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一个二十几个平米的出租屋内，房门半开着，屋里棚顶上的节能灯，在半死不活的亮着。小屋内好像是刮了一场强台风，这屋里被刮得到处凌乱不堪。满屋子里的大包小包的东西，皮儿片的被扔得到处都是。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姑娘，头发散乱地趴在空板床上，她的两只小手死死地抠着床板。穿在身上的一套黄色的连衣裙，已经埋汰得不成样子，头枕在自己的小胳膊上，小脸哭得像个灶王爷。光着一双小脚丫儿，小脚丫蹬着脚下的一个快要散开的，不算太小的包袱上。小姑娘的小脚丫、一下一下地踹着脚底下的包袱，已经哭得精疲力尽地在抽搭着，闭着眼睛，嘴里叨叨咕咕地哭喊着说着：“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在空床的旁边，有一个婴儿的小推车，在那个小推车上，躺着一个二十个月不到的小女孩。小女孩也是满脸的泪水，小推车和车里的小女孩也埋汰得不成样子，小姑娘已经睡着了。可在小推车上睡着了的小女孩，身子也在一下一下地怂搭着，分明是刚才哭得够呛。
　　 小推车的旁边，站着一个三十不到的一个女人，女人的精神有些疲惫。脸色蜡黄，头发散乱。大大的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小推车里的小姑娘。小推车在她的手里，机械般的被来回推的晃荡着。
　　 突然：滴、滴、几声手机短信的呼叫，在门口墙旮旯哪里响了起来，女人听到了手机的铃声，惊恐地转了一下头。
　　 床上趴着的小女孩，被手机的铃声振醒了，她疲惫地把枕在胳膊上的小脑袋动了一下，转了一下头，换了一个方向。嘴里又哭着说了一句：“爸爸……”
　　 女人把目光看向了床上的大女儿，她那已经哭干了的泪水，再一次的从眼角内滑落下来……
　　 手机的铃声又响了起来，这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两天来被扔在墙旮旯里的手机，每一两分钟就响一次。两天两夜的时间里，已经响了几千下，甚至是上万下了。
　　 夜渐渐的深了，当手机再一次响起来的时候，女人慢慢的松开了推着小推车的手，她艰难地挪动着一双腿。可能是站的时间过长了，她的两条腿就像是灌满了铅，她一挪一擦地，艰难地来到了墙旮旯，猫下腰，一伸手抓过扔在地上的手机，看都没看一眼，举起来，狠狠地摔到了地板砖上。啪嚓的一声，一个白色的苹果手机，被摔了个粉碎……
　　 二零一三年新年刚过，二十八岁的梁超，就开始变卖家里的一切，能卖的卖，不能卖的就送人。十几天没到，一个家庭殷实，啥都不缺的梁超家，空空如也。走吧！走吧！走了就省心了。梁超的老婆抱着怀里的小女儿，又偷偷的来到了外屋地上的墙旮旯那里，那个一直藏在羽绒服袄袖子里的手机，已经震动了好几次了。她假装喝水，在碗架子里拿出来了一个空饭碗，她躲在了水缸的旁边，掏出了手机，匆匆地看了一眼。
　　 二十岁的二华子要结婚了，刚刚出了校门的她，无法抗拒眼前的现实。父亲的脑瘤需要马上开刀，自己那有精神病的妈妈还需要有人照顾，弟弟还小。钱啊，真是王八犊子。为了钱，人可以出卖一切……
　　 梁超和二华子是一个屯的，两家还是邻居。二华子和梁超从小一起长大，堪称是青梅竹马。可两个人的志向不同，努力的方向也不同。二华子爱念书，书念得好。她想考大学，考博士，进北京的北大，清华。这是二华子的理想，也是她一直努力奋斗的目标，二华子在学校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
　　 梁超那，很现实，他想做买卖，当老板，挣好多好多的钱。梁超十五岁就离开了学校，开始了劳动，靠自己的本事挣钱了。
　　 梁超和二华子是同岁，二十岁的二华子，书念到了市一中。二十岁的梁超，靠自己的努力，钱也已经攒到了十几万。
　　 两个理想不一样，奋斗的目标不一致的两个毫不相干的年轻人，被两个家庭的父母绑在了一起。
　　 梁超很喜欢二华子，从小就喜欢。大了，二华子长得更标志漂亮了。梁超那颗早就不安分的心，老实了。他看到了二华子的书是越念越好，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没希望了。可老天帮忙，二华子的老爹得了脑瘤。二华子的书念不成了，并且二华子的爹亲自上梁家商量把女儿嫁给梁家。二华子的爹是这样想的，自己的病啊，那是没指望了。可能是没几天活头了，老婆子精神不好，儿子才十几岁。梁超这孩子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子体格壮的像头牛，有脑瓜，能干。特别是比一般的孩子懂事早，能挣钱。农村人，没啥大志向，只要是能挣口饭吃，能养活一家人家就够了，要是再能有俩余钱就知足了。
