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1、
我醒了,睁开眼,我的意识慢慢恢复。我在用意识与迷茫的眼睛,环视这间房。
这好像是宾馆的房间。它是十八层楼中的,某层的,某一间。
哦!对了,记得那天,我就是在这幢楼的顶楼 “love me人体工吧”里,和朋友们狂欢。今天却只能住在这间房里。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十八层楼中会有这样一间房在等着我。
今天上午住进来时扫视过,这是一间以白色为主色调的房间。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就像此时,我苍白的内心,没有一点鲜活的气息。对了,还有窗帘,应该是黄色,像金子的颜色,直直地垂挂着,落了地。
我悄悄扭头,窗外是蒙胧的夜,只有在两扇窗帘之间留下的小小一条窄缝隙,能瞥见黑暗中的光。那光仿佛在窥视我的内心世界,那是荒凉一片啊。
外面的路灯瞬间点亮了,光便更亮了些。照在我平躺着的脸上,将我的脸分成了两半,一半明亮,一半昏暗,就像我的人生,前半生是光明与璀璨,后半生该是昏黄与黑暗吧!
我盯着窗,听着外面的世界。人都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是啊,太精彩,却也充满了诱惑,就像外面的人声鼎沸,刺激着人填不满的欲望沟壑。嘿,是天黑了,夜生活又开始了吧!我想着。此时,我多向往外面的世界啊,可是,我只能眼望窗外。
屋顶是一盏美孚灯,“咔嚓”一声,被一个人按下了开关,白得刺目,让我有了刹那的不适应。怎么?我轻的不能再轻的小动作都没逃过这些喜欢“专挖人墙角的法眼”。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扭头看了看,我旁边还有一张床。那张床上,一个人背对着我,枕着被子还在呼呼大睡,另一个人倚在被角上,吸着烟,不声不响地看着我。目光像鹰,能穿透我的内心。我的心发虚了,像被人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人群中。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其中一个人发话了:“金书记,你想好了吗?看,你该从什么地方开始作出说明?”
我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宾馆,这是一间特殊的房间。我的头嗡地一下炸响了。我想起来了,我是一个被“双规”了的人。我必须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交待我自己的问题。
我的脸是绝对的灰暗。
我两小时前到卫生间照过镜子了,虽然有人跟着我,就站在卫生间门口,我还是认真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看见了自己不堪的样子,我的头发乱糟糟的,像脱毛鸡噪乱的窝,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脸暗黄,又有些发灰,乍看,像脱了水的干茄子,泛着紫。我刚进来才一天啊,我怎么变成这付模样了。我对着镜子叹了口气。我可是瓦子乡的乡党委书记。我在瓦子乡可是能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可是如今……我有些悲哀,默默躺在床上。
我沉默着,晕晕沉沉地睡着了。
2、
我睡醒了,还是醒了,如果能彻底睡去,永不苏醒该多好啊,就不用交待了。可是不能。我得醒来。
都是那该死的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闹的,如果不是那几个督导组的成员不停地找人约谈,挖我的墙角,我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那个督导组的组长真是一个硬茬,软硬不吃,是块难啃的骨头,最终我也没攻下,反而咯疼了我的牙齿,被送进了这里。
我想起今天早上刚上班时候的事了。
我穿得西装革履。雪白的衬衫,搭上银灰色的真丝领带;一套深蓝色的西服,一双擦得反光的黑皮鞋。这是我们乡镇的工装,上班时间必须穿。这可是我做出的规定,我们虽然是乡镇,但也要注意政府形象。
一大早我正坐在办公室里,叼着“中华烟”给我的小情人打电话:“小宝贝,昨晚我没让你失望吧?”
