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有口难言

　　
　　都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然而，因为人心的自私，因为人性的贪婪，让生活变得如此复杂，远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很多时候，我不住地问自己，到底是懦弱还是太随和。
　　回到单位，同事们都说我笨，大老远跑去照顾他，说看哪天你生病了他会不会跑回来照顾你！对于这个，我还真没有去想过，我想不会吧，不过我真的不会怪他，哪怕他从此走出我的生活，我也无怨无悔。
　　冬天到了，气温降到了几度，世界也因为寒冷的侵袭而变得萧条。动物躲进了早已挖好的巢穴里，小鸟也早不见了踪迹，只有匆匆的人群裹在厚厚的棉衣里往家赶。
　　平说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套，冷得简直不敢出门。师娘也打电话来说平很可怜，这么冷的天，人家穿上厚厚的羽绒服都冷，他还只穿一件薄薄的单衣，找大姐拿点钱买件衣服都没有。我让平把账号发给我，想着打几百块钱去他买件衣服穿着也好，因为我这时候也真的没有钱了。平生气地说不要，说冷死算了！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就算是那可伶巴巴的那几百块钱，也是和我儿子的生活依靠啊！
　　我把我那套按揭房在58同城上贴了出去，马上中介公司的电话就打个不停。平打了好几次电话，我都在通话中，好不容易打通了，平生气地问：“你在干嘛呢？我打了好几次你的电话都在通话。给你讲个好消息啊，我搞了一笔业务，是贵州的，借支五个亿，是我一个人跟的，基本上已经谈妥了，只等我们过去放款了。”
　　“哦！”我真的已经习惯了平这样的业务，不过只要他高兴，随他去吧。我只想换一套小一点旧一点的房子，抽出一点钱来解决我们暂时的困难。我想这应该是可以的，因为我挖机的按揭马上就会完结了。然而，中介带我看过了那几套小一点的房子，我才发现我这个以房换房的打算根本就是个错误，我只算到了房子的差价，忘记了买房子的那一笔不小的税费了。
　　挖机的按揭虽然已经交完了，但是因为挖机的业务却日渐萧条。一个朋友联系了一个雅安的工地，挖机已经进场一个多月了，却还没有结算到租金，连驾驶员和于二的生活费都得我们自己想办法。那天去柯姐家，柯姐便拿出账单给我看，一个月的时间，于二和驾驶员光是生活费用就是三千有余，柯姐说：“这个挖机我真的决定不做了，我们真的赔不起的。你看看，这工地还是包吃住的，就是他们偶尔买点肉回来自己煮都是这么多钱。当初李彬走的时候我说过，有我柯姐在，我有一分，就不会少那么娘两一分钱，但是我退出了，我就不能保证了。”
　　“柯姐，这挖机本身最早我就不想做的，既然不做了，大家商量个价格卖了就是。只是现在究竟能卖多少钱呢？”
　　“这样吧！你在网上挂出去，就六十五万。人家讨价还价，也不过五万块，六十万，我们三家人也好分。”
　　“这是有些可惜的，我们可是整整拿了一百多万出去啊！”
　　“这真的没办法了，现在挖机生意不好做，再说，我们又只靠于二娃一个人，越做越亏。听姐一句劝，卖了，姐绝对不会害你。”
　　于是，我在网上挂出了信息，卖价六十六万。信息一挂出去，便有好几个买主打电话来，也都说挖机这个价格不算高，只是当下这挖机业务萧条，确实影响了挖机的价格。一个宁夏的客户见到信息后，和我在QQ上谈了好几天，又让我发了图片过去，我能看得出他是真心想要我这台挖机的。那天晚上他打电话对我说，他明天就坐飞机来重庆，要亲自看看我这挖机。我也明确告诉他，如果他出的价格低于六十万，就不用来了，免得费了精力又花钱。
　　第二天我在上班的时候，那个客户打电话来了，说已经下飞机，问我怎样坐车。因为我当时也正在上班，我便给柯姐和于二打了电话，说清楚了那个买主是真心想买挖机的，他是绝对看上我们这挖机能够值六十万才来的，要他们绝对不要少价。快中午的时候，柯姐打来电话：“我说妹啊，那人真是把我气疯了居然给我出了个四十九万的价格，我打发他走了。”正在柯姐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那人给我打电话了：“喂，我说小妹，你还是回来吧，你看我们这大老远的来，你姐姐像是不愿意卖这台挖机啊！”
　　“是吗？我早给你怎么说的，低于六十万你就不要来了，你却给我出了个四十九万的价格，你以为我卖废铁呢！那是我姐她脾气好，要是我在，我可没她那么好的脾气对你。”
　　“出的是价还的是钱嘛，这买卖东西还哪有不讨价还价的？”
　　“可你这太离谱了吧！我在上班，你要是真心想要，你给我姐打电话，她能全权做主的。”
