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同学少年

　　友悦饭店的玫瑰厅里灯火辉煌，几个年轻人说说笑笑，谈兴正浓。大个子李远亮袖子撸到胳膊肘，指着杜兴烨的鼻子说：“你小子太不够意思了，入党闷声大发财，没告诉我们，这一次当官，你又关起门来不吱声，你什么意思？”刘清泉一旁说道：“什么叫深藏不露，这才叫深藏不露呢！”正说笑着，门外嘻嘻哈哈，叽叽喳喳，一群女孩子涌进了门。快嘴徐佩瑶向来不饶人，一进门就抓住杜兴烨的膀子说：“杜大站长，你今天该不该罚？说，该罚几杯？”细个子周海娟坐在桌边，半含着笑说：“人家现在是嘴里吃着糖，心里还想着巧克力呢！”众女孩惊讶地说：“啊！还有巧克力呀！”李远亮虎地往起一站，一只脚站在地上，另一只脚跨在凳子上，来了个金鸡独立之势，“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说：“好你个小子杜兴烨，全不把同学们放在眼里，坦白说，巧克力在那儿？”
　　大家对着杜兴烨闹得正欢时，何孟莹一脚跨进了门。众人稍稍息下了火。李远亮指着何孟莹说：“孟莹，你说说，杜兴烨他还想吃什么巧克力？”大个子冒冒失失一句话，把何孟莹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看众人的眼神，好像对着自己，不由得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晕。杜兴烨连忙站起来说：“承蒙大家抬爱，今天谁是主人，该安排就座呀！”刘清泉连忙起身说：“来来来，兴烨，今天的主题是为你就任大站长庆贺，你上座！李兄，你陪兴烨，徐文天、周新男、周海娟、徐佩瑶、马妍、朱倩倩、何孟莹、祖苏雅，你们依次而坐，各就各位。李远亮扯开嗓门说：“今天的主题是为兴烨庆贺，一切无关的话题暂且丢到一边去，好不好？”众人齐声应道：“好！”刘清泉首先端起酒杯说：“我为兴烨兄就任区交管站站长庆贺，祝兴烨前程远大，干杯！”一向不爱说话的徐文天站起来说：“这第二杯酒，我来为兴烨道喜！”杜兴烨不解地说：“道喜，喜从何来？”徐文天说：“第一喜，你订婚，第二喜你当官，两桩喜事，你到现在没向大家宣布，今天是不是该公布一下内幕呀！”
　　大个子李远亮按捺不住，支持徐文天说：“自从唐伟仪、李秀兰事件出现之后，你可是同学当中第二个订婚的，今天得说出个子丑寅卯，否则不得过关！”众人马上异口同声：“赞成！赞成！”刘清泉压了压手势说：“古人讲，男子汉一生几个喜事呀？一个是金榜题名时，一个是洞房花烛夜，再一个就是他乡遇故知。今天兴烨可算是三者兼而有之，我建议，大家文明庆贺，每人说一副对联或吟诗一首，以表心意如何？”众人拍手齐声说：“好，这个建议好！”刘清泉说：“那就从李兄开始，依次下去，最后到兴烨结束如何？”“哗！”众人鼓掌齐声说：“好！”李远亮端起酒杯，眼睛骨碌碌地转来转去说：“闹了半天还要我先来。”他一拍巴掌说：“好，我就吟诗一首：
　　革命红旗迎风展，有志青年义为先，
　　交管站长显身手，两手抱得美人归！
　　吟诵完毕，大拇指一竖，王婆卖瓜似地说：“怎么样？”众人拍手叫绝。刘清泉说：“接下来是徐文天，你是个孔夫子，也来吟诗一首咋样？”徐文天慢条斯理地挑挑眉毛：“好，我也来吟诗一首以表情怀。”众人鸦雀无声，只见他徐徐地站起身吟道：
　　正是同学少年时，转眼又见踏芳枝，
　　他年若遂平生志，莫把同窗当草泥！
　　杜兴烨连忙说：“这怎么会呢，老徐你也太小瞧人了！”周新男向来大大咧咧，不拘礼数，他站起身，双手抱拳说：“好，轮到小弟献丑了！”只听他吟道：
　　忆得当年把盏时，满怀激情著戎衣。
　　春风几度齐鲁地，花开水乡别一枝！
　　哗！众人鼓掌，齐声叫好！刘清泉起身评道：“新男这首诗，概括了兴烨几年来的经历，我们有目共睹，接下来就看这朵花如何开放得更加绚烂，更加芬芳了！”周海娟身材娇小，站起身笑盈盈地说：“刚才本家兄弟这首诗，的确概括了杜大哥这几年来的风光，恰到好处。今天，我为杜大哥当上区交管站站长表示由衷的庆贺，借此机会，我送你两句话，好不好？”众人说：“好！你说！”周海娟清清嗓子说：
　　敢作敢当奇男儿，一心为民谋利，
　　任劳任怨好丈夫，百般爱惜娇妻！
　　周新男扑哧一笑说：“小妹呀，你这前一句话是对他的表扬，这后一句话是对他的期待，与你的身份好像不相符呀！”话一出口，把个周海娟羞得满脸绯红，连忙低头坐下！众人在哄笑声中说：“下面轮到徐佩瑶了。”徐佩瑶见大家指名道姓的点将，好在她一向嘴快心直，霍地往起一站说：“好，我也送杜大哥两句话。”
　　军营立功入党，双喜临门，
　　而今招工当官，一箭双雕！
