
　　我接了过来，尝了一口，很甜，冰凉。我说：“你晚上上班，白天不睡觉，瞎溜达什么啊？”诸葛铭没有说话，突然伸出手来触碰我嘴角，我跳起来，手里的甜筒盖到了脸上。诸葛铭缩回手：“看吧看吧，嘴角没擦干净，现在脸上都是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别毛手毛脚。”
　　“不识好人心。我对谁毛手毛脚，也不会对你！”诸葛铭尴尬地把手插进裤兜里，“听柳老师说，你跟她说，你不去伺候那条狗了，为什么？”
　　“再半年就离校了，想好好过过学生生活，多看点书。”虽然伺候的狗很乖，可是狗的主人太怪，而且，他跟柳旭还是那种关系……我摸着被徐良紧抓过的手腕，仿佛还有丝丝疼痛。他那天说话的样子好严肃，语气也吓人，问的问题就更是莫名其妙。王琼芳来的那天晚上，我从招待所出来后，游魂一般在学校里溜达了一圈，各种难过，各种悲切，各种怨愤。当时郑凯是来了个电话，接通后，他却喊的别人的名字，知道拨错号码了，他有点尴尬，但还是跟我聊了几句。然后，我在体育馆的台阶上，坐了一宿。徐良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难道，他碰巧遇到我，然后跟踪，太可怕了！我背上惊出冷汗来。
　　诸葛铭说：“早就跟你说不要做什么兼职了，现在不去了也好，你要缺钱，就跟我说。”
　　“饿死前，我一定会找你的，赶紧回去睡觉吧。”
　　“那我真回去睡觉去了，比赛马上就结束了，小心点，别中暑了。”他走了几步远，又回头叮嘱一番，虽然烦他啰嗦娘娘腔，心里却像阳光一样温暖。哨子长鸣声响起，比赛结束了。
　　我打算下午出去转转，看五一期间能不能找个白天的兼职。出门时碰到姜秀，她听说要去找兼职，兴致勃勃地要和我一起去，让我等着她，两三分钟就换了套衣服。不穿校服的姜秀，多了份青春的张扬气息。她挽着我的胳膊，边走边问：“兼职比全职，留给自己的时间多，也挣得多些吧？我认识的一个师姐说，她姐姐同时做了几个公司的兼职会计，也不用朝九晚五的去公司上班，一个月就忙那么几天，其余时间都是自己的，工资却多了好几倍。”
　　“那是少数人的生活，大多数人，应该还是规规矩矩上班吧。”我不明白姜秀的意思，看一个超市门口帖招聘信息，就到服务台去咨询。说了来意，等了半天等到一个更年期女人，那女人说了三句话：“考虑一下，留个电话，要的话联系你们。”又走了几家商场和超市，不是招满了，就是主管不在。姜秀显得有些气馁，说：“是不是看我们穿得寒酸了？还是觉得我们不够好看，吸引不了顾客？”我安慰她说：“老板只会在乎业绩，其他的，他们都不会关心。”我说再试一家，如果不行，就回去了。在一电脑城，前台听了我们的要求，打了个电话，就让我们在一边等着。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一个身穿白衬衣黑套装的男人出来了，打量了我们一番，说只要全职的，兼职的暂时不需要。
　　“不招了就直接说啊，非要我们等半天，别人的时间就不值钱啊？”姜秀直抱怨，“玥玥姐，兼职太累，收入又少，还耽搁学习时间，最划不来了，我还是不找了。”她就近上了公交车，直接回学校去了。我从西门大桥遛过的时候，看涨了水的江面辽阔了许多，混黄的泥水卷着枯木树枝塑料纸垃圾，翻腾得乐不思蜀，在暗礁处涌起高高的浪潮。我就想，如果从这里一个美丽的腾空，一下去，那么，人生就结束了。只是有的时候，死还是比活着更需要勇气。所以，我仰头望了空灵蔚蓝而圣洁的天空，匆匆地从桥上逃走了。
　　这原本是个与世无争的小城市，虽有红色旅游和大学的支撑，多年来发展也缓慢。通了火车后，变化如外来入侵者，在不经意间悄然改变着一切。矮旧的瓦房木楼少了，大厦立起来，桥多了宽了。街道焕然一新，变得花里胡哨，像个原本纯情无比的少女，突然化妆成了一个卖弄风骚的荡妇。
