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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库二哥

作品名称:婆家小院撒满了碎银      作者:小泥儿      发布时间:2015-01-11 15:23:53      字数:4272

  库二哥是王二爷的二儿子,也就是石头的亲叔伯哥们儿,他上边还有个哥哥叫玉昌大哥,他叫玉库,为了省事,大伙习惯叫他库二哥。
  大哥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毕业于大连工学院。他成了石头的偶像,从小在他心里就种下了一个梦想,长大了像昌大哥那样当个大学生。
  可库二哥则不然,他继承了父业当了地地道道的农民,他的人生经历就像一首田园交响曲。无论是春天贫瘠上的耕种,还是夏日酷热的铲耥,无论是经历秋风薄收的萧瑟,还是饱尝严冬饥寒的交迫,他都能大度从容,勇敢的面对,用他智慧的心灵弹奏出快乐生活的曲调,愉悦着家族,集结着弟兄们的亲情。
  库二哥年轻时也算个帅小伙,一米七四的个头,不是浓眉大眼,但看上去也端庄大方,男人味十足。除了门牙有点缝,别的还真挑不出毛病。要说他这辈子的毛病就是不爱上学,更不爱读书,他说:“那些字儿怎么也不往脑袋里钻,没辙了。”上边的哥哥是大学生对他丝毫没什么好的影响,他还是坚定地走自己的路,当个农民。所以小学六年级上完了,他就成了王家孩子帮的老大。
  常常可以看到高半头的库二哥领着王姓的小哥们儿,十几个流着鼻涕的孩子们,夏天裸奔在村头的河坝上,跑热了就一起跳进小清河里“打狗刨”(土的游泳姿势)。一次光个屁股正跑着,突然迎面走来教过他的女班主任,吓得库二哥一头钻进坝旁边的苞米地里,往下一蹲,被断了的玉米秆把屁股划得鲜血直流。
  夏天里,他带着石头他们下到河里摸鱼,到瓜地里偷香瓜,常常被人追得直跑,再不就到生产队的地里打乌糜,然后找个地方拢点火烧着吃,每个孩子吃得满嘴是“小黑胡”,活像现在孩子们都熟悉的“黑猫警长”。
  秋天里,库二哥又带着他们一大帮小孩子去捡地,刨剩在地里的花生,豆子,土豆,收获之后的中午一定是在大地里拢上火,烧土豆,烧玉米,烧花生,然后在大地里饱吃一顿。石头说:“那时打的野食比家里吃的饭香多了,现在再也吃不到那样的味道了。”
  晚上,库二哥又领着这帮孩子,每人拿着自己的战利品,一小布袋子粮食,踏着淡淡退却的霞光走回村子。库二哥还是个小票友,一路走着,一路还唱着京戏,其他的人也东一句西一句的跟着帮腔,那是一种穷困饥饿都挡不住的快乐!
  冬天也有冬天的欢乐,库二哥会领着大家到小青河里去滑冰。自己做的爬犁,单腿驴(一个小木板刚好放两只脚,木板下边是一个木楞子,木楞下是一条粗钢丝。)用两根钎子一支,就会飞速的滑走。
  玩够了饿了怎么办?拿着弹弓打鸟,拿个箩筐扣鸟。箩筐放在场院扫出的一块空地,撒上从家里偷出的小米,用一根筷子支起箩筐的一端,筷子上绑着一根长绳子,把绳子头拿到手里远远的等待着,有的时候干脆趴在雪地里,只要鸟儿一进箩筐把远处的绳子一拉,鸟就被扣在箩筐里。那一瞬间,大家会欢呼起来喊着“抓住啦!抓住啦!”库二哥和孩子们兴奋地在雪地上直打滚,自然又是一顿山珍美味了。
  直到今天六七十岁的那帮老了的“孩子”说起当年的趣事、美味和快乐一定会想起他们的领袖、老大、库二哥。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二大爷看到每天疯玩的二儿子,没有一点正事,特别是一次偷着去耍钱,被二大爷抓住狠打一顿后,吓得库二哥钻到灰窑里不敢回家,还是我公公把他揪了回来,送回了家。
  气的二大爷足足骂了他大半宿。第二天,二大爷让库二哥到生产队里劳动去,“老大不小了该挣工分养活自己了,不干就等着饿死,别回家吃饭。”
  没办法,父命不能违,十五岁的库二哥成了生产队的“半拉子”,就是和大人一样的干活,拿大人一半的工分。队长还特意分给库二哥一个任务就是每天上工和下工时敲钟,就是敲挂在树上的一个铁管子,库二哥特别讨厌这种哭嚎般的呻吟声。
  他上小学时是学校鼓乐队的一个号手。那个年代十几岁的农村孩子,能戴着红领巾穿上白衬衣、蓝裤子、小白鞋,吹上一把小铜号,再神气不过了。每当少先队活动时,都是库二哥最风光的日子。可是终因为没考上中学而离开了鼓乐队,库二哥心想我离开了,可小号不能离开我,刚好大队辅导员老师休产假,小号被认为弄丢了,从此这把小号就像宝贝似的被库二哥珍藏了起来!