　　我打电话给柯姐，说那人肯定是腰买这挖机的，只不过这压价也很正常，告诉她等会儿绝对不要低于六十万。柯姐说：“还六十万呢！刚才他最多就出到五十三万，我们让他再添一万，凑足五十四万我们好平分他都不干。康三当时为了给我们提价，说五十五万卖给他，不过他也真心想要的，你看怎么样？”
　　“可是，如果五十五万我们早就卖了啊！”
　　“但是也没有人能出更高的钱了啊！我说妹啊，姐姐不会害你，这个挖机，我们两姊妹真的是越做越亏。”
　　我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让柯姐再看看。一个小时候，宁夏那人气愤地给我打电话来：“我说你那姐姐是怎么搞的？我们买东西讨价还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要多少钱才卖，我们都是可以商量的。她这样做就有些过分了点，叫我们出去吃了午饭再回来。可我们吃午饭这一会儿工夫，她就给我们说已经卖了!我们大老远的来，容易吗？我不管你现在在干什么，你马上回来见我们，把这事情说清楚。”
　　“我说清楚？笑话，你在和我姐讨价还价买东西，叫我说清楚？我是有台挖机要卖不假吧？你们来的时候我挖机没有卖也没错吧？”
　　“但是你姐这做法也太不地道了！我要告你！”那人气愤地挂了电话。
　　柯姐打电话来，说挖机就卖给康三了，五十五万，已经收了十万的定金了。既然已经卖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宁夏那人又来电话了，问我卖了多少钱。我给他说六十万，都已经收了十万的定金了，这事虽然不能怪我，但是你们大老远来，我也只能给你们说声对不起了！
　　“六十万就六十万呗，他不是只付定金了吗？我付全款，六十万，你给你姐打电话，我们马上签合同。”
　　“这就不地道了吧！好歹人家是付了十万的定金的，我们不能违约啊！”
　　“那他说余款多久打给你们？”
　　“就是这周末。要不这样，你们先回去，要是这周末他没有打余款给我，我就把挖机卖给你，你看这样好不？”
　　“你要说话算话！”
　　“那当然！难道我还希望别人欠我的钱吗？”
　　“要不这样，小妹，你给你姐姐打个电话，挖机就买给我们，我们昨晚上就坐车到兰州，早上搭飞机到重庆，你看着天远地远的。我再加两万，你把挖机卖给我，那两万就算你们的违约金给那个买家，他这十万块钱这么一会儿就赚两万也不亏的。”
　　我给那人说我打电话问问试试。然而柯姐说这根本就不可能，康三不会同意的，而且我们也不能做这种见钱眼开的事。虽然我觉得我这样的见钱眼开很正常，但是也确实是无能为力了。周六的时候，那人果真又打电话来问我挖机的余款到账没有。柯姐给我说来这周康三根本就凑不了那么多钱，因为这挖机是康三和于二一起买的，康三的那份是已经凑足了，只有于二的那份了。柯姐说：“你也知道于二的情况，只不过他也答应会尽快的，要不我先把那定金给你。”
　　就这样，我卖掉了那台曾经给我希望又让我家破人亡的挖机，拿着这薄薄的十几万块钱，我真的不知道今后该怎么生活下去。十八万，我买挖机的时候出了十三万，然后又付了十五万多挖机的按揭，其中有十万都是借的。等我还完借的帐，就只有八九万块钱了。房子要交按揭，儿子要读书，我只好把钱放起来，打算靠着这几万块钱边交房子按揭边把儿子拉扯大。正在这时，大姐的媳妇要开服装店差钱，我就把这钱借给了她。姐姐儿子说，我们虽然是亲人，但是现在再亲的人借钱出来都不容易。他给我八厘的利息，这样的利息比存放在银行高多了。（其实就算万勇不给我利息，我也会借钱给他，我要报答大姐早年为了资助我们到别处给我们借钱的那份情。）
　　这台挖机，有着我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节，它像李彬的化身，依附着李彬的灵魂，让我想见又怕见。每每从它身边走过，我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复杂的情愫。我很容易把它当作李彬，我不知道当我从它身边走过的时候，李彬会不会知道我此时正在想他？然而我恨它，我会很容易吧它当成是杀死我老公的凶手，我恨不得把它碎尸万段！
　　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岁月的脚步从来不会为谁而停留，所有爱过恨过的人，所有从希望到失望的事，都终究在渐渐沉重的脚步里要么飘散成风，要么凝结成结，掩埋在以后的每一个违心的微笑里。
　　一百二十八万的挖机，二十六个月，二千四百多个工作时，就这样以五十五万的价格卖掉了。再笨的人也明白，也挖机是贱卖了，然而，它却实实在在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都说恋爱中女人的智商等于零，这个对于女人的魔咒在我的身上得到了如此深沉的印证。我忘记了年迈的母亲，忘记了还未成年的儿子，忘记了自己还有那么漫长的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