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到人间这个大世界，就注定了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一个大世界，谁也无法抗拒，无法找到什么来代替死亡使自己返老还童，使自己做到长生不老啊！人世间不论是至高无上的帝王，还是贫穷低贱的乞丐，都是这样来，这样去，唯有这一件事最公平。人从出生那一刻起，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距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就越来越近。红光村那位老牛活了八十三岁，他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就这样永别人间了。老牛他离去得是那么自然，那么面带微笑，是满意而归。
　　 老牛的坟墓就葬在那荒山里，花圈林立，微风吹起花圈抖动。那坟墓在风风雨雨里，在阳光照射和迷雾漫漫的日子里无声无息，任凭一条蛇又一条蛇在坟头上梭来梭去，一条条几寸长的千脚虫慢慢爬行，成群的蚂蚁你追我赶，忙忙碌碌......老牛活了八十三岁，从民国到新中国，漫长的八十三年里，他也留下了许多人们印象深刻的事迹，有人说他就是天下人讲的“老牛吃了嫩草”的原形人物。真实的比喻者，特别是他最后几十年坚信行善积德的观念后，早年丧子丧妻的他，也许是感动了上天又给他降临了一个亲生儿子，让年近八十的他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就又有了流着他相同血液二十多岁的儿子出现在面前，使他莫名其妙。难道说老牛是牛魔王的化身？没有了老婆的老牛怎么会有一个儿子出现在面前？如今有老翁一夜暴富的事例，两元钱买彩票中了几百万元奖，老了还添财添喜。这老牛有了儿子也是喜事，是添人添喜，他总认为他没有拿钱去买“奖票”呀？人世间生活的人会有无性繁殖的事发生吗？是天上真给他降下一个儿子？神话故事和现实生活是有区别的，虚幻和现实生活一个是唯心和唯物观念。通过DNA签定真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他又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多少人聚在茶桌旁、月光下歇凉时讲起老牛生前一件又一件往事。
　　
　　 一、塘边奇怪的呼喊声
　　 精神矍铄的牛老头除了种那几块田地，闲时常常从家中出来在村中迈着缓缓的步子走走，用老眼光看看。他有时顺便把他积的钱或粮米送给困难中生活的人们，有时他还要去山边那座寺庙里烧香拜佛。
　　 昨晚他梦中都在烧香拜佛，当他在香雾缭绕中口中默语，突然金光闪闪的菩萨开口说话了：“信士，你诚心进入佛的世界，有一颗救苦救难的心，你省吃俭用的钱物用实际行动在这么多年里，救济了许许多多在困难中生活的人。你失去了儿子，又失去老婆，你这样悔过自新，慈悲为怀你终于又有了自己的儿子，你们一家人就要团聚了。你要继续行善，教育世间人也要行善。”
　　 牛老头听到这样的话，微笑而语：“菩萨你现真身了？我一定听你的教诲。”
　　 牛老头话刚说出，一道金光使他飘起来，他醒了，原来自己在床上做了一个梦。他回忆起菩萨的言语，心想自己那个独儿子淹死了四十多年，自己的老婆也死了近三十年，怎么还会团聚呢？已经逝去的他们母子还会回到人世间吗？哈！哈！这怎么可能呢？也许自己年近八十，人世间的日子不久了，别了这人世间生活，去阴间和死去的老婆、儿子团聚吧！他想人是不会长生不老的，生死是很正常的自然现象，谁也躲避不了的自然现象，他对于永别人间没有一点惧怕的感觉。
