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三跳下车，三步并作两步狂奔到家门口。他看到村口停着公安局的车辆，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门口，已拉上了警戒线，四周围了很多关心的邻居，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语气中充满了疑惑和同情。他顾不得听这些，赶紧分开人群向院里快步走去。
　　 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赶紧让出一条道路，李三回来了！”人群立刻让出一条道路，大家把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李三。这样的场面，李三只在影视剧中见过，他心跳得厉害，但是他已经没有任何心情想这些，于是加快了脚步，往家里冲去。
　　 来到里屋，看到警察正在勘查现场，再往里一看，李三一下子惊呆了！愣了半天，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顺势而下，然后用哽咽的声音喊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
　　 一个警察走了过来，拍了拍李三的肩膀：“好了，你先别哭，你是受害者的什么人，我们先了解一下案件发生的有关情况。”
　　 “我是他三儿子，我……怎么我才出去半年，家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李三一时还难以从这种悲痛的震撼中走出来。警察没有再催他，李三嚎啕大哭。
　　 地板上，父亲横尸在那里，嘴里流出了黑色的血液，手里还拿着一个瓶子，李三擦了擦眼睛，看清了，那是种地时用来消除害虫的农药瓶子。再看看父亲的脸，很难看，脸上还有伤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过。尤其是脸上的颜色十分吓人，又青又黑，眼睛也大大地瞪着，直盯着房顶，好像有什么仇恨在心一样。全身的衣服，有吐过的残液痕迹，很脏，很乱。头发乱七八糟，衣服撕裂着，好像有人乱抓过一样。
　　 “警察同志，我想知道我父亲是什么原因死的？”李三大声吼道。
　　 “你不要乱嚷，我们也在调查中。”一个警察回答道，“初步确定像是喝农药而死，但是我们从现场来看，怀疑在他死前与人揪扯过……”
　　 “什么？揪扯？老两口与别人无冤，我妈患肺癌，虚弱无力，谁会来家里揪扯？”李三不解地说。
　　 “所以说，你要冷静，等待最后法医鉴定的结果，事情真相没出来前，一切结论都是推测，法律讲究的是实事求是。”那个警察依然忙碌着，看都没看李三一眼。
　　 李三更加压抑地恶狠狠地说道：“什么大冤大仇至于下如此的狠手，如果查出是谁，我要他的命。”
　　 “那是法律应该管的事，你没那个权力，你现在还是看看你的母亲吧！”那个警察提醒道。
　　 “什么，母亲……”李三这才明白过来，赶紧起来向炕边走去，看到了躺在炕上的母亲。
　　 “娘，你怎么了？我爹没了，你可不能吓我，你不能也走了啊？”李三的声音撕心裂肺，在场的人都不忍心听下去。
　　 “你叫一下你的母亲，看她还有没有意识，她应该是现场最有利的证人，如果她意识模糊，这样破案的难度就大了。”李三看了看，说话的人是大队长，他原来就认识。
　　 他顾不了很多，坐在母亲的身边，用手晃了晃母亲的身子：“娘，你醒醒，你们这都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你睁开眼看看我行吗？”
　　 可是，无论李三做什么，说什么，母亲都像死人一样，虽然鼻孔还有微弱的呼吸。
　　 “叫没叫120？”李三大声问道。
　　 “因为报案晚，你家里也没有别人，所以刚刚打过电话，估计也快到了。”一个警察回复到。
　　 “我的天啊，我才离开家几天啊，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娘啊，我走的时候你不是还答应等我回来吗？”李三摇着母亲边流泪边说。
　　 哭了一阵，他忽然停下手，惊异地说：“娘，你的头是怎么了？怎么有血，怎么有个这么深的坑？我记得你得的是肺癌，与头有关系吗？怎么会是这样？”
　　 “你娘的头有伤，但是目前具体细节还有待于再查。你要配合我们早点破案。”大队长说。
　　 正说着，120的救护车到了，接着跑进来了两个医生和两个护士。李三赶紧让开位置，看着医生们诊断起来。
　　 量血压，看眼睛，看伤口，切脉，心电图，电击……一切抢救手段都用完后，医生很无奈地对李三说：“很抱歉，我们尽力了，但是病人的病我们无法医治，还是准备后事吧。”
　　 “不！”李三再次跪在地上，抱着医生的大腿,"求求你，救救我娘，哪怕叫她睁开眼看看我。她走了，这个案子可怎么破啊？"
　　 医生拍了拍李三的头：“对不起，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你还是准备后事吧。”
　　 李三立刻瘫坐在地上。警察们还在忙着勘察现场，屋里依然乱糟糟的一片，空气中混合着血腥和农药的味道。
　　 大队长向李三走了过来，他拉起李三，安慰道：“事情已经出了，也没有办法，你不能接受也得接受，还是送你母亲最后一程吧。”
　　 听大队长这么说，李三赶紧起来，又坐回了炕沿，守在母亲的头边。母亲依然闭着眼睛，衣服也是乱糟糟的，头发与血黏在一起。因为母亲已经在一年前被诊断出肺癌，所以一直卧床，而且身体一直很虚弱，估计她自己没有这么大的力量。再看娘的身上，也有药液流出的痕迹。李三闻了闻，特别浓，他推测娘应该是和父亲喝的是同一种农药。是什么原因叫两位老人下这么大的死的决心呢？李三眉头皱得紧紧的。
　　 警察现场勘查已经结束了，开始录口供。大队长一直在那忙碌着。
　　 “请问有邻居知道为什么两位老人会这样吗？有人看到过他们家来过人吗？”大队长问外面的围观的人，准备搜集证据。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走了出来，回忆着说：“我昨天早晨还看见过这个李老头，他也和我说了几句话，不知有没有用？”
　　 “好吧，赶紧进屋来。”大队长命令道。
　　 老人开始叙述：昨天早晨，我是在他家门口看见他的，我看他脸色很不好，以为是他老伴病情严重了，就劝他想开点，他老伴得了肺癌，他没少花钱治疗，眼看就没钱医治了，这不，拆迁的钱到手了，这下他老伴可以有钱继续治病了。可是他听我说完后，叹息了一声，眼泪就下来了。他说，现在老伴的病已经没钱救了，估计老伴也活不了几天了。我说，能治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吧，人的命天注定。你尽力就可以了。可是他还是摇头，说，现在关键是我俩都活不起了？我很纳闷，就说，你有什么活不起的，你身体这么硬朗，而且拆迁也有那么多钱，你要硬棒地活着。他就一直摇头，说，你不知道，我家的钱啊，恐怕要打水漂了，一切都完了。我呀，没脸见我儿子啊，他出去找他媳妇，我在家也没照顾好家啊。我还想问仔细，他就流着泪回去了。我觉得问题应该就出在钱上。”
　　 大队长一边叫手下录着笔录，一边还询问者有关的情况：“从那以后你见到过老李头吗？”
　　 那人摇摇头：“我就觉得他不对劲啊，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啊，这老李头