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老头子，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别折腾了，赶紧回来吧，不然说不准哪天真的会命丧车轮下了，你叫我……”张大娘的话还没有落音，老张头不高兴地打断了她的话：“你这个死老婆子，能不能说点好听的啊，这一大早上的，你就咒我，什么死啊死的，我死了看谁给你们挣钱花！真是没良心，家里盖的那大房子，还有儿子结婚花的钱，不都是靠我在外面辛辛苦苦挣来的？告诉你，我找人算过的，这一年我都会平平安安的，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我再干最后一天，明天我就买票回家享清福去。”
　　 老张头抢白了老伴一顿，气咻咻地挂了电话。老伴这阵真烦，天天跟更年期到了似的，一接电话就跟她絮叨着让他回家，可是她都快六十岁了，更年期早过了的啊。哎，想想自己在这个城市打拼已经十多年了，开始是在工地给人家干活，挣的少不说，要工钱实在太费劲了。后来听说同村最穷的那个老王头，出外面几年，家里的大红砖房就起来了，据说人家是用要饭要来的钱盖的。这件事对老张头打击挺大的，都说劳动最光荣，可是光荣不能当饭吃啊。看看人家老王老头，再看看自己家的穷酸样，具大的反差，让老张头心里感觉堵的慌，他开始思索，自己也应当找一条适合自己的路，自己的路在哪呢？思前想后，路是很多，看上去也很平坦，可是自己走起来咋就这样难呢？想了很久，最后总是落在了老王头那条路上。要不，我也琢磨琢磨那条发财之路？
　　 于是老张头试着转了行，自己也做起了要饭这一行，还别说，这个买卖还真不错，收入颇丰，关键是不用出力干活，收入却是比以前强多了。虽然干这行白眼也没少受，但比起以前问老板要工钱时受的白眼，他感觉可舒服多了。
　　 干了一阵，越干越顺手，几年后，自己家的新房子也起来了，儿子也娶上了媳妇，本想再大干几年，攒些养老钱就回家享清福，没想到现在不让要饭了，看到要饭的，就会有人来撵。没办法，只好改这行了，上了道才发现，原来这行比那行还挣钱，可就是有些危险，也可以说就是在玩命。还好，自己人虽然老了，脑子没老，聪明劲一点没变，腿脚也很利索，入行没多久就上了道，而且做的风生水起，很快就攒下了一笔钱，今天想再干最后一天，就金盆洗手了，他的眼前浮现出那些武林高手退隐前金盆洗手的仪式，挺了挺那经常是弯着的腰，感觉神气了许多，好似自己也是古代的那些英雄。
　　 老张头在街上走着，眼观着四路，耳听着八方，心里却在想着心事，脑子过着电影。这条路不是主干路，车比较少，适合下手，风险又小。远远地看到有辆车开过来了，老张头收住了思绪，挺直了身板，捏了捏手里的小袋，做好了准备。
　　 车越来越近了，那是辆黑色的小轿车，车很新，不知道叫什么名，但看得出这是辆挺不错的小车，错不了，这车主一定有钱，好咧，干吧，就这辆了，他用手捏碎了小袋，将小袋放进兜里，同时用手在脸上一抹，低下头，猫着腰，冲着小车就奔了过去……
　　 车停了下来，老张头躺在地上闭着双眼，大声地呻吟着，脸上，手上全是殷红的液体。
　　 从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他们来到老张头跟前，蹲了下来，不慌不忙地说：“老人家，你怎么了，撞到哪了要紧不？”
　　 老张头睁开了双眼，看了他俩一眼，没有说话，把眼睛又闭上了，哼哼更甚从前了。
　　 “看来伤的挺厉害的，流了这么多血，哥，咋办？”那个开车的司机问着另一个人。
　　 “我看看。”那个被称做哥哥的人，用手指沾了点血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鼻子里涌进一股淡淡的甜味，他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哎呀，伤的真是挺严重的，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弟啊，这下可咋办啊？”哥哥惊慌地说。
　　 “我给120打电话，我们先救人吧。”弟弟掏出了手机。
　　 “别急。”哥哥制止住了弟弟，“喂，老人家，你说句话啊。”
　　 老张头刚想吱声，只听那个弟弟大声说：“还说什么话啊，没看他伤的说不了话了么？别磨叽了，一会严重了死了人就麻烦了。”闻听此言，老张头又闭上了嘴，看来这次遇上的是两个傻瓜，能多敲点钱出来了。经验告诉他，时间就是金钱，多躺会，对方的心理防线就会被撕开，要钱也就容易多了。
　　 “死了更好啊，你想想，死了人给一次钱就完事了，可要是撞得不死不活的，那以后你就别想过消停日子了。再等等，你看他现在都不动了，也不说话，可能要死了。”哥哥将弟弟拉到了一边，背对着老张头，对弟弟轻声地说着。
　　 老张头躺在地上，听得很清楚，他心说，好歹毒的家伙啊，不行，我不能让他们以为我要死了，他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在那哼哼着，象小猪讨要猪食的声音。
　　 弟弟回头看了看他：“哥，他还活着，没死呢，这样等下去得等到啥时候啊，一会来人看到就不好办了。”
　　 哥哥看了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弟，要不趁现在没人，我们把车往前开开，然后再倒回来，将他再来一下得了，省得以后他讹我们。”哥哥边说边用手比划着倒车轧人的动作。
　　 “啊，这是杀人啊，哥，使不得啊，你不能再杀人了，好不容易我们才安定了这几年，别再惹事了。”弟弟连忙阻止。
　　 “傻弟弟，杀一个和杀十个是一样的，反正我已经杀过一个了，不在乎再多杀一个。就这样定了，走，上车，你不敢做，让哥哥我来替你搞定。”哥哥拉着弟弟向车走去，两人相视一笑，这双簧是他们在下车前就订好了的计策，眼看着老张头连他们的车都没沾到就缓缓倒在那，他们就知道是遇上了碰瓷的了。
　　 啊，他们是杀人犯，这是要扎死我啊，老张头在那偷偷看着那哥俩的动作，听着哥俩的谈话，身上直冒冷汗，再也不能装了，再装命就没了，假戏就成真了，保命要紧啊。他一个高从地上跳了起来，跳的太猛了，脑供血不足，他顾不上辨别方向，晕头胀脑地向前跑去，他以为是跑的是人行道，没想到跑反了，跑到了车行道上。那哥俩还没上到车里，耳边只听“嘭”的一声，老张头的人没了，再一看，原来他被撞飞在挺远的地方躺着，全身血肉模糊，一动不动。
　　 老张头被撞飞的一瞬间，他心里说完了，这回真的献身给这个伟大的碰瓷事业上了。他的眼前出现了家里的那个新房子，还有老伴的那张脸，只听老伴在耳边叫着他：“回家，回家……”他的魂忽忽悠悠就飞上了天，向家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