　　我一个人静静地走着，没来由的长长叹息一声。周二下午，“米斯特儿李”到宣教部找杨彪谈话，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感叹引进师资力量困难等等。我又不是白痴，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只好唯唯诺诺地说记得他的交代，让他放心等等。我在想，家里有老鼠，是买张昂贵的猫的画像挂那里，还是买只普通的猫比较管用呢？
　　真是不能背后说人，我立马就接到张阳的电话，说车钥匙落办公室了，让我送到她一个朋友家里去。
　　公交车走走停停，发动机发出很大的声响，仿佛是年迈的老人急待退休，连车厢里都是柴油的味道。坐了近半个多小时，才到达学校。我去办公室拿了钥匙，骑了车，问了好几个扫大街的清洁工，才找到张阳说的那个地址。按了门铃，好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张阳穿着睡衣，正用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我算是领会到了，女人不化妆就出不了门是什么意思。我把钥匙递给她。
　　“谢谢。”
　　“Honey，帮我拿条毛巾。”听见有男人在里面说话，我忘了要把惊讶的嘴巴阖上。张阳有点慌乱，忙说：“我可能需要购买一些东西，等会给你发e-mail。”说完就当着我的面关上了门。这样的情状，想让人不乱想都不行啊。
　　张阳的绯闻，从她入校，短短二十来天，如急剧攀升的抛物线，有增无减。对校园论坛上ZY的各种言论或者打上马赛克的图片，她既不肯定，也不否认，依旧我行我素，在学校里招摇过市。前两天听见她在读书走廊打电话发火，我还想着美女也一样有烦恼，如今看来，人家已经和好如初了。
　　柳旭来电话说她那儿的文员找到实习单位，毕业就要走了，想叫我去。我突然想起姜秀，这个机会很难得，工资虽少，但是能得到锻炼。我谢绝了，向她推荐了姜秀，她说让姜秀空了去面试一下。有了这个好消息，我全身心都感到轻松起来，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姜秀。
　　我回到宿舍，田如玉正翻箱倒柜，衣服堆得满床都是。她没了往日的尖锐气息，笑着跟我打了招呼，挑拣了一身装备，打扮一番，在穿衣镜前看了又看，直到满意了才出去。林薇和马洛珊都回来了。林薇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到床上，床都晃动起来。我问她又发哪根神经了，马洛珊说：“刚在楼下碰到杨贱人，又交了个女朋友，个头才他咯吱窝那么高，长得也不怎么样，胸部跟飞机场一样。这些男人，是不是审美观有问题啊？”
　　“别的不说，身高差距那么大，怎么接吻呢？总不能随身带个小凳子，想接吻了，那女的就站凳子上？”林薇说完看着我们，我们面面相觑，突然都大笑起来，亏她想得出来。
　　我洗好头，用毛巾裹了头发，坐到床上，翻看一本名叫《太平风物》的书。这本书是贝儿推荐我看的，她说她看了一小半，觉得应该是我喜欢的风格。我找了很多书店也没找到，贝儿就把她那本给我邮寄了过来。其实看的书也不少，之前是什么都看，现在要什么都看却困难起来。以前不太喜欢看漫画，觉得那是小孩看的东西，最近却喜欢上了，那些漫画手，尽其可能把脑海里想象的东西绘成视觉展示，我真是佩服。只可惜我没有绘画天分，连个圆圈也需要工具才画得圆。
　　我看了几章《太平风物》，文中把图片和文字、闻言和白话、史料和虚构、历史的诗意和现实的残酷拼贴在一起，描述农具对三农，乃至在整个历史发展进程中所起的重要作用。一时之间，凭我的能力，也领悟不了那么多，于是关上书，枕在头下，想些可有可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