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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14-15)

作品名称:百味人生      作者:祥歌      发布时间:2014-12-11 12:15:11      字数:5745


  十四
  好长时间没开局务会了。听说这段时间王局长心情不好,而心情不好的原因,是因为他没进入处级干部储备库。不仅如此,推举结果让他在全区很失面子。那天投票,全区一百多个正科干部参加,他竟然只得了2票,其中一票不用说是他自已投的。这不能不说他在做人方面存在很大问题。
  要做官,必须先学会做人,能不能做事还是其次。难道这点他不懂?
  我们几个副局长都来了,只有周组长还没到.我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超过开会时间十分钟了.我又望了望坐在首席一语不发表情严肃的王局长,王局正好也在看表,只见他皱着眉,刚要抬头说话,周组长推门进来了,他气喘喘的,一边用手指刮着脸上的汗,还一边埋怨道:“赶死了!”,然后在刘副局长旁坐下。
  王局长不敢发作,若是换了他人,不骂得你狗血淋头才怪呢。但对这位周公子就是借他几个胆,他也不敢.其实他并非不懂现今的处世之道,只是有时候,他在做些事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方式方法却让人接受不了,甚至觉得恶心.
  记得有一次区委书记来我单位调研,主动提出中午要在这用餐,班子成员一起作陪,本来这是一次绝好的融洽机会,说明书记认可了他,至少认可了他的工作.可他倒好,为了讨好书记,在酒桌上当着大伙的面反复地说,书记如何如何有才,是个干大事的人,跟着书记做事心理很舒坦,这样的话找个恰当的时机点到下也就算了,可他却反反复复地说了不下十遍,听得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起鸡皮疙瘩,就差没钻到桌子底下去.我相信书记当时一定也很不悦,作为全区的一把手,他是不屑在这样的场合听到这种肉麻的话的.所以最后还是书记打断了他的话,说,好了,好了,不说了,喝酒.真是拍马屁拍在了马蹄上.
  此时,只听见他闷闷地说道:“开会了。”
  王局长说,这次召集各位来开会,只有一个议题,就是成立招商小组,准备外出招商。
  王局长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招商引资是区里下给我们的死任务,必须完成,今年必须要完成一个进园的工业项目,不然年度考评,我们又会落后于兄弟单位,得倒数第一。”
  这个"又"字让我想起,前几天上面来走基层看变化.这次走基层看变化,我们是信心十足,得个二等奖应该是没问题的,我们甚至认为得第一名也有可能.因为单位近期推开的几项工作,都得到了市区主要领导的首肯,而且领导在不同的场合也多次表扬过,一些做法还要我们向全区推广.可是最后由各部门评比、打分,得出的结果竟然是倒数第一。当时我们听到这样的结果一个个都目瞪口呆,谁都不相信,我们如此轰轰烈烈地大干特干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我不知道我们的王局长当时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到现在是否意识到了问题出在了哪儿?为什么工作做得好,反而还是后进单位?正如他自己,工作中常常受到领导的表扬,而在推荐处级干部时却又名落孙山。咳,什么世道啊!我摇了摇头,心里为他不值,也为我们不值.