　　 二华子不得不伤心了离开了学校，按着父亲给安排的，和梁超结婚了。梁超真不负老丈人所望，结婚没过一年多二华子老爹，走了，上了黄泉路。在二华子生第一个女儿的时候，老妈也在一次犯病时，过世了。梁超对二华子那是真的是一个好，大女儿四岁的时候，二华子的老弟在梁超的帮助下，娶了媳妇。结婚的一切费用都是梁超的，梁超还给小舅子买了一辆新的小四轮，一套农机具。二华子非常感谢自己的丈夫，她认命了。她那颗想要当皇帝的心，死了，一心一意的跟梁超过日子。农村的孩子，四岁了，也上幼儿园了，梁超家的女儿也一样，在一次上街里给女儿送上学钱的时候，意外地碰上了中学时候的同学，而且还是一个非常要好的一个女同学。两个人相互留下了手机号码，有了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同学的短信，相互地知道了很多事，一天一个陌生的手机号来了一封短信，短信只有短短的几个字：“燕子！老鹰来了”
　　 就只这短短几个字，让二华子的心难以平静。“燕子、老鹰来了……”
　　 校园里，一男一女两个班级里学习的尖子，并排的走在一起。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们相互之间都明白，不用多说一句话，只要稍稍的一个小动作，相互之间都会明白对方要干啥。两个人，真称得上是心有灵犀啊。班级里那一个同学都知道，这是将来的一对。可这没能用上一年的暗语，在二华子离开学校就断了，断的了无音讯。没想到，六年之后。燕子、老鹰又来了。
　　 老鹰是现在乡里的二把手，党群书记，手有实权。他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从一名水利员工，上升到乡里的二把手。在一次同学的聚会上，他得到了二华子的手机号。
　　 “燕子、老鹰来了”。这只鹰真的来了，老鹰家是在县里住，老婆是县报社的打字员，一个儿子还不到一生日，二华子禁不住内心的渴望，她更想知道心里的那个人现在啥样，包括他的一切……
　　 几次的秘密交往过后，在一次酒后迷乱的催动下，两个人像两条赤练蛇一样，缠在了一起……
　　 短信，微信，电话……
　　 梁超发现了老婆的一切，他爱自己的老婆，他平静地提出了离婚。老婆哭了，哭得很伤心。二华子不离，说死也不离，并保证以后永不和老鹰来往。
　　 二华子且是老实了一阵子，当二华子第二个女儿出生以后，梁超发现，老婆又在偷偷的摆弄手机。而且越来越勤，在一次老婆不注意的情况下，梁超拿过来老婆的手机，打开了微信……
　　 梁超第一次打了老婆，二华子也第一次离家出走了。可没到天黑，二华子离不开自己的两个女儿。自从嫁给了梁超以来，那真差不多是，饭来张口，水来张手。这几年来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一个老鹰来了，打乱了她的生活格局。她忘不了她的那个初恋，忘不了老鹰答应给她乡文化站的职位，让她从拾文字的梦。更忘不了老鹰那疯狂，像狮子一样的性交。自己的男人，多攒都是轻手轻脚的，像个猫，生怕弄疼了自己，让自己没有激情，没有那种疼感的疯狂，可老鹰有，老鹰能给她所有的一切。可老鹰不能给她稳定的生活，一个安稳的家。二华子第二次妥协了，她向天发誓，以后绝不会再有。梁超为了这个家，为了自己的两个女儿，他扔下了自己经营了十几年的破烂收购部，拔脚木，走吧。梁超领着老婆孩子，上了山东青岛，又从青岛到了荣成，他凭自己的能力，在不到两个月之内，重新拾起旧行。在荣成离垃圾场五里的大道边上，临时建起来了废品收购点。又一个月不到，他用他用自己带来的积蓄，花了五十万盘下来一个废品回收站。梁超在山东的荣成站住了脚，他把他的爸爸妈妈都接了过来，在废品收购站帮他在家收购。二华子在出租屋那里照顾两个孩子，大的上了幼儿班，小的在家自己带。梁超自己骑着摩托，又开始四处查看，最后在荣成海岸东开发区花了三十万卖了楼房，开始装修。在黑龙江的户口也随之迁了过来，原想这会儿没事了，上万里的路程，会隔断一切信息，随着时间的拉长，慢慢的也会淡忘了。
　　 几个月的努力，一百多平方米的楼房装修好了。头一天梁超就告诉了二华子，让她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一下，该打包的打包，一半天的就搬家了，搬到新楼那里去，马上就要住进新家了。二〇一四年，七月十七号。收拾完了一切的梁超，在自己的楼下碰到了一辆搬家车，正好，老婆昨天说都收拾好了，那就顾着这辆车，回出租屋，搬家。