  这回好了,小号可以派上用场。库二哥突发奇想,向村长提了建议,以后出工收工不再敲钟改成吹号。从此,每天早上库二哥嘹亮的号声一响,全村的老百姓都像紧急集合似的奔向大队部,大人们都喜欢听库二哥的号声,整个鸭子场都为这号声骄傲和自豪。
  一次队长到公社去开会,公社书记说:“鸭子场大队的管理就是有创新,不仅仅是吹了一个小号,更重要的是调动了社员的积极性。”队长一回大队就叫人把库二哥叫到队部,摸着他的头,哈哈的笑着,满脸的胡茬子都兴奋得立了起来,弄的库二哥直犯傻,“平时一脸凶巴巴的队长,今个这是怎么了?”
  队长掏出老旱烟笑着深深的抽了一口说:“小库子好小子,你这主意不错,小号吹的公社书记都听到了,以后好好吹啊!明天起长两个工分。”库二哥乐的一边跑一边喊“哦!长工分了!长工分了!”二大爷也高兴的说:“老二还真行,学啥也不白学,吹个小号还能多挣两个工分!”
  又过了三年,十九岁那年,库二哥和村里老于家的一个姑娘自由恋爱了,他们在月光的草地上,在小清河的岸边,在生产队的玉米秸秆垛旁都留下他们的拥抱和亲吻的倩影。秘密总有被泄露的时候,库二哥的初恋被二大爷扼杀在摇篮中。理由是,“不能找一个仇人家的孩子做儿媳妇。”上一辈的恩怨在库二哥的身上结出了恶果,家族之命难以违抗。
  库二哥失恋了,每天像被霜打的茄子,蔫蔫的,弄得一家四条光棍都在灰暗中度日。二大爷看着老二那苦不堪言的样子,突然眼前一亮,“这家是该有个女人了,还真是老二提醒了我。”二大爷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他最好的哥们,这老哥俩一顿酒的功夫就把儿子和女儿青姑娘的婚事定了。
  二大爷哥们儿的女儿长得还可以,就是有一只手稍有残疾,屈伸不灵,可不影响干活,二大爷想“这么好的姑娘要不是有这点毛病也不会嫁到咱们穷得快掉底的光棍之家啊!”于是强捏着库二哥娶了青姑娘,成了王家的二嫂子。
  先结婚后恋爱,二嫂子在这个四个光棍之家里既是儿媳妇,又是嫂娘,既要照顾老爷子和两个小叔子的日常生活、洗洗涮涮,还要照顾库二哥的饮食起居,过好自己的日子。二嫂子不声不响的面对生活带给她的一切,她的贤惠勤奋赢得了四个男子汉的信任和爱戴,库二哥打心眼里喜欢上这个能干的二嫂子,从此二嫂子的节俭、仔细、干净也在鸭子场出了名。
  库二哥每天乐呵呵的过着小日子,走路都唱着歌,没多久二嫂子就给库二哥生了个大胖小子。这让二大爷和库二哥乐的合不拢嘴,王家第二股里终于有了传人啦!因为昌大哥生了两个女儿。
  那一年老三也到了说媳妇的年龄,二大爷决定分家。库二哥终于有了自己的小家。他和二嫂子用勤劳的双手,像燕子衔泥般的建设着自己的小家园,希望在青枝上绽放,幸福在绿叶上结果。三口的小家既温暖又幸福。
  可是往往在你始料不及的时候,灾难已悄悄的来到你的身边。二嫂子怀孕了,这一次和上一次的反应完全不同。库二哥坚信这次一定是个女儿,他精心地照顾二嫂子。尽管家境贫穷,只要二嫂子想吃什么,库二哥立刻就到集上买回来。
  终于盼到孩子出生了,二嫂子果真给库二哥生了个女儿,孩子一出生就是个白白胖胖大眼睛小嘴巴的漂亮小姑娘。高兴的库二哥总是把女儿抱在怀里,对宝贝儿子都显得有些冷漠。看得出他对这个女儿是喜爱有加,起个名字也是别出心裁,叫“艳姐”。可是这一家人万万没想到这个“小艳姐”却成了“小难姐”,她的到来给这个家带来了无尽的痛苦和灾难,很多年这个家园的天空都是被乌云笼罩着。
  一岁以后小艳姐就开始频繁得病,孩子发育明显低于正常的孩子,身体也软弱无力,两条腿软软的,一次高烧后,抽搐不断,一个好端端的孩子变得七扭八歪的。
  库二哥不断的领着女儿看病,他不甘心女儿就这样完了,他借遍了王家能借的钱,最后也没能给女儿治好病。小艳姐得的是脑瘫,留下了终生的残疾。孩子的两个胳膊像两只翅膀总是向两边喳喳着,扇乎着,两条腿也站不直,走起路来艰难的左右栽楞着。再看那原本漂亮的脸,总是向一边歪着,还不停的颤动着,冷不丁看见还真有点吓人呢!