  客观地说,王局长的工作能力确实很强,尤其在社会化管理工作方面有他独到的见地。他推出的低保听证、平安小区建设社区数字化、居民谈心室等工作无一不是全区的首创。可是,有能力有创新又怎么样呢?你只会低头做事,不会处理方方面面的关系,没用的。即便领导表扬你,那也是领导工作的需要,领导需要有更多这样的人为他做事。至于能不能用你,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过硬的背景,或是看你会不会做人了。
  我回过神来,王局长还在说:“怎么样?大家说说,谁来领这个头?不作声?那只有我去了。也是,一把手是第一责任人嘛。那谁跟我去呢?这次我们去南方。”
  “南方?”我本能地把目光投向王局,这个敏感的名字,这个在我心里反复呢喃的名字,这个在我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名字,近段时间怎么几次出现在我的视野,回响在我的耳边?前些日子,儿子也发来短信说他要去南方工作。我忽然有了一种莫明的期待。我收回视线,低着头,心跳似乎加快了许多,我紧张地等着王局的下文。
  会议室里很安静,我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移向王局,只见他透过镜片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轻轻地扫了一遍,但还是没人说话。大家都知道,当这头不好当,责任大,谁都清楚现在招商引资工作也很难做,保不准要空手而归。但能到外面去转一圈,相当于一次公费旅游,谁不想去?只是刚才王局要哪个领头时没人应声,这会儿也不好意思自告奋勇说自已去了。王局似乎看穿了大家的心理,便说:“你们不好意思说是吧?那好,我就点将了。"他再次环视了下各位,最后,目光落在了我身上,说:"张副局长,这次你跟我去吧。”
  “我?”我以为自已听错了,没想到他真会叫我去。
  “你不愿去?”王局长问。
  “哦,不,不是。”我唯恐他改变注意。
  “这样,你这几天收集点信息,再带一个干部去,最好能叫一个酒量好的。招商,从某个意义上讲就是去拚酒。”心里却在想这世道用真本事反而做不成事。然后,他又朝在坐的问道:“大家手上还有什么事需要提出来的?”
  “我这有个事,”刘副局长接过话说,“前一阵子,上访户彭坚提出要给他买三轮椅的事,是不是可以考虑下,我去店里问了下价,要4000多,贵是贵了点,但如果不满足他,他真的还会进京上访,马上又要开两会了。”
  王局又皱着眉,犹豫了一会儿,叹道:“咳,买吧,买吧,我们怎么就怕了老百姓上访呢?对了,你可以跟残联沟通下,看看他们那有没有。没事了就散会。”
  走出会议室,心里的激动还未平静下来,我走进办公室,本想好好计划下,看看如何能找到刘芳,可周组长也随后进来了,并说:“张局,这次跟老大出去可以好好玩下了。”
  “有什么好玩的?”我冷冷地应着。其实我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无非是吃喝玩乐,而我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记得有一年我跟其它单位几个人去出差,一下火车,他们就像放风,似乎忘了来的目的,他们首先安排去哪里吃哪里玩,特别是到了晚上,更看不到人影。当然,他们出去时也约了我,但我知道他们要去什么地方,便说不去,他们却说我不是男人。还有一次出差,老板出钱请我们K歌并为我们找来了一串女人,要我们随意挑,这些女人个个袒胸露背,风骚无限。当老板问我挑谁时,我说谁也不要。那老板愣愣地看了我足足有一分钟,最后说了句:“你不属于这个社会。”我哈哈地笑了笑,然后,一个人回宾馆睡觉。
  大多数男人喜欢出差,并不是游览山水,体验异域风情,而是沉溺于他乡的灯红酒绿,所谓近赌远嫖是他们的经验总结。这不是我们男人的错,而是当今的风气使然。
  所以,周组长流露出来的羡慕我是可以理解的,而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思与他讨论这些。我现在想的是如何从刘芳的姐妹那里要到刘芳的地址。
  正当我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的时候,小马走了进来,他来给我传达一个电话通知,说,有居民打市长热线反映,由于昨晚的一场暴雨,几户居民家里进了水,需要我们协调解决。因为是我挂点的社区,所以王局长要我去处理。有关民生问题不敢怠慢,我拿起桌上的记事本与小马急匆匆地赶往社区。
  
  (十五)
  我和王局、小马三人登上了南下的列车。
  那天,我和小马处理完社区内涝问题后,在回来的路上,我问小马愿不愿跟我和老大一起去南方出差,他侧过头不加思索地答道:“去呀。”并高兴地对我说,他店里的贷都是从南方进的,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跑一趟南方。更何况还是跟我去.这家伙,之前我还担心他不愿和一把手出差呢,原来可以公私兼顾,难怪答应得这么爽快。
  列车像一条巨尨,在苍茫的大地上穿梭。
  此时,夜幕低垂,窗外的景物渐渐模糊起来。王局跟小马换了床位早早地扒到上铺去了,王局嫌吵,还说下铺不卫生。乐得小马和我睡下铺。
  小马正在发短信。而我隔着车窗,望着远处夜幕下如繁星般的灯火,以及被夜色笼罩的山峦,正一点点地从我的视线里往后移动。脑子里却在想,我与她是彻底无缘了。这些天,我反复打她好姐妹的电话,但就是无法接通。我不知道这是天意弄人,还是我原本就是在痴心妄想。也许,我和她不仅是两个不同地域的人,我们根本就是陌生人。相识也好,不相识也罢,她有她的天地,我有我的生活,我又何必去打扰她呢?也许人家早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咳,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回头看看小马,见他还在发短信,脸上还不时露出幸福的笑。那天和他交流后,他似乎比以前多了点信心.或者说多了一份洒脱.他说,人还是不要有太多的远虑,过好并珍惜眼前的每一天,才是最实在的。如果真有缘尽的那一天,那也是命中注定.是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任何强求都是徒劳无益的.其实,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真正属于自已的东西呢?