　　 搬家车停在了胡同口，下了车的梁超，高高兴兴地往家走着，他来到了自己的出租屋房前，自己家的房门半开着，屋里传出了自己老婆的说话声。梁超刚想推门进去，二华子的一句话让梁超停住了脚步。
　　 “我也想你啊！你明天能到啊？好，明天我等你电话，有时间我一定接你”。
　　 梁超越听越糊涂，他突然明白了，是老婆的微信。他在和谁说话，谁明天就到？他要等谁打电话？梁超带着疑问，他慢慢的推门，悄悄的闪了进来。大女儿没在家，上幼儿园了。二华子坐在床上，脸朝里，怀里抱着已经二十个月的小女儿，手机放在了她身后的木板床上。梁超两步就到了床跟前，一伸手抓过老婆的手机。就在二华子一愣神的功夫，手机里的微信被重复打开了，里边传出了二华子和老鹰的对话……
　　 只听老鹰说：“乡里的主要领导要到山东的青岛考察，他也在其内，现在已经在车上了，中午能到哈尔滨，在哈尔滨坐高铁，明天天不亮就能到山东的济南，在济南他直接坐车离开大队，直奔荣成，估计明天中午就能到永城。考察的时间是半个月，他能在荣成呆十天……
　　 梁超听着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他有些懵了，他不知所措。二华子知道自己的事情又败漏了，她在梁超打开手机的一瞬间，她把孩子往床上一放，一转身，跨过了梁超的身边，两步跨出了房门，她跑了。
　　 听完了微信的梁超，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啊，他一甩手，把手机撇到了房门旁边的墙旮旯里，他本想一切都了结了，过去了。没成想，咋还会这样？这是为什么？他站在那呆呆地发愣，坐在床板上的小女儿，“爸爸！爸爸。”孩子的呀呀叫声，让他缓过神来。
　　 梁超抱着小女儿，坐到了床上，他想了好多，最后他想明白了。先不管今后会咋样，你一走了之，根本就解决不了事情。话、还得当面说明白，当面鼓对面锣，是过还是不过，都要说清楚。
　　 想到这，梁超抱起了小女儿，到外面把小女儿放到了摩托上，房门都没关，骑上摩托，上了大女儿的幼儿园。到了幼儿园，他把小女儿托付给幼儿园的老师给看一会儿。他出了幼儿园，骑上摩托，直奔客运站。
　　 他想把老婆找回来，把话说开了，到底咋办？他一路飞奔，眼睛四处的看着，脑袋里乱哄哄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啥。突然：对面一声汽车的喇叭响，吓得梁超一哆嗦。他急忙拐把，躲过眼前的汽车。可自己的摩托砰的一声，冲上了自己右边的马路牙子，直接奔向对面的一根路灯杆子，摩托车的速度太快，两个摩托轱辘已经飞了起来，骑在摩托车上的梁超想躲，可怎么能躲的开啊。吓得梁超张大了嘴，伸出了舌头。啊！的大叫了一声！咣当的一声响，梁超就觉得舌头一凉，脑袋轰的一声……
　　 二华子逃出了出租屋，在胡同里拐了几个弯，她找了个墙旮旯，一头钻进了一片矮树丛里。自从到了山东，自己就成了一个自由人，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忙自己的事，只有自己，除了接送大女儿上幼儿园以外，在就是给自己做饭，吃饭哄小女儿。一天实在是无聊，她便又想起来了以前的事。虽说是换了手机卡，但有几个手机号她是忘不了的。很快她就又和老鹰联系上了，两个人挂上了微信，聊上了QQ。没想到，眼看又要成就好事了，却又东窗事发。二华子坐在树丛中想了很多，她知道是自己的错，这次可能是无法挽回的错。她想回去，可她没脸再见梁超，她也没有理由再在这个家呆下去了，可他又扔不下这两个孩子。她不敢回家，她想看看自己的大女儿一眼，抱抱孩子，然后悄悄的离开。自己在蒿草丛中不知道呆了多长时间，她从蒿草丛中钻出来，直奔幼儿园。在幼儿园里，她不但见到了自己的大女儿，小姑娘也在这。
　　 二华子一进幼儿园，院长就急忙的跑过来，呼哧带喘的对着二华子说道：“你干啥去了，电话咋打通了没人接呢。我接到了交警队的电话，说有一起车祸，跟你家人有关系。交警队的人也给你打电话了，可你的手机打通了，就是没人接。交警队在你家里人的手机里找到了我的手机号，交警队就把电话打进了我这里。你可来了，赶快去看看去吧，孩子先放在我们这里……
　　 当二华子赶到现场，现场已经处理完了，在路灯杆子的一圈，用白灰圈了好大的一个圆圈子，一滩鲜红的血，在太阳的烘晒下，已经变得发黑了……
　　 当二华子来到了医院，梁超已经进了太平间。梁超的正头顶上被撞了个大坑，大夫告诉二华子，梁超的舌头已经被自己给咬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