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岳翎出走

　　
　　
　　“岳翎今晚就回来，给我一点时间跟她把事情解释清楚。我拜托您，能不能跟她好好聊一聊，帮助她，鼓励她，让她有充分自信在这条路上勇敢地走下去，您是专家，您的话一定比我有份量不是么？……”
　　李学琛没能将顾教授从密闭的思考中唤醒，他眼看着伯母的神色变得越来越深邃，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好放弃。
　　“那……我先回去了。”
　　“李学琛。”顾教授叫住他。
　　“你是真心喜欢顾丹么？”
　　李学琛疑惑地看着她的脸，点点头。
　　“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她不准备放过他。
　　“我喜欢顾丹，真心喜欢她。”
　　“你已经准备好了将来要和她在一起么？”
　　“是。”他语气平淡如水，有着明显的无可奈何。
　　“如果你会因此而失去岳翎，我的意思是，和过去一样，分开各自过着互不相干的日子，你要怎么办？”
　　“这并不矛盾，我可以把她带在身边。”
　　“要是我们不同意呢？”
　　“为什么？她是我妹妹。”
　　“我只是假设，你会因此而放弃我的女儿吗？”
　　“……”
　　李学琛的体温开始急速下降，血液循环接近凝固的指标，不仅如此，他觉得顾教授接二连三的问题，就如同一双无形的镣铐，不偏不倚，刚好锁住他飘忽不定的意志。
　　“既然是假设，我想，就不必回答了。”他打算逃避。
　　“李学琛，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这些。”
　　“其实，我心里所有的问题加起来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很想知道，岳翎在你心里是否真的仅仅只是一个小妹妹？”
　　突然间，李学琛再也不想回答任何问题了，他直接走过去，拧开书房的门。
　　“等一下。”
　　顾教授也站起来，慢慢地走近他背后。
　　“李学琛，岳翎是我所见过的，最有天份的作家，把她交给我，我会把她培养成你梦寐以求的样子，甚至，比你想像的更好，我劝你最好慎重考虑一下。”
　　“我是个自私的母亲，这一点，我不想否认，但是，我之所以会这么做，绝非单纯地为了我的女儿，更多的，是为你，你明白吗？”
　　顾教授最后这番话，让李学琛在门口停留了将近两分钟，然后，他一个大步跨了出去，就在门锁被合拢的一霎那，李学琛感到内心期待了如此长久、且好不容易徐徐张开的裂缝也随即合成了一片。

