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香】烟雨尽处,是归途(散文)
人生,总会被一处烟火迷恋。
当你寻着来去的路,翻看过往的景,最终站在那一缕黄土覆盖的黄土高坡上,你会发现,此刻,你的内心充盈的不仅仅是那缕烟火的温暖,还有心的淡泊和宁静。
这里的蓝天,永恒着茎子花开的浅香;这里的白云,飘着远山浓浓的希望;这里的乡人,是希望里匆匆的脚步,踏弯了山间的小路,一双勤劳的双手植下四季的颜色,只为留住归人的笑容……
来到这个黄土高坡的小村,无论你是匆匆过客,还是风雨途中的归人,只要你走进它四面高山环绕的臂弯,走在依山顺流而下的河畔,你会被一阵悠扬的钟声缠住脚步。钟声似一种招唤,让你不管前方有谁等候,一定会折转行走的方向。寻声望去,心已追随那飘扬在半山上的五彩经旗。
站在青砖碧瓦的高台朱门前,你会以为无意邂逅了一座清幽庙宇。暮鼓晨钟,在风中对望,似有丝丝钟鸣,似有鸣鸣鼓响。来此的人,莫不为这里的清幽雅致所沉迷,莫不为高殿里的神灵所折拜。闭目间,一注馨香,一腔祈愿,看穿前因后果,禅悟前世今生,莲花座下无关高堂小殿。
直到有乡人从一侧矮房走出,才知,此庙宇而非彼庙宇,这个殿堂只是乡人们对美好生活寄予的厚望。
虽然此处不作庙,却少不得与庙相依的戏台。平日里的戏台,是静寂的,除了偶尔有孩童来此闹耍,便就是那些鸟雀,山里游荡累了,三五相伴,站在雕龙画栋的檐口,一副淡然的模样。
终于,时光熬到了节日,戏台开始彰显它的魅力。戏还未开始,熙熙攘攘的人群,便蜂涌而至。不过,有些人是应景而来,有些人却是寻着心里的锣鼓声音而来。一出戏,有些人看的是热闹,有些人却是品着戏里人生的苦涩甘甜。
台上一出戏,热火朝天的演绎着。台下也是戏,你不知道哪个人会突然吼一嗓韵味十足的秦腔,哪个人会来几句别样风情的青藏高原。一出戏的结束,便会响起一阵鞭炮。戏唱来的是和谐的生活,鞭炮爆走的晦气霉运。
如果你赶得幸运,也许会目暏一场拜祭神灵的仪式。仪式是不是循着古老的习俗,没人说得清楚,是何种寓意,更是不得而知,大多数人,只是为了一场热闹而来。然而,看过仪式后,你会明白,也许,不是所有的事都需要说词讲道,有时候,你只需凭着一腔热诚即可。
仪式在围杆里举行,那里是男人的世界,女人们是断不能上前。如果有不懂规矩的女人上前观看,定会招来一声断喝,唯恐亵渎了神灵。锣鼓喧天中,会有男人手持一只公鸡,手脚麻利,断其喉,褪其皮,洒下腥红的鸡血,再配上几句敬神祭神的圣语。此刻,乡人们神情是凝重的,连小孩子都少了打闹,静静地血滴在黄土上,浅起点点灰尘。
一阵锣鼓喧天,一阵鞭炮阵阵,仪式告终。乡人们恢复了轻松的笑容,戏台上下,又开始了戏里戏外的人生。
对于不喜欢热闹的人,你可以走出拥挤的人群,走去街上,体会一下这里的乡土风情。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清一色的白墙碧瓦,驻立在整洁的街道两侧,让你不觉得走进的是一座小山村。偶尔会有照家的乡人从高墙内走出,用带着黄土气息的方言向你打着招呼。大开的院门,让院内的一切一览无余:墙砖贴面,落地高窗,隐现着时尚的窗帘......走进院内,你叫不上名来的果树,被修剪的规规矩矩,几畦洼地,似乎还残留着秋日的气息。而后院里,你看到的却是另一凡热闹景象:几只芦花鸡在悠闲的散步;两只雪白的小羊羔在房舍前戏耍……
