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浪子归来

人生就是一次长途的旅程。一个人走得再远，起点的地方永远是他最深的眷恋；一只鸟儿飞得再高，浩瀚天空永远不是它心灵歇息的港湾。
快过年了，平的心里越来越急，公司还没有发一分钱的工资，眼看着回家的路费也没有。师娘倒是拿自己的退休金买了车票回家，留下老师和平在那里等着那工资，两个人一天天窝在出租屋，生活费都成了问题。我让平把账号发给我，虽然我手里此时的钱也并不多，但是至少让他回去过年不成问题。平问我过一个春节需要多少钱，我说不多，只是给婆婆和妈妈两位老人一点钱，然后还有李彬的大哥那里有个孙女，还有我哥哥那里有个孙女的压岁钱，也不过一两千块钱就可以了。然而平说：“我可不行，我过一个年至少也需要一两万，所以，我一定要找大姐拿到工资。”
都腊月十几了，公司还没有发工资的钱。那天平打电话来，说他马上回重庆了，现在在高速路上。大姐和五哥回大姐的老家合川，他就在铜梁下车，再坐车回重庆。平说已经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回重庆过了，现在回来东西南北都分不清，叫我到长途汽车站去接他。
回家过年，是中国人千年传承下来的习俗，天南地北候打拼的游子，在中国的大地上像候鸟一样大迁移，涌向各地长途汽车站，火车站，机场，人山人海，重庆长途汽车站更是如此，我想，今年的平，也是这群候鸟中的一位了。
我算好了时间，提前到来长途汽车站等候平的到来。一辆辆长途客车排着长队缓缓进站，我的目光掠过每一辆从铜梁发出的班车，始终没有看到平的身影。正当我有些落寞的时候，一只有力的臂膀紧紧从背后搂住了我，回头，正是平。
“老婆，等了多久了？”
“也没等多久，我算着时间来的。走吧，我们回去。”
“这变化太大了，我都完全分不清方向。二十年了，我终于又回重庆了。那年李彬大哥过世我回来，都是从机场直接坐车回家的。”平突然觉得这时候说这些不太合适，马上转开话题：”老婆，大渡口是在哪方啊？二十年前，我逃出来打第一份工就是在大渡口，虽然没有挣多少钱，但那时候还是觉得总算给你买了一件像样的生日礼物。”似乎感觉又说错话了，连忙打住，沉浸在无边的往事中。
我的家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一股清新的淡香悠悠地飘散在整个屋子里。平张开双臂，紧紧地搂住我：“啊！终于回家了！我们的家！”
平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看望柯姐，感谢她在他住院期间对我儿子的照顾。他说，他要感谢柯姐在他住院期间对我儿子的照顾。
平没有让我失望，因为不但是他的俊朗的外貌，潇洒的言谈举止更是博得了大家的钦佩。他和我老公以前的朋友们谈人生，谈事业，一遍遍重复陈诉我们当初的感情和后来的相互不打扰的纯洁情谊，所有的人都为我庆幸，说我们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得知我大舅就在重庆上班，平要去拜见一下，希望今天的他能得到大舅的好感，在我妈妈面前多多替他美言。我在垫付挖机按揭的曾在大舅那里借了三千块钱，这也顺便去把钱还给大舅。
大舅十九岁就因为那时候躲避右派打击逃离故乡，直到前几年，六十多岁的大舅才回到重庆。虽然右派早就平反，但是大舅当初逃出去的时候就改名换姓了，而且还成为了一名艺术精湛的中医。平也是十八九岁离开家乡的，出去后也曾开过诊所，我相信相似的经历会使大舅对他产生好感，进而在我妈妈面前替他说好话，减少妈妈一直以来对他根深蒂固的成见。
我家在城市的西面，大舅的诊所在北面，从我家到大舅那里，几乎贯穿了半个重庆城。时值春节前夕，欢度春节的霓虹灯更是斑斓闪烁，给本来夜景就是一绝的城市更增添了浓烈温馨团圆气氛。平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心里充满了无限感概。
“唉！二十年了，我终于又回来了。”
“兄弟，你是重庆人呀？”
“是啊，我是地地道道的重庆人。二十年前，我还在江北做过环卫工。”
“哈哈，所以说树挪死人挪活，此一时彼一时了吧，兄弟现在在外边发了，还记得二十年前扫大街呢！”
“哪里哪里，在外面也只够混口饭吃。那时候扫大街有几个钱啊，又苦又累有遭人白眼，只不过，为了她，我那是也什么都不在乎都不怕。”
“像你们这样恩爱的夫妻现在是少有了。现在的年轻人，现实得很。”
平紧紧地抱住我的肩膀说：“就是啊！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有她。作为一个男人，我知足了。”