　　 第二天，牛老头吃了早饭，锁了家门，走出院子又到村中那些地方去散步。他迈着步子朝着院前那条公路而去，在公路边见来往的各种车辆在朝阳下奔驰，见公路下那条穿过村中弯弯曲曲的小河，河水欢笑向前奔流不息，那一座又一座梁子生长着松青柏翠，群鸟飞舞，在一缕缕即将散完的晨雾中时隐时现。他来到小河上那古老的石拱桥上，望着这些美丽景色，仿佛进入了仙境。他微笑自言自语：“我的老伴，我的儿子，仙境就在人间，在这美好的人世间啊！菩萨说我们要团聚，我们就在人世间团聚吧！我如今走路不弯腰，不喘气，日食数碗饭，挑抬力不减，我还要在人间这仙境里生活几十年，美好的生活在人世间，在这大自然的怀抱里。”
　　 牛老头说着话独自散着步。“爸爸！”走在那口水塘边的牛老头仿佛听到了呼喊声，好像是死了四十多年的儿子在呼喊他。他站着听起来，可是再也没有听见呼喊爸爸的声音了。已经有四十多年没有人喊他“爸爸”这个称呼了，因为他的儿子死了，死了四十多年了，就是在他眼前这口水塘里和那些小伙伴玩水淹死的。他感到很奇怪，又想起昨晚的梦，想起菩萨的话语，难道说这就是菩萨的安排？
　　 牛老头他头转动着四处扫视，都不见一个人影，又是谁在喊爸爸呢？难道说自己被淹死的那独儿子阴魂在这水塘里看见自己的父亲，伤心地喊了声爸爸，也许是他年老导致幻想产生的声音，人死了四十多年还会呼喊自己的爸爸？人死了也不存在阴魂，什么投胎二世都是唯心的谎言。
　　 牛老头站在那里，老泪流出，他看见了那两座荒坟，坟上野草在微风中抖动，那两座坟里埋的就是他的独儿子和他的妻子，他们娘儿都离他而去了，他就这样成了一个孤老头，一个年近八十岁的孤老头。
　　 年近八十的老牛身体还是那样高大、健壮，短短的白发，短短的白胡须，大脸盘上皱纹层层，一口假牙在嘴里使嘴唇不凹陷，中山装衣服穿在身上比他同年龄的老年人整洁。他年轻时入伍去异国他乡援助，上过多次战场，在硝烟弥漫弹片横飞的战场上立过多次战功，身体负过伤。他归国退伍后他任过大队治保主任，干过多年的代销员。他感谢党和人民政府，多年一直享受着有关部门给予的伤残军人待遇补助金。
　　 人们习惯称他老牛，这老牛在他四十多岁的时候有人就这样称呼，他听起来也随和，仿佛牛得全那个本名被人忘记了。那些年轻人当面叫喊他牛伯伯、牛爷爷，牛表叔......背地也有人称他为老牛。
　　 当年村中也有人背地里说他这老牛吃了嫩草，就是村里有个比他小二十多岁的寡妇和他有来往。孤男寡女，虽然年龄相差二十多岁，婚姻法没有规定婚龄达到后的年龄界线。那个寡妇是老牛远房的表侄女，老牛是那个比她大二十多岁的表叔。
　　 老牛吃了嫩草？他们一口否定，否定他们没有那样的丑事。老牛没有吃嫩草，他们是长辈与下辈的关系，他们真没有上床去做那见不得世人的性“丑”事？
　　 他真是一头老牛，一头老牛。他在人们的心中是一个正直的老人，虽然他年轻时也伙同一些人去砸古庙里的菩萨像，掘野外的古坟古碑，把那些所谓的坏分子捆绑起任随他拳打脚踢，人们都忘记了他过去的那些野蛮所作。虽然当年他死了独儿子有人背地里说是报应，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再也没有人讲那样的发泄话了。这最后这几十年里，人们还说他心地善良，是个心地善良的老人。勤劳的他省吃俭用总要把钱拿去救济那些孤寡老人，那些无依无靠的孤儿孤女，那些受了自然灾害的人家。一个老退伍军人，他除了领取民政有关补助，不向政府说一声困难，年老还自己耕田种地，把省吃俭用的钱粮救济困苦中的人，他的所作在老年报、老年杂志上都有报道，在电视新闻里都有他的身影。
　　 他行善积德，他起初都是有一个目的，他的目的是和他死去的老伴一个心愿，当年失去独儿子的这对夫妻是多么地想再生一个儿子，可是一直行善的夫妻愿望就是没有实现。老牛的老婆再也没有生出孩子了，他的老婆在绝望中逝去了，不到五十岁病魔缠身的妻子逝去了。临死前在病床上的老婆向他说道：“......我......我要......要走了，只有......有二世和你相伴了。我死了就埋......埋在牛毛儿的坟旁，我想我的儿子牛毛儿......”
