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两个女人(随笔)
今天天色阴沉的厉害,都九点了,看起来还像刚蒙蒙亮似的。农村人不用上班,大多数也没有晨练的习惯,在四九这样寒冷的时节,早上大都钻在屋里不肯出来。我去门外转了几趟,觉得村街上寂寥得仿佛冻结了一样。实在没意思,就回屋把电脑打开。这时候,老公喝完一杯水出去了。
我是个文学发烧友,打开电脑就意味着要开始写作了。但一个人一天到晚都闷在Word文档里敲击键盘,似乎有点象呆头呆脑的傻瓜。无数写作者的经验证明,不懂得适当地换换脑筋,会影响灵感的发挥!况且我还是一个童心未泯、贪图快乐和喜欢说笑的人,如此以来喜欢上Q聊顺理成章,也理所当然。在打开Word文档之前双击桌面窗口上的QQ快捷图标,已经成为我不可改变的习惯。
我操作鼠标,点击了“登录”,几秒钟后,电脑的右下角就传来“吱吱”的叫声,同时有小头像在那儿不停闪动。
群消息!赶快看!我的情绪顿时高涨,鼠标箭头被迅速移向闪动的小头像,等消息窗打开后,就全神贯注地盯着它不放。啊,我这个地道的网虫,迷恋群聊的程度可见一斑。“这时候就是家里的油瓮突然倒了,你也绝对不会去看一眼的!”老公不止一次地这样说!可是,是又怎么样了呢?
是昨天没有看的群消息。
昨天下午我在群里和几个能说得来的友友闲聊了几句,好像很投机。之后因为要去做晚饭,不得不依依不舍地退出QQ。后来的消息统统没读。
看样子我退出QQ之后群里还热闹了许久,消息盒子里的消息足足有五页之多!
从最后一页倒着往前看,那个叫笑笑的友友可真会聊天,围绕着她的话题,其他几个友友说得不可开交。在那五页未读消息里,页页都有她的发言。她的语言大胆泼辣而又风趣幽默,读罢让人倍觉痛快!看得出她一个是聪明精干的女孩。
我正兴致勃勃地读着这些消息,心里由衷地佩服和赞赏这个叫笑笑的友友时,突然,眼前跳出了一个令人诧异的消息:“看来乡野村姑就是会说话!”我的心猛地一跳:这是紧接着我昨天最后一个消息的一句话啊!发送时间比我那条消息仅迟了半分钟,看起来是在我刚刚点击QQ退出按钮的一刹那间发送在群里的。
哦,乡野村姑?乡野村姑指的是谁?我的内心顿生疑问。如今这群里只有三五十人,仔细了解,除了我是生活在农村的一介民妇,其他人都是城市居民。如此看来,这里的“乡野村姑”有可能指的是我。
可是“乡野村姑”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是褒义还是贬义?或者还有其它我所不知道的引申意?但总的,我觉得这不是一顶随便可以给人盖在头上的帽子。按中国文人的用词习惯,“村姑”一般指农村智力低下、语言粗俗、不懂礼貌的女人,而前面再加上“乡野”就仿佛是带着愚昧不化、愚蠢可笑的意思了。如果理解得恶劣一点,加上“粗野”也不过分。这样的词语要是真的在说我,简直比用鞭子抽我还让我难受。我心里激烈地翻滚着,脸庞和耳朵,甚至整个脑袋都在发烧,还带着轻微的颤抖。随着那颤抖,眼前的消息窗和上面的字都跟着微微颤动了。
我想我是不是看错了?
我使劲地眨眨眼睛,看仔细了,就是紧挨着我的发言的,而且那句话我一点儿也没看错,发言人还是笑笑呢。
笑笑?笑笑是谁?我根本不认识她的呀!真奇怪!这个笑笑要是真的这样说我,究竟是为什么呢?我哪儿得罪她了吗?我心里矛盾着,同时冒出一大堆疑问。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门口“咔嚓”一声脆响,我调头,看见老公兴冲冲地从外面闯进来,说:“快出去看吧,外面可热闹了!”说着走到我的身后,双手夹着我的胳肢窝想要把我从椅子上提起来。
我惊慌万状地说:“干什么呀?有屁就放,别折磨人行不行!”我使劲儿地向下拽着身子,预防他把我的身子从椅子上搬走。
他仿佛听到了我发自内心的疼痛尖叫,心软了,松开手轻轻拍打着我的脊背说:“傻瓜,我看你在家里闷得都快发霉了,快出去走走吧,外面真的有热闹看!”
“是吗?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赶走我,你好玩蜘蛛游戏!”我想一口戳穿他的诡计。想象他一定不会就此罢休,而像往常一样来抢夺抓在我右手里的鼠标器。没料他却说:“不信算了,你继续闷着吧,我看热闹去了!”