  此时,我不忍心去分享他的快乐,便又把目光投向窗外。夜色更浓了,火车进入了一个空旷地带,没有村落,也没有灯光,仿佛一切都沉寂了下来,耳旁只有那“咣铛、咣铛“的车轮滚动声,以及车箱内旅客南腔北调的声音。我的心猛然一阵发紧。我又想起那次和她见面时的情景,不知为什么,自从那次不期而遇后,她那张憔悴的似乎经历过无数风霜的脸总是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特别是那双忧郁的近乎呆滞的眼睛,好像里面深藏了万千悲苦,使我每次想起就会感到一种不安。
  哦,刘芳,你在哪里?我对着茫茫的夜空,在心里呼唤着.
  “张局,在想什么呢?”小马发完了短信,立起身问我。这时,广播里在通知要熄灯了。
  “给老婆发完短信了?”我转过身来问道。“谁说我在给老婆发短信了?”目光里透着一丝狡黠。
  “那你是?哦,我知道了,你在跟小罗发短信。”
  “嘘……”他立即制止我,并指了指上铺,示意我不要让王局听见。然后,躺到我床上来。
  他细声地说道:“是她发过来的,我们现在真的仅仅是好朋友。这种事说开了就好。这也有您的功劳,那天您跟她聊过后,她冷静地想了好几天,也觉得男女之间,友情比爱情更牢靠,更有幸福感。如今,我们虽然彼此心中都装着对方,但决不会越雷池一步。”
  "真羡慕你们。这么年轻轻的就能找到知已,真是不容易,希望你们一定要好好把握,好好珍惜。"说完,我的鼻子有点酸酸的。我挪了挪身子,这家伙100多斤压在我身上,把我腿都压麻了,难受。
  “张局,我问下你,你怎么不找一个?我总觉得在你身上有故事,而且这个故事一定凄婉动人,能说来听听吗?”
  “瞎说,我有什么故事。去,马上要熄灯了,快睡觉去。压得我都快喘不过气了。”我催着他过他床位上去。
  每个人都有故事,不同的人生,就有不同的故事。或平平淡淡,或轰轰烈烈,或坎坎坷坷,或一帆风顺。而我的故事呢?也许有一天我会把它写成文字,可是谁又能看得到呢?她能看得到吗?
