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夜(散文)
夜——因为夜的深沉,上天赐予人类明亮的眼睛。
一
夜,在这里,格外的静,也格外的深。近些天,偶尔还能看到会月儿,很淡、很朦胧,如隔着薄纱、如绕着水气,我想,月儿是不吝于洒下她的清辉的,多半是乌云的执拗,月儿也只能将就着,时而隐于云层背后,时而悄悄探出半边身子。
今夜,莫名走了出去,信步在这条通往富湾街上的路,笔直而宽阔,路中间与两侧的绿化带,有花、有树、有草,高低错落,都努力的展示着、生长着,尽是活力,间或吹来阵阵晚风,感受得到空气里的清甜、感受得到泥土里的芬芳。
路边有个湖,不大,说是湖有些不太贴切,不过这路标上写着富湾湖,姑且就这么叫着吧。富湾湖背靠青山,因为是夜,满山皆呈墨色,也有点点昏黄,夹杂在山间,湖水很清,晚风的吹拂下,湖面上闪动着一层银光,是月儿的清辉,抑或是路边默默工作的路灯的映衬,再向稍远处望去,却见雾气弥漫,不禁让我想起张九龄笔下的诗句,正是“灵山多秀色,空水共氤氲”。渐渐,我的心也跟着湿润起来,这真是个宁谧的夜。
二
是的,在这个宁谧的夜,我这个湿润的心,又想起了乡间的那些夜。
乡间的夜,很静,能轻易听见鸣虫在田间欢唱,能轻易听到远远而来夜行人的脚步声……
夜里的我,总是不太安分的,家里也总是待不住的。
春夜里,每天都出去,却也不敢走的太远,那会的夜太黑,月儿也太过羞涩,所以春夜里,基本都是在某个角落里和小伙伴们打纸板、吹蛤蟆,偶尔也跑进不知是谁家的菜园里,采些各类青菜,躲在某个小伙伴家煮了,好不好吃我是不曾记得的,也是不能计较的,只记得小伙伴们在一起吃的欢乐劲儿,可比现在吃那山珍海味更来的快乐些。
夏天的夜却总是亮堂些,月儿大大方方的给大地铺上一层银霜,玩的伙伴也多了,可玩的事儿也丰富许多。比如捉青蛙就是常去的,一伙人,点着松油灯,蹑手蹑脚走在田间地头,看到青蛙了,嘘,不吵,用松油灯照着,轻轻的把手伸过去,待到一尺来高时,快速按下,一只青蛙就捉在手里了,丢进篓子,盖上盖子,继续往前走。不过,捉青蛙虽是好玩,吓人的事也常有发生,时不是溜出来的小蛇,就足以把我们这些胆小的吓坏,表哥却从不怕这些,他倒是希望碰上这些玩意,他是高手,总能轻而易举的将蛇捉住,一旦到手,青蛙他是不会再捉了,而是欢乐的跑回家,去享用他的战利品了,到如今,他还留得这身好本领。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我们当然也不会放过那些美好的时光,白天要上课,还要帮着忙些家务,只有到了夜里,那就是我们的天下了,不是今天摘了这家桔子,就是昨夜拔了那家红薯。间或被主人看到,告到家里是免不了的,父亲总是会很生气,我们就总得受些惩罚,记得为这些个事,倒也挨了不少板子,那会,告状的乡亲就总是会冲上前把板子夺去,嘴上忙说着:“算了,算了,也就几个桔子,算不了什么大事,摘了就摘了”。
冬夜里,我是不太愿意外出的,乡间的风太过凛冽些,割得脸生痛。那么,下一个春天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呢?
三
下一个春天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呢?思绪又回到了那一年的春天。
人们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那年,我却蹉跎了大半个春天。
很不幸,那年,这段冬春交替的日子里,事业了陷入困境、爱情搁在浅滩,生活的一切都极不如意,于是,我把自己关在了屋里,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以往的记忆里,丢失了快乐、也丢失了自己,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回忆。我的脚步停下了,停留在冬天,从此,天空尽是灰色、草木都是枯黄;我的脚步停下了,停留在冬天的夜里,从此,没有阳光、没有温暖,有的只是凛冽的风和剌骨的冷。
踉踉跄跄,我在冬夜里,茕茕独行。
大地呢?她踏着稳健的步伐,告别了萧条的冬天。草儿冒尖,树儿抽芽,桃花与杏花争艳,蛙声和雨声共吟,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明朗起来。
又一个孤独的夜,有些生活必须,和友人去了街上,回来的路上,走走停停,竟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飘飘洒洒。
“快跑吧。”友人很急。
“算了,反正雨也不大。”我不太上心,依然慢慢的跟在后面,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雨雾里,透过雨雾,路边的树是绿的,亦有不知名的野花,在路灯的照射下,大大方方的展示着她的芬芳,再后方不远处,还有几个小孩儿,在大人的带领下,一路飞奔,从我身边跑过,还送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春天真好。”友人突然说,“都说春雨贵如油,这春雨就是希望的雨啊。”
是啊,春天是希望的季节,多年前我就从老师的教导中学到。
是啊,春天是希望的季节,多年前我就从父母的劳作中学到。
突然间,我醒悟了,去年的冬天已经过去了,从这个春天开始,这就是新的一年。感谢朋友,感谢这个春夜,感谢这场春雨,在这个春天就将远去的夜里,我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
淅淅沥沥的春雨啊,下在了山间,滋润了草木,下在了田里,滋润了秧苗,也下在了心里,让伤口慢慢愈合。
终于,在春天还剩一截小尾巴时,我终于迎来属于自己的春天。
四
今夜,又是一个雨夜,今夜,又是一个宁谧的夜,今夜,任思绪蔓延。
这些年来,我以为醒悟了,我以为放下了,我以为我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春天。却不承想,有些事、有些人,你不曾想,却也未曾忘,也不承想,有些事、有些人,悄然住进了心底那座城,成了一个永恒的秘密,我不会说,你也不能问。
一路无语,只是漫步在江边,听江水拍打江堤,看江岸点点灯火。不时遇到夜钓的人儿,静静的坐着,似雕塑,一如我此刻的心。
因为夜的深沉,上天赐予人明亮的眼睛,而我,只想慢慢走进这深沉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