“哦,不不不!”我赶紧装出后悔万状的样子说:“到底什么热闹啊?我真的想去看看了!电脑交给你,我这就去!”我松开鼠标器,离开电脑,奋力抢在老公前面出了房间。
天色依然非常晦暗,村街上有清晰可数的脚步声。雀雀的叫声单调、响亮而又清脆。我站在家门口南北张望,并没有发现任何热闹的迹象。只觉得冷风飕飕地扑面而来,直往脖子那块儿窜。我抖抖身子,使劲从牙缝里吸进一口冷气,门外冷得是再也站不住了。
往屋里逃的时候,我琢磨着这次是被老公这个狡猾的公狐狸给骗了,进去一定找他算账。结果回房间刚一开口就被他哈哈的嘲笑给止住了,他:“到底是傻瓜呀你,热闹在咱屋背后那条街上!”
“哦!”我的胃口又被吊起来了:“去看看!”说着又转身一阵风似的出了家门,按老公说的地方找,果然看见一大群人围成一个大疙瘩点缀在宽敞的水泥村街上。一阵吵杂声扑面而来。我站定了脚,想听出个究竟,但耳朵不好,人声里的具体字语无论如何也分辨不清。走近去一看,是天鹅和鸭娃在打架。
天鹅个子大,她抓着鸭娃的头发。鸭娃的头被扯着,她的双手在使劲地撕着天鹅的衣襟。旁边的人在竭力地劝架拉架,但最终,鸭娃撕烂了天鹅的衣服,天鹅拔走了鸭娃的一簇头发。两个人都骂骂咧咧的,脸色都是精疲力竭般的蜡黄。
这两个女人,她们究竟是为什么打架的呢?我疑惑着,在那一疙瘩人的吵嚷声中转身,准备回家问老公。
老公是我的专业翻译,同样的话,别人说了我听不到,他会耐心地想办法让我听到。
原来,鸭娃的丈夫一直在外面打工,家留给鸭娃一个人经管。今早上,鸭娃准备去打磨子,一袋小麦她一个人放不到架子车去,就打算出门在村上找个人帮忙,恰好一出门就看见了天鹅的丈夫。本来乡里乡亲、邻里邻家的,帮个忙没什么的。谁还没有个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可谁料这一帮忙就帮出了问题了。
鸭娃虽然个子不高,但不仅面貌漂亮而且身材娇小玲珑,是村里人公认的那种风情万种的女人。天鹅长得五大三粗,跟男人似的,说话大嗓门就很不讨人喜欢。有人甚至说跟天鹅这种女人在一起,男人连私房话、悄悄话都没法说,真太没意思了。然而就是这样的女人,她的心思却不缺。每每听到村里的男人们赞美鸭娃,或者看到鸭娃穿了一身时髦衣裳的时候,天鹅的心里就禁不住妒火中烧。在她的感觉里,鸭娃好像特别傲气,看人的时候,眼神里仿佛带着一缕游丝般纤柔的笑,那笑内容丰富,让人有时候一点儿也摸不着头脑。而很多时候,在天鹅的眼里,那笑里有着嘲讽和侮辱的味道。这让天鹅很受不了,她总想什么时候好好收拾鸭娃一顿,解解气,可是鼓了好长时间的劲,总是找不到时机。
“今早上鸭娃寻人帮忙寻得可巧,偏就是天鹅的老公,活该要被拔走一簇头发!”老公坐在电脑前面一边玩他的蜘蛛纸牌,一边说着,笑得喉咙里咯咯直响!
我走到他的跟前,捏住他头上的一根白发猛地一揪,说:“你这个王八蛋就知道看人笑话,我几时运气不好被人打了,你还会这个样看笑话吗?”
他一撇头说:“少胡来,乱拔头发会生病!”
我说:“谁让你看别人笑话?”老公又一次笑了,说:“不看白不看,看了白看了。女人的狗皮袜子有什么反正?又是手不饶人,又是嘴巴不饶人,都活该!”
听老公仔细分讲,原来天鹅骂鸭娃;“驴日的,不要脸,见了男人就勾引,就召唤,以为你那脸蛋好看,男人都稀罕?呸!没人帮忙歇着去!”
鸭娃回骂说:“狗日的,我找你那臭男人帮个忙把什么帮去了?我不象你个嫖客,见了男人就脱裤子,就上床。让我跟你睡过的男人睡我还嫌脏呢!”
“你听听,都是毫无根据的恶语中伤,还把无辜的好男人也捎带着一起骂。真是良心何在?活该两个撕打到一块儿了。要我说,你们女人十个有九个精神都不正常。打吧,狗日的把驴日的往死里打,我才不去拉呢!”老公说着,一次蜘蛛纸牌玩完了。屏幕上出现了爆竹炸开的满天星,又一次次出来一句话说:“你赢了!你赢了!”
我说:“好吧,我说不过你,你赢了!快起来吧,我要看群消息!”
我连拉带推地把老公从电脑前赶走,坐下再翻开昨天那段群聊消息,看了两句竟然觉得毫无意义,开初那种强烈的刨根问底的心思一点儿踪影也没有了。管他说谁呢?反正我不想再为这些无聊的事情费神了,以后这样的群消息我将忽略不看。我决定了!
祝你生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