　　 他的独儿子在那口塘里淹死了，他的老婆一年又一年想儿子的绝望中去世了，他就这样成了一个单身汉，成了一个孤老头。
　　 今天他在儿子被淹死的塘边听到了呼喊他爸爸的声音，他怎么不站住，怎么不四处张望？是谁在呼喊他？他那死了四十多年的儿子不会回转到人间的。
　　 他这一生想有个儿子的愿望还能实现吗？一个年近八十岁的孤老头，想有个儿子的愿望还能实现吗？
　　 老牛在那塘边站了很久，再没有听见喊爸爸的声音了，他把妻子和儿子的坟墓看了又看，老泪一滴又一滴。他望了很久很久，用手抹干眼泪叹着气走向自己居住了几十年的院子里。他把手在背上反背着，在那里又站住了，脑海里又出现过去了的岁月，又引起一件又一件的往事。
　　
　　 二、代销店里的背诵交易
　　 那位老牛在那塘边站了很久，再没有所见喊爸爸的声音了，他把妻子和儿子的坟墓看了又看，老泪一滴又一滴。他望了很久，用手抹干眼泪，叹着气走向自己居住了几十年的院子里。他又站在那里望着院子，那么大一个院子很少人居住了，就几个老年人和几个孩子，年轻人大多数外出打工创业了。院子里许多人家进城或到乡镇街上去买了房屋。有关领导曾多次找他谈话，叫他到养老院去住，他都一口谢绝。他向他们说道：“政府月月给了我补助，我身体还很好，我不能再给政府增加负担。”他看到那座自己居住了几十年的院子，就这样又引起了他一件又一件往事。
　　 他如今住的院子是当年的大队办公室，是当年全大队唯一的代销店，他当年就是那代销店里的代销员。
　　 一个大队就一个代销员。代销员虽然不是脱产干部，但这个活比社员们在田地劳动的日子里，被风吹雨打或烈日暴晒舒服多了，许多人都羡慕这个职业。一个代销员坐在那屋子柜台前，暗地里十分自豪，不愁自己家购不到缺物，自己的子女参军升学都比一般家庭容易。代销员也要通过政审，公开的标准必须是贫农出身，政治思想好的人。一个大队千多人，百分之九十五的都是贫农成份，这政治思想好就是大队主要干部几句话说了就算数。
　　 红光大队的代销员就是个伤残退伍军人，四十来岁，头发花白，他的名字叫牛得全，大家叫他老牛。小孩子们叫他牛伯伯或牛表叔。那个代销店里有食盐、酒、糖、塑料扣子、针、线等等。这些东西都是代销员老牛到供销社领取，由于交通不便，没有公路，他一步一步在那弯弯曲曲的大石板路上把物质担到代销店里。
　　 他任过大队治保主任，又干上了大队的代销员。干部们说他是个耿直人，革命意志坚强，又是战场上硝烟中留下的一位伤残退伍军人。
　　 那年那天的中午，火辣辣的太阳把大地都要烧焦了，蝉虫不贪睡在树上不停地大吼大叫着。红光大队几百户人家，十个生产队，近两千人口，和许多大队一样就一个代销店。代销店就设在这大队办公室大院子一间土坯屋子里。
　　 今天代销店里挤满了汗淋淋的人。“好热呀！”人群里这样的声音不断，有的拿着破烂草帽用手当扇用。他们利用中午这点时间到大队代销店购盐巴、煤油、白糖、水糖、香皂丶肥皂......
　　 由于物资贫乏，许多物资都要计划供应，购取要票证，所以就有了供应票证。那票证上有语录在上，标明什么物资，数量二两、半斤、一斤的油票、糖票、酒票、盐票等等票证。有了供应票证还要有钱，社员们一个劳动日挣一两毛钱，许多家庭为这几毛钱购物摆头又摆头，有的没有钱就放弃了，把那供应票扔了或送人。这些票证购物是有时间限期的，一般都会要求月底过期作废的说明。所以到了月底购物者拥挤，都为了购回那半斤八两油、糖、酒等等。
　　 供应票过了今天作废了，今天那屋子里热闹起来。老牛对大家大声说道：“你们不要拥挤，先来先买，后来后买，自觉站好轮次。”
　　 购物者就站轮次了，屋里顺着站满了成一字行的人。排轮次也有人不依轮次，这样就使得代销员老牛难为情了，有后来者先购物而走的人。这情况有脾气暴燥的人对代销员就高吼：“还依轮次吗？你怎么这样为人民服务呢？”
　　 有人发牢骚：“什么轮次？你在认人为亲！”
　　 “该我的轮次了！我来得早排在后了！”
　　 “老牛你这样处事不公道！”
　　 老牛忙得一身汗还受大家责怪，他灵机一动对大家说道：“依次购买你们也乱秩序。接下来会背语录者优先购买，不会背语录的人去学会背语录再来买。”
　　 大家听了老牛的话，谁也不敢反对背语录，因为背语录是一件政治大事，吃饭的人们在那像前请示敬礼后再吃饭。跳起忠字舞来表忠心，那大路旁建造语录碑，那岩石上、墙壁上到处都是语录。谁都知道，谁反对背语录就会成为坏人，就会被五花大绑，抓上台遭批斗，重者进监狱。所以大家只有照老牛说的话背语录后再购买。
　　 一个中年汉子，他口中语录也出来了：“抓革命，促生产。－－今天我不买油不买盐，买几两白糖和一把铁锅铲。”
　　 老牛立刻答道：“用铁锅铲去挖地？这样搞生产粮食会大减产。去！去！下一位又来。”
　　 这个中年汉子无奈地走开了。
　　 下一位是老支书的老婆，年近六十她不会背语录。她向老牛说：“我买块肥皂。”
　　 有个小孩子说：“她没有背语录，快走开！”
　　 老牛怎敢得罪老支书的老婆，他大声吼道：“她的声音比较小，语录已经背了，背的是‘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自然跑掉。’她今天要买块肥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