　　马妍忍不住扑哧一笑说：“你这话也太直啦！”杜兴烨说：“佩瑶一向直肠子，我不计较！”接下来轮到朱倩倩了。一星期前朱倩倩接到刘清泉的通知，今天特地从油田赶回来参加同学聚会。平时她看不惯这些干部子弟的作派，心想，我才不和你们凑热闹瞎捧场呢！于是说道：“清泉大哥定下的规矩我也不能不遵守，但是你们漏了一个人，该当何罪？朱倩倩话刚出口，刘清泉展眼一看，不好，把马妍漏了，他连忙端起酒杯说：“这样，错误是我犯的，我自罚一杯如何？”众人鼓掌，朱倩倩说：“那我就先说两句。”
　　水乡波涛连天涌，春风杨柳竟折腰，
　　为民谋利真公仆，英雄豪杰看今朝！
　　众人照例鼓掌。刘清泉说：“下面请马妍致贺词。”马妍起身笑笑说：“我嘴笨，不会说，请李大哥代我致辞，我敬他三杯酒，好不好？”大家晓得马妍和李远亮这段时间处得不错，正等着喝喜酒呢，周新男首先响应说：“好，大家成全马妍由李大哥代致辞好不好？”众人拍手，于是李远亮虎地一声站起来说：“我是个粗人，在学校时作文就不太好，说了马妍可别笑话我呀！”马妍瞅瞅他说：“李大哥，你就别卖关子了。”李远亮清了清嗓子说：“好。”他两个袖子一撸，说道：
　　当年造反是英雄，做官岂能为狗熊。
　　待到洞房花烛夜，豪气冲天饮三盅！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说：“还是李大哥直率，我们就等着这一天呢。”刘清泉说：“按顺序，下面该是我们当年的校花何孟莹，看来你的祝贺词不会错，大家鼓掌欢迎！”“哗！”屋内掌声雷动，尤其是李远亮，从座位上站起来，两个大巴掌像蒲扇哗哗地拍得脆响。何孟莹略显矜持说道：“你们光顾说话，也不喝酒，我建议大家既要说也要喝，怎么样？”大家齐声说：“这个建议好！”刘清泉首先端起酒杯：“来，大家干一杯。”喝酒的当儿，何孟莹瞟了杜兴烨一眼，心里说道：“昨天晚上你说的话，可不能失信呦！”她含情脉脉，脱口吟道：
　　六载同窗意徘徊，千年葵花向阳开。
　　春风若解牡丹意，全凭巧手来剪裁。
　　众人听了一时不解，李远亮说：“何孟莹，你这文绉绉的，说的什么意思啊？”何孟莹端起酒杯，欠身说道：“各位同学，我这句话最简单不过了，岂能不解？”说罢，她特意将酒杯对着杜兴烨问道：“杜大哥，你理解吗？”杜兴烨马上端起酒杯起身说道：“何妹妹的话我岂能不解，不过，请你放心，就是……”他一仰脖子，一饮而尽。何孟莹朝大家说：“好，好，大家请。”说罢，自己一仰脖子，也是一饮而尽。
　　女同学当中，就剩下祖苏雅了。祖苏雅祖籍是安徽滁州人，欧阳修的名篇《醉翁亭记》从小滋润着她。后来随父亲从部队转业来到水乡定居，她为人文雅，酷爱唐诗宋词，常把李清照当着自己的偶像，今日让她致辞，而且已近尾声，只见她不慌不忙站起身，吟出一首《如梦令》：
　　常忆校园日暮，
　　彩霞洒满归路，
　　而今再聚首，
　　已是公仆干部。
　　切记，切记，
　　心中同窗永驻！
　　好！好！到底是女秀才，众人拍手称赞！刘清泉两手一按说：“现在剩下我和兴烨了，我先来，最后请兴烨作答。”他呷了口酒吟道：
　　红日高照山河笑，神州处处换新貌。
　　昔日同窗再聚首，指点江山在今朝！
　　吟罢诗，他端起酒杯说：“来，大家干！干！”放下酒杯后，众人把目光聚焦到了杜兴烨的脸上，只见他红光满面，站起身，把酒杯举到胸前说：“感谢同学们的盛情，现在我提议，过去的事情，已经成为历史，将来，凡是同学们有大小喜事，大家都要聚会，彼此交流，增进友谊，好不好？”众人齐声说道：“好！同意！”杜兴烨说：“好，今天说的话请大家记住，既然赞成我的提议，今后谁说话不算数就拿他是问！”“ＯＫ！”众人齐声用英文高叫，有的甚至挥起了双手。杜兴烨放下手中酒杯慢条斯理的吟道：
　　木舟轻轻水上漂，浮力助推向前跑。
　　荷花虽艳绿叶扶，众人拾柴火焰高！
　　吟罢诗，说道：“希望同学们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紧密团结，互相关心，互相帮助，互相扶持，大家只有团结一心，才能众人拾柴火焰高！好不好？”刘清泉说：“兴烨这话说到点子上了。”略停了一会儿，突然压低声音轻轻地说：“告诉大家一个消息，前段时间，我从领导的谈话中听说，自从林彪出逃，坠死在温都尔汗之后，中央可能要在全党清理阶级队伍，这可是一场空前的政治运动。今天我们在这里聚会，溪桥的同学，除了唐伟仪而外，其余全都到齐了。大家既然同窗数年，我们要珍惜这个缘分，这场运动不管伟仪的爸爸将来如何，同学之间的感情始终一样，在今后的道路上都要相互扶持，怎么样？大家同意的话，我提议，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兴烨、孟莹四目相视一笑，马上顺着众同学站起身大声说：“好，干杯！”十一个同学十一只酒杯“砰”地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大家高声嚷着：“干！干！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