出租车师傅“嗯嗯”地答应着，从后视镜里投过来羡慕的目光。
我在银行取了三千块钱连和包里的几百块现金交给平，让他以他的名义还给大舅，任何时候，我都不想平在人面前有丝毫的落魄。平把钱装进他的钱夹里，远远地就看到大舅在他诊所的广场上四处张望，我拉着平连忙走过去。
“大舅，我们在这里呢！这么冷的天，你在外面等了我们多久在？我们可以直接到你诊所去找你呀！”
“哈哈，六子，这天不一样哦！你不是说还有个人嘛。”
“大舅，这就是平。”我连忙拉过身后的平：“这是我大舅，你们也是同行。”
“大舅好！早就听六妹说起您了，所以我一回来，就一定要来拜望您。”
“呵呵，你就是平啊？我早听六子说起过的。”
“嗯！所以说啊，大舅，我或许当年年轻时做过一些错事，但是，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坏人。”平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钱，双手递给大舅：“大舅，我不在六妹身边的时候，感谢你对六妹的帮助。大舅你点一下，三千块。她这人也是，再怎么艰难也不给我打一个电话，自己死背死扛。”
大舅接过钱，数都没数一下就揣进衣袋里。“这话见外了，大舅就只有这么点本事。走，我们吃饭去。”
“平，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就在重庆了？”饭桌上，大舅还是想探听一下平的情况。
“要走的，大舅，可能最近几天就要走了。”
“都快过年了，不在老家过年吗？人家天远地远的都要回家过年的。”
“是啊，我也好想在老家过年呢！但是不行啊，我云南昭通的那个工地开年就要动工了，现在机具都已经进场了。前两年我在哪了接了一段高速路，过年的放假，我就请了当地的人看守工地上的机具，结果等我过了年去，所有机具都被偷走了，看守的工人早就不见了，当时我简直整个人都崩溃了。今年我得自己去守工地，趁现在还年轻，吃点苦没什么的，只是留六妹和儿子在家，苦了他们了。”
果不然，平的一席话，让大舅心里乐滋滋的。“平，你放心吧，我们还有这么大一家子人呢！你去忙你的，过了年回来再聚也是一样的。到时候，你回来就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把六子她大姨二姨一起叫上，我们再好好到六子妈妈家去聚聚。”
“那是一定的，大舅。说起来我可能还要麻烦你呢，我手里有一笔资金，是专门用来修建寺庙的。你们贵州风景不错，你看看哪里有香火比较旺一点的寺庙，最好交通方便的，我们把它扩建成旅游景点。这是佛教专向资金，资金方不要利息，只要前十年的收益和十年后五年收益的百分之五十。换句话就是说这寺庙我们不用掏一分钱，但是我们要出精力人力时间，五证到手，资金方马上放款。但是前十年的收益都属于资金方，我们没有一点收益，十至十五年这五年，我们就和资金方各分百分之五十的收益，之后的收益就是我们自己的了，也不需要还钱给资金方。”
“真的？”本来就信奉佛教的大舅很是高兴，“我们那里还真的有个寺庙，香火那是不用说了，旺得很，离旅游区也近。”
“那好啊！大舅你就去联系吧，找人粗约算算需要多少钱。”
“如果要修大一点，可能要，要好几，几十万哦，这可以吗？”
“大舅，几十万，这不行的。”
“那，十来万，可以不？”
“这更不行。大舅啊，我们是腰收费的，这几十万的寺庙能有多少人来啊。不要怕，钱不是问题，最好上千万，几百万我们是不批的。”
“啊！这么多啊？这，这是腰修多大的寺庙啊？”
“大舅，我们做的项目都是这样的。我现在是云南红雨投资公司的工程部部长，所以，钱这方面你就放心好了，只要你拿到了五证，其它事情我还办，到时候，我们公司给你的好处费足够你这辈子用的了。”
大舅听着悬，但是有这堂堂的工程部部长的外侄女婿在，他还是相信了七八成。
“你怎么给我大舅说这些？”回家的路上，我问平。
“怎么了？亲戚家不帮还帮谁？这是你大舅，也是我大舅。”
“你觉得这事靠谱吗？你们公司老是做些上千万上亿的项目，到底做成了几件？”
“哈哈，老婆，原来你以为我是在吹神话啊？告诉你吧，这可是真真正正实实在在的事情，是我自已一直跟着的客户。我们那公司是真的，工商局发了执照的，你可以上网查查。但是大姐这人能力有限，老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所以这事，我只是以我们公司的名誉，只有董事长和我晓得，到时候我们自己做了就是。”
虽然我很明白这事有多渺茫，但是，我真的不忍心这个时候泼平的冷水。虽然我还没有听到任何人说平的公司或者平做成功了一笔业务，但是平一直在努力，一直在给我希望，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