如果你想寻去时光走过的痕迹,可以顺着整洁的小街,向村落深处走去。像是被时光分割了一道界线,水泥路的尽头,老树渐渐稠密起来,少了人影的走动,却多了鸟儿的脆鸣。
不想打破这抹寂静,你便放轻了脚步,径直走到绿荫掩映的角落里,那里,会有一扇古老的木门等你。跨过没有一丝色彩的门楣,踏进满是黄土的小院,你会发现,整齐别致的四和院式的院落,到处都透着沧桑的痕迹:黄土的泥墙上,脱落了片片伤疤;木窗棂被岁月的烟火退却了所有的颜色,而屋檐下的那道木刻,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模样。
有人闻声挑开绣着鸳鸯戏水的门帘。噢,你可能走进了一位百岁老人的家。脚踩三寸金莲的绣鞋,手持被岁月磨得光亮的拐杖,沧桑的脸上漾着笑容,像身后开在木窗棂上的梅花一样美丽。
看到老人身后的门上,那付迎宾的对联,你突然发现,原来,你是一路被对联的墨香迎进了屋里。也许,你看到到处都是苍劲有力的手书对联,会产生迷惑,为何那古老的墨香,至今飘在这里的角角落落,那么,你迈进这道门槛,也许会找到答案。
阳光似乎在和谁躲藏着,暗了屋里的一切。借着门外的光线,你会看到老旧的案桌上方,被尘埃覆盖的老画,早已失了当年的色彩,却依然默守着时光,两侧,曾经一袭淡白装点的浓浓墨香,已被岁月风干,依稀可辩的字迹,走过漫长的岁月,陪着房内的主人渐渐老去。
案桌上,一叠薄薄的宣纸,传来淡淡的墨香。你不用惊奇,墨香是这里的乡人笔下的寻常。如果你走在喧闹的集市,可以寻来更多的文化底蕴,让你由衷折服飘着高原红的小女孩笔下的苍劲,由衷的敬慕高龄老者书写的沧桑。
收回深陷古画古字的目光,你已走进高房,便不要拘礼。脱去脚上的沉重,拍去肩上的尘埃,暖暖的土炕上,早有一盏清茶在等候。品一口幽香,尝一口茎子油里捞出的生活,满口溢香。你的到来,似让那光阴回去流年的岁月,窗棂下的目光,混浊中闪着点点光亮。听一段老旧的故事,品一盏人生的香茗,不知不觉间,已走过百年的光阴。
走进小村人家,你看到的是生命旅途中的淡然宁静,走出小村,你寻到的却是生活的希望。如果,你赶在明媚的早春,卸下身上的行囊,此时,这里的村村落落无不被淡淡花香萦绕。不必去刻意寻找,只需目光随意而至,便会发现,原野上,远山下,已是素白一片。
春天的梨园,脱去老旧的外衣,新着一袭高雅的华服,张扬着朴素,淡泊着宁静。你可以任意走进每一处花团锦簇,枝桠间,留下梨花般的笑容,也可以,留连在似瞬间便会绿意盈盈的树影深处,淋着落花的浅香,等待时光静静老去,收获满枝希望。
人的一生,走走停停,瞧瞧看看,尽头就是那老去的归宿。读过徜徉在百年光阴里的老旧故事,闻过千亩梨园的芬芳,饮过山脚下那弯月亮河水的清凉,便会想,这里,莫不是千寻万寻心的归属?此处虽无“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那般令人向往的田园生活。但是,夕阳里,修几重篱笆墙,隔开鸡鸣狗叫的故事,植一株落花飞舞的梨树,树下,煮一壶梨花茶,唇齿留香,书一柬碎语独白,惬意安然。如此,便是最美的人生。
然而,年轻的路上,来去匆匆,我们是归人也是过客。只盼多年后,再回到这块魂牵梦绕的黄土地上,还能寻得回旧时的景物:那扇老门,那樘老窗,那张沧桑笑脸背后,淡淡的岁月墨香……
那时,放下行囊,便有家的温暖,停下脚步,便会等来永远,做了此处的归人,便会熬旧了时光。烟火深处,梨花树下,暗香涌动,一壶岁月的香茗,饮尽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