  我看见小艳姐时她十五岁,可是不能上学,库二哥怕她出了家门受欺负,常年让女儿呆在家里。艳姐虽然有病,但聪明伶俐,自己学会了画画、绣花、收拾房子、种菜园子、洗衣做饭、收拾屋子,动作艰难的小艳姐能把这些活干得很好。
  眼看着女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这是库二哥的一块心病。库二哥找女儿谈了一次话,弄清楚女儿的想法。艳姐用自己的语言告诉爸爸妈妈:“这辈子不嫁了,和爸妈生活在一起。”库二哥流泪了,说:“艳姐,要活爸妈和你活在一块,要死你和爸妈死在一起吧!”
  从那以后库二哥的心好像开朗了许多,性格也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夏日的傍晚又能听到库二哥那小号和歌声,谁都能听出来那是他的心声,那是他为女儿祈盼幸福的祷告声。
  我和石头最近一次回家,特意去看了库二哥。七十岁的人了,可心态年轻的像个老顽童。这些年日子的艰辛,家庭的磨难没有打垮他,反倒活得更有精气神了。他除了种好自己家的几亩地,时不时还做点小买卖,弄几个零花钱给孙子们。每个晚上都要到村口的空地上唱唱露天的卡拉ok,听村里人说:“还是十里八村的农民歌手呢?”
  再看他那身行头,就知道眼前的库二哥真是与时俱进。头戴老式的制服帽,身穿双排扣的西服,里边是红格子的羊绒背心,再里边是老式的确良的衬衣,下身是套装的裤子,一双白色的旅游鞋,鞋里是双红袜子。不管搭配得是否合理,但是从里到外都是透透亮亮的干净。
  库二哥一看我们回去了,兴奋地聊着,几次想停都停不下来。让我刮目相看的是,无论国际国内的政治经济、百姓生活、网络地产,他都能和你搭上茬、接上头、不落伍、不露怯,时不时的还把我们逗得直乐。听他一个农民唠得嗑,比有些城里人还时尚、还现代、还跟形势。
  库二哥说:“老三老四都进了城,也都有了钱,但毕竟是在商海上漂着,到什么时候鸭子场的家还是他们的港湾,回来还有一个炕头给他们躺,我就是他们看家的人,守根的人。
  一晃库二哥也老了。他这辈子没干什么大事,但活得也算有滋有味。现在日子过得舒坦,也研究养生,唱唱卡拉ok,穿的也跟上行市,没事就琢磨着快乐。“我真的挺知足,现在唯一的心思就是多活几年,多陪陪小艳姐。”他笑着说,可听起来还是有几分凄凉。
  二嫂子还是那样干净利索,还是笑着听着库二哥大声的说话。小艳姐坐在我身边亲昵的偎着,不好意思的低着不停颤抖的头,人显得干瘦苍老。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偷偷的把钱硬塞给了小艳姐。尽管钱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还是可以安慰一个人的心,表达另一个人的心的。
  回来的一路上,库二哥的影子总在我眼前晃动,这是八亿中国农民的缩影,真希望他们的日子过得再好些,农民富裕了,中国才算真正强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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