  车箱内安静了下来。
  第二天八点多钟我们到达了南方——这个四季如春的城市。
  入住酒店后,王局便与他的同学联系。这次出来算幸运,来之前,王局正好接到他同学的电话,说有意回内地投资办厂。只是投资地尚未确定,询问我们这边的投资环境如何?所以,我花了一星期收集来的信息暂时也不用了。一心一意攻王局的同学。
  我们刚用完早点,王局的同学就赶过来了。王局的同学姓陈,博士生,长得威武高大,却斯斯文文,一双温和的眼睛透着智慧,与我之前见过的精明的商人相比,似乎多了一份慈善。他是做药业生意的。如果这次谈得成,他准备投资一个多亿办家药厂。这对于我们来说可是个大项目。我们几个无不欣喜万分,特别是王局长,更是天降好事一样,脸上始终洋溢着笑。要知道,这个项目一旦拿到手,那他在区里可算得上是有突出贡献的人了.说不准还会由此改变他的官运,他怎么不兴奋呢?
  上午,陈总带我们参观了他的厂房,介绍了他目前的生产线,他说现有的生产设备比较陈旧落后,他准备到德国重新进过三条生产线,希望我们能提供近百亩的土地。王局拍着胸脯保证,回去立即跟区领导汇报,拿出最优惠的政策,提供最优质的服务。
  中午,陈总安排我们在一家豪华的餐厅吃午饭。他的秘书、会计、技术科长也都叫来了。席间,大家谈笑风声,特别是那位秘书,谈吐不凡,落落大方,不仅人长得漂亮,酒量也大,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她叫刘玉彤,也是研究生毕业,长得眉目清秀,身材修长,穿一套米黄色连衣裙,V型胸开得有点低,但却不露,而正是这种若隐若现、朦朦胧胧的感觉,才更会对男人产生一种极大的诱惑力。所以男士们的眼睛都时不时地瞟向她身上的同一个地方。据陈总介绍,其父是某军区副师长。老人家给她在机关找了份工作,她硬是不去,偷偷给家里留下一张纸条便只身出来闯荡江湖,这样的女子还真是不多见,我不由得对她起了敬意。说实话,在平时,我对那些跟在老板屁股后面的女人是瞧不上眼的。即便是长得再漂亮,她们也只是老板手上的玩物.而今天,我对这位秘书确实多看了几眼,不完全是为她的姿色,而更多的是为她的谈吐和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高雅的气质。
  小马在王局的示意下频频向她敬酒。我懂王局的意思,一般情况下,老板带出来的所谓女秘书一定是跟老板的关系非同寻常,只要搞定了她,只要让她高兴了,事情便成功了一半。可我感觉她和老板的关系,似乎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晚饭由我们作东,但那位女秘书没来,说是有事,具体什么事,陈总没说,我们也不便多问.她没来,少了些气氛,真是有酒无花不成欢。加上中午的酒还没消化,晚饭便草草结束.
  结束前,陈总提意:“我们去K歌吧。”
  “好呀。好些年没听你唱歌了,想当年你可是我们学校四大天王之一呢。”王局说道,“把刘秘书也叫来吧。”
  “她就别叫了。我也好长时间没去了,当年就不提了。”又对会计说:“你先去订个包厢,我们随后就到。”
  一走进咔啦OK厅,陈总就像换了个人,一改白天所看到的文质彬彬的样子,整个身子随着音乐的节奏,左摇右晃.他对这的每个人都很熟,每见一个女人从他身边走过,他都要上前捏一把.他把老板叫到跟前,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老板匆匆而去。
  一会儿,老板带进来一串女人。对陈总说:“都在这了。”
  陈总转过身对王局说:“这些都归你们了,你看上谁?”
  没想到,陈总也好这个。我想起前几次的出差,便摇了下头走到前面去拿话筒,心想,难怪他不让叫刘秘书来了。
  这串女人就像一件件展品立在厅中央,身着一色的旗袍,每个人的胸前都挂着编号,这让我想起从电视里看到的号子里的女囚犯,她们微低着头,等待着男人们来挑选,把玩。
  就在我走近她们身边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我心里一惊,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她?灰暗的灯光下,我仔细地辨认着,是她,是她!我的双腿开始发软,我的血液似乎一点点地在冷却,我惊恐,无力地退回到沙发上。
  是她——刘芳。那个胸前挂着3号牌子的女子,虽然她微低着头,但我可以确定是她了。天哪!我日思梦想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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