　　“为什么叫月夜？”
　　李学琛觉得岳翎是很美好的名字，月夜听上去别扭得不得了。
　　“如果用真名，还要笔名干嘛？而且月夜这个名字也不错，我们不一直这样看着阁楼上的月夜吗？”
　　岳翎当真有了这样的念头。
　　“你已经超过十八岁，来不及了。”
　　她很苦恼地瘪起嘴来。
　　“总感觉有点瘆人。”李学琛还是觉得不舒服。
　　“月华皎洁，正所谓皎皎寒玉宇，默默流幽晖，月夜是很美的！”
　　“我特别迷恋月，那是大自然造就的最细腻的产物。”
　　李学琛糊里糊涂没听懂，也不想听，在他眼里，岳翎是灿若水晶的星星，和明暗阴晴的月亮的根本扯不上关系。
　　“写小说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偷我稿子去比赛不是也没告诉我。”
　　“少啰嗦！”飞机头忍不住插嘴，“都是些已成事实的事情，有什么好争的。”
　　“岳翎，都进入决赛了耶！这回你和顾丹可有的争了。”
　　“争什么？”岳翎眨巴眨巴眼珠，不解地盯着阮菁看。
　　“新人奖啊，说不定你马上就能大红大紫，成为最年轻的小说家！”
　　“我看不止是新人奖吧。”飞机头暗自嘀咕。
　　阮菁摸摸脑袋：“什么意思？”
　　飞机头看看岳翎，再看看李学琛，不想回答，这时，顾丹走进来。
　　“哦，你们都在。”
　　顾丹笑眯眯的，脸色有些没睡饱的样子，她直径走到飞机头面前。
　　“有点事想找你谈，现在方不方便？”
　　“不是说好了一起给岳翎庆祝的么？”
　　“恐怕要晚一点了。”顾丹的目光转向岳翎，接着又移到李学琛脸上：“我妈已经决定指导岳翎参加比赛，时间紧迫，你最好现在就带岳翎去，她在家里等你们。”
　　“那我怎么办？”阮菁急了。
　　“我们一会儿就回来的。”
　　“李学琛，你留下来陪阮菁，我一个人去就好。”
　　岳翎一边整理稿件一边对李学琛说。
　　“晚上直接在饭馆碰头如何？”飞机头提议。
　　大家面面相觑，也只有这样了。
　　李学琛帮岳翎把书包的背带弄妥帖，顾丹不经意地走到他们中间。
　　“岳翎，恭喜你，我从来不知道你是那么有才华的人，若不是李学琛帮你暴露身份，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永远深藏不露呢？不管怎样，从今天开始，你我就是真正的竞争对手了，我会全力以赴，绝不会输给你的。”
　　岳翎第一次发现顾丹长得很高，当她真的挡在自己面前时，居然一点也看不到她背后，李学琛的影子。
　　李学琛错过顾丹的身体，把很坚定的目光送到岳翎眼中，于是，岳翎嘴角一歪，对顾丹绽开一个自信的微笑。
　　“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说完，转身就要走。
　　“岳翎！”李学琛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岳翎回过头。
　　“路上小心点。”
　　“我知道。”她摆摆手，一溜烟就不见了。
　　这时，李学琛的心忽然没来由地跌荡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飞机头，你还是和阮菁分手吧。”
　　几分钟后，顾丹和飞机头已经坐在北大的草坪上。
　　“你说什么？”
　　“反正你也不爱她。”
　　顾丹面无表情，尖锐地把话题摊开。
　　“这是我和阮菁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插手。”
　　“你觉得逃避有用么？明知道他们在任何一个我们看不见的角落里耳鬓厮磨生死相许，表面上装得毫不在乎，心里却痛苦得无以复加。你口口声声说爱阮菁，看上去似乎也交往得有声有色，可是，我心里清楚得很，你从来就没忘记过岳翎，就像我无法放弃李学琛一样，你觉得这样对阮菁公平么？”
　　“我不懂你的意思。”
　　“还装？”顾丹轻蔑地笑，“可见你比我胆怯，我跟你不一样，李学琛是我的，我没理由把他让给别的女人，更何况是一个和他有伦理关系的人。”
　　“如果你想和我说这个，我没兴趣听。”
　　飞机头愤怒地站起来。
　　“站住！”顾丹迅速抓住他的手腕。
　　“事情不止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如果只是岳翎单方面的感情，我也不会特地约你出来讲这些，你和李学琛是多少年的朋友了，难道还不明白？李学琛看岳翎的眼神，对岳翎过份的呵护，就连一个微小的细节也不放过，你什么时候看到他对我这样？”
　　“我不相信，李学琛不是那种人。”飞机头的嗓音开始颤栗。
　　“他吻的是他的妹妹！这是我亲眼看见的！”顾丹突然尖叫，压抑太久的泪水疯狂地涌出她的眼眶。
　　飞机头完全惊呆了。
　　“把岳翎留在李学琛身边根本就是个错误！在此之前的李学琛是什么样子的？他正常地学习，正常地工作，正常地恋爱，如果不是岳翎意外地出现，他不会搞成现在这样！”
　　“飞机头，醒醒吧！”
　　顾丹拼命摇他，情绪濒临崩溃。
　　“再这样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他们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你真打算一辈子躲在阮菁怀里当个睁眼瞎，眼看着他们走向毁灭而无动于衷吗？”
　　“我能做什么？能做什么！”
　　飞机头再也承受不住，猛然甩开顾丹的手，踉跄地跌倒。
　　顾丹一时间也失去了说下去的力量。
　　她木讷地俯视着飞机头插入发根，参差不齐，瑟瑟发抖的手指，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慢慢蹲下身来。
　　“飞机头，你听我说。”
　　“岳翎不久就会离开这里，说不定明天就走……”
　　“你怎么知道？”他虚脱地抬起头。
　　“这个你别管。我拜托你，回到岳翎身边，好好守着她，相信我，总有一天她会需要你的。最重要的是，千万别让她再出现在李学琛面前……”
　　“顾丹你住口——！”
　　飞机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震呵。
　　两人蓦然回头，顿时目瞪口呆。
　　阮菁拎着一盒蛋糕，泪流满面地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榕树下，右手的鲜花早已散落到脚下。

　　岳翎到家时，李学琛已经不在了。
　　岳翎想，他或许还会折回来等她，于是毫不犹豫地把皮箱扔到地上。
　　她一边打包一边庆幸着，她知道，如果今天李学琛和她一起去顾丹家的话，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些事。
　　总有人会站出来做些什么，以前是自己的母亲，现在，是顾丹的母亲。
　　岳翎庆幸的是，母亲留给她的是一个永远找不到的答案，而顾教授却和她交换了一个希望。
　　一个让李学琛的人生从此峰回路转的希望。
　　她几乎是由衷地感激她的，虽然那样的感激已经让她痛彻心扉。
　　在巷口，岳翎撞上一个人，她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跑，那个人紧跟在后面不断地叫她的名字，慌乱中，岳翎分辨出那个人不是李学琛而是阮菁。
　　“怎么回来了？”岳翎放下皮箱。
　　“你要去哪里？”阮菁本能地把箱子夺到自己身边。
　　“我家里出了点事，我得赶回去。”
　　“你骗人！你们全都骗我！”
　　阮菁双脚一软，蜷进墙角大哭起来。
　　“阮菁，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阮菁抽泣着抬起脸：“岳翎，顾丹说，那些谣言是真的，你和李学琛，你们……还有飞机头，他……我不相信，就回来找你，想把事情弄清楚……”
　　“李学琛呢？他没和你在一起么？”
　　“他去饭馆订位子，我去买蛋糕，路上无意中看见顾丹和飞机头在吵架，然后，然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