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十.一”黄金周，因为工作忙碌，没有休公假，直到几天后，我才回到故乡与家人团聚。
　　 回到老家的那天，晚饭后，我和以往那样，坐在炕边和父亲闲聊。我向父亲询问家里的近况。父亲说，咱家的玉米已经入仓，小麦已经播种，我和你妈的身体都好，你儿子最近也很乖，你不要操心。得知这些情况，我心里安然了许多，只是对于自己未能参与今年的秋收工作而深感歉疚。母亲安顿完厨房里的事情之后，坐到炕上，向我絮叨起来。她说：前几天，你满平哥的大女儿出嫁了，在兴平办的婚礼，我和你爸带着你儿子去吃了一回宴席。接着，母亲又说道：你儿子很有意思，走到兴平街道上，突然冒出这样一个问题：“婆，我爸的西安在哪儿？”母亲说：“在兴平的东边，不远。”儿子说：“兴平这么好呀，我爸的西安应该比这儿还要好呢……”听到这里，我不禁笑了。不知情况的人听了这话，还以为我这个娃他爸在西安当着多大的官呢。即便是省委书记、省长，也不敢说西安是他的呀！这孩子，呵呵……蓦然，想起儿子多次在他婆跟前说过的那句“我到西安没去过！”，这才似乎懂得了儿子的心思。
　　 “我到西安没去过！”这句话里潜藏着儿子的一个小小心愿：他一直渴望着爸爸和妈妈带他去西安玩。从他最早说这句话到现在，已经一年多时间了，而且还不止一次地在他婆跟前提说过，母亲也曾不厌其烦地多次给我转述过。每每听到这句话，我都会给儿子许诺：“等爸爸闲了，一定带你到西安好好玩玩，去秦岭野生动物园看老虎、狮子、大象、猴子；去曲江海洋馆看海豚、海豹、海狮……”但惭愧的是，我至今也没有带儿子去过一次西安——我真不是一个好爸爸！每次想起这件事，我常常责问自己：难道真的忙得没有时间带孩子到西安玩么？
　　 前些年，我一直在西安工作，如今又辗转到了渭南的一个小县城，平时每月回家一次，且每次和儿子相处的时间也只有短短一两天。尽管如此，只要我一回到家里，儿子总像尾巴一样跟在我屁股后边，爸长爸短地叫着，显得特别可爱和听话，和我没有丝毫生疏感。
　　 母亲说完话之后，看起了电视。我起身倒了一杯热水，转身刚要上炕时，看见儿子已经钻进了被窝，侧身向着墙壁，给了我一个背身。刚才他还在炕上活蹦乱跳呢，怎么忽然就瞌睡了呢？我趴在炕上凑过去想看个究竟，只见他扑闪着一双大眼睛，静静地躺在那里，望着墙壁不说话——他果然没睡着。我便开起了那则老玩笑：“涛儿，你婆没洗锅，还是没洗脚？”听到这句话，儿子嘿嘿一笑，小声辩解道：“不是的，我是说，我到西安没去过！”说完，他便拉起被角蒙住了自己的脸，再也不吭声了。我没有再说什么，用手轻轻地按在儿子的后背上，侧着身子，盯着儿子，静静地躺了很长时间。等我拉开被角去看时，发现儿子已经睡着了。我让父亲把电视声音开小一点，免得吵醒了孩子。然后，我起身端起一只水杯，悄悄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因为我的房间平时没人住，在深秋的夜里，不免显得有些阴冷，幸好炕是热乎的。炕是母亲为我烧的，这几天陡然降温了，她可能是怕我受了潮冻吧。我坐在炕上看了一阵书，很快就大汗淋漓。还未入冬，就睡热炕，真有些不习惯。我一脚蹬开了被子，但很快便觉得有些冷，不知如何是好。于是，随手点燃了一枝烟，在手机上写下了这段文字。
　　 信笔于此，夜已入定。我起身去后院如厕时，看到父母房间的灯已关了。我趴在窗外，借着后院昏暗的灯光朝里面看了一眼，儿子已经睡着了，脸正向着窗户这边。我想，儿子这会儿可能正在做着一个美梦，梦见我和他的妈妈引着他逛西安吧？
　　 2014年10月12日于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