“是,没让我失望……你是宝剑出鞘,锋利无比呢?”电话那头的狐狸精娇娇“哧哧”地笑着和我调情。她一定还没起床呢,昨晚在2米宽的,铺着玫瑰花盛开的床单的大床上,我可把她折腾得够呛,她“哼哼”地嗲叫着,那醉生梦死的闷骚模样,想想都过瘾。
秘书小陈慌慌张张地连门都没敲就跑进来了,平时,小陈可不是这样的。他的神态让我感觉有事发生了。
“宝贝儿,有事,晚上去你那里啊,继续与你品尝战果……”电话那头,娇娇像妖精一样地笑还在我耳边绕,我就挂了电话。
“金书记……不……不好了,刚才纪检委我一个朋友打电话来,说,纪检监察局的吴副局长带人过来了……”小陈结结巴巴地说。
“慌什么啊,一定是例行公事,检查工作,看把你慌得,去烧好开水。不能摆水果、不能摆烟、不能摆高档饮料,倒白开水就行。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可不能白学,不能白开展,要厉行节约,特别是纪检委的干部来了。”我胸有成竹地安排着。
“书记,我那朋友,不是这样说的,他说……”小陈不停地抹着额头上的汗。
“是你懂,还是我懂……去,快去准备,一定要体现节约,不能搞奢靡,不能搞浪费,不能体现出享乐……快去呀,还愣着干什么?”我忽视了小陈额头上的冷汗。
小陈很无奈地慢慢转身离开了房间,走到门口又回头说:“书记,这次,事情可能不妙呢……”
我完全没有在意小陈的表情。
不到一个小时,纪检监察局的吴副局长果然带着两个干部敲门进来了。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会来到传说中的这里。
这个房间很特别。从外表看,只是一间普通的宾馆房间,但里面的设施却不同于宾馆。这是一间三间套的房间。除了我现在躺着休息的卧房,有一间谈话室,还有一间办公室。房间布置,除了办公场所必备的桌椅没有多余的物件,就连卫生间的门上,都没有门扣之类的能反锁或反扣的东西。
再看屋顶上,青一色的美孚灯,散发出的白光,让人无处逃遁。而此时,在灯光下,我的脸惨白一片。
我的身体冒着虚汗。
我有些口干舌燥。
3、
“能给我一支烟吗?”我坐起了身子。
坐在沙发上的干部小高给我一支烟。这是一支“红河”牌香烟,我放在鼻息处嗅了嗅。小高为我点燃了。烟雾被我吸进口里,又顺着喉咙咽进肚子里,有辣辣的感觉。我有些不适应,猛烈地咳嗽起来。在平时,这种在我眼中算是劣质的香烟,不会入我的口,可是,如今,唉——
烟雾在我的肚子里回旋,然后被我吐出。我坐在床上看烟雾飘渺,我像在腾云驾雾,飘在空中。
我仍在思索。我该从何处说起呢?
“想好了吗?”小高温和地问我。
“你让我说明什么啊?”我突然狡黠地笑,眼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与狡诈。
不是有句话在流传吗?“坦白从严,抗拒从宽。”说得越多,就会处理的越严厉。有些事,能蒙混就蒙混,我笑了,对,这是我的逻辑。
“我还不知道我怎么到这儿来的呢,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犯了什么事儿!”我吐了一个烟圈,淡淡笑着说,我的眼里是莫测高深。
我明白 “双规”是因为检察机关还没有充分证据,又必须依法办事。案件从纪检监察部门开始调查起,就是一个没有确定的状态,为了防止销毁证据,或与同谋串供才会“双规”。没有充分证据就好说。想明白了这一点,我偷偷地笑了。我如果能扛过去,一定会柳暗花明。我又嘴角上扬了。
躺在床上睡觉的吴副局长的声音传来。
“金书记,你还是要考虑好,你作为一名乡党委书记,党培养的重点对象,党的政策你比我们读得通透、理解得彻底,能将你请到这儿来,说明我们纪检监察部门掌握了一定的证据。”吴副局长转过身来面对我,笑眯眯的,我感觉他的眼里发出的是老谋深算的光,一直看透了我的五脏六腑。
我掐灭了烟头,保持沉默。慢慢又仰身躺在床上。
“你好好想想,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吴副局长也没有逼迫的意思。
我躺着。看一眼窗外,夜色更暗了。汽车的鸣笛声不绝于耳。
街道上一定车水马龙,喧喧闹闹了,我安静地想。其实,我是喜欢黑暗的,因为“黑”可以遮挡一切。就算做了很多坏事,在黑暗里,都不会留下影子。
“你们能把灯关了吗?我想睡会儿。我清醒才能想起‘问题’,才能作出说明,才能交待清楚。你们应该懂,睡眠会让人清醒。”我的语气很冷淡,因为我打好了主意。
“好!那您好好休息。”吴副局长按下了开关。那按开关时的“咔嚓”声,足以让我心惊肉跳。但,我脸上很平常,不会让任何人看出我的焦虑与不安。
没有灯光的房间,让我很舒服。不用面对六只“鹰眼”。也可以让我随意想,而不被人发觉。
借着夜的黑,刚才的故作镇静早已在我的脸上烟消云散,我的脑子里像糨糊,乱得让我无法理清头绪。所有的往事,好的、坏的,善良的、龌龊的,都在我脑子中裂帛。
渐渐,我的意识又迷糊起来,朦胧中觉得有人就坐在我对面。
我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4、
坐在我对面的那个人,长得如此像我。你看他,也是一件雪白雪白的衬衫;一条真丝的银灰色领带,在泛着纯正的光。我想看看我自己。我的白色衬衫早就皱巴巴了。袖口、领口也有了淡淡的污垢,银灰色的领带早就被我甩到了床头上。
那个人正在朝我微笑,那笑容多像曾经的我。标准的国字脸,浓浓的眉衬托出一股桀骜。他有笑意,像冷风,让我的头皮发麻。他在嘲笑我吗?
“你是谁?”我在说话吗?我却没有发出声音。我发不出声音,怎么努力都发不出。
“我是你。”那个声音也在说话,其他人怎么没有动静,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吗?“我是你,你是我,你也可以理解为我是你的‘影子’,我知道你的一切,你信吗?”
那个人脸上的嘲笑更深了,面对他,我竟然表现出了无力。他真的是我,你看他那神情,是我坐在办公室时的得意忘形之态,只是他的身上有一股正义。很多年前,我的身体也发出过这样的正义。
“你就叫我影子吧,说实话,我也真的是你的影子。”他淡淡地说。他还在嘲弄我。他以我,以往习惯的动作,坐在我常坐的老板椅上,翘着“二郎腿”。这是多么讽刺的姿态,却那么熟悉。
我信了,他是我,是我的影子。但,我却不想承认,我有些惊惶,有些气急败坏地想怒吼,虽然我发不出声音,但,我还是想吼出去:“我他妈的不信,也不认得你,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子干嘛要信你?”
那个人还是笑着望我,他的声音有虚幻的魔力,容不得我不听;他的声音缓缓传来,很温和,声音很小,却穿透了我的耳膜……
你出生在靠天吃饭的,一个叫六里寨的小村。那个低坳里的土坯房是你的家。你是家中的最小。在那个面朝黄土背朝天,干旱少雨的地方,你从小就明白,只有学习,只有考上一所好大学,才能改变你的命运。
你很努力,每天天不亮就要行三里的羊肠小道,翻过两道山梁来到六里寨小学。
七岁那年,你拿到了第一张“三好学生”的奖状。你的父亲老泪纵横,你的母亲扬起因操劳过度,过早地将皱纹镶嵌在额头上的脸,也默默地流泪。
“我娃出息了,拿回奖状了。”你父亲不挺地捊着奖状。
“娃他爸,给我看看吧!”你母亲流着泪从你父亲手中接过了奖状。你的母亲因为接二连三地生了三个丫头片子,而生不下一个带把的男娃,倍受你爷爷奶奶的歧视。她总是低头干活,从不敢多说一句话。直到生下了你,你的母亲才算微微抬起了头。
你的父亲为什么对一张奖状如此看重,你知道吗?
那一年,乡要发救济粮,你们家是出了名的贫困户,你的父亲也在救济户的姓名之列。当你的父亲领粮,会计让他签名时,你不识字的父亲写不出自己的名字,会计当着众乡亲的面耻笑:“老金,你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你咋活着呢。干脆买块豆腐撞死算了,可别影响了你家娃。”村民在一边哄堂大笑。
5、
你父亲骚臊红了脸,憋着泪按上红手印,求会计为他签了名。从此,他发誓要让你上学,哪怕砸锅卖铁,也要让你上最好的学校。
你一直很努力,在班里,乃至整个年级都名列前茅。
在你十五岁那年,以全乡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县重点高中。也就在那一年,你十八岁的三姐出嫁了,嫁给了本村的一个木匠,比你姐姐大十岁。只因那个人有好手艺,能养活你们一家人,还给了你父亲1000元的彩礼。你开学时穿的那身新衣服,就是用那彩礼钱买的。而你的姐姐,在那个木匠家却只能做牛做马,她又延续了你母亲的命运,就连吃饭也只能坐在灶膛边上。
从高一新学期开始,你仍然占全年级第一的角色,也引来不少女孩子的青睐。班里有一个叫米笑雪的女孩,他父亲是乡供销合作社的保管员,她家很富裕。她知道你家穷。你每周回一次家,你装菜的小瓦罐只有一罐酸白菜。这是她几次偷偷跟着你,在你偷偷啃着玉米面窝头吃着酸白菜时,站在你宿舍窗外看见的。
之后,她常从家里带一些油果子悄悄塞在你课桌抽屉里。那个乡会计的儿子刘大贵很不服气。他喜欢米笑雪白瓷般的皮肤,鹅蛋形的小脸,还有不笑也舒展的眉眼。那用红头绳扎起的马尾辫,总是迎着阳光甩动出漂亮的弧线。
冬来了,安!
这篇小说,说实话,是有感而写的,
今年一直在督导党的群众路线教育,
看见很多,也查出很多事。
唉!笔拙,就如此吧!
仍然是送上祝福,
出门注意安全啊,
天凉,记添衣!
遥握,奉茶!
快乐,安好,祝多出佳作!
此文是有感写了。
年初被抽调督导的有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
约谈时,谈出了很多问题,
听了很多,也查出很多,
也因我的执着,
查处了一些事情,
所以有感写下此文,
唉!有些事,值得深思啊!
天凉,记添衣!
快乐写作!
冬天来了,你那很冷了吧?多穿点,知道吗?别冻坏了!
这篇文章,是我今年在乡下督导时的切实感受,
但,还是写这样了,真的是文笔不好了。
清吟,冬凉,保重,
我现在好多了,慢慢静养。
清吟,眼睛不好,要注意保重啊!
就是风花雪月部分不该那么详细,我这成年人都看不下去了。
一笔带过最好,少儿不宜。刻意刻画那种细节,反而削弱了小说的主题。
真诚建议,不会生气吧?
希望禅香,在今后也给出意见,建议。
有了不同批评意见,才会成长。
对于我,禅香,应该了解一些的,
不然,禅香,不会直接点出了,是吧!
禅香,现实中,也许,有些事,更过分吧!
记得莫言的《红树林》吗?
今年,去乡里督导,是遇到了很多问题,
也查出了一些问题。
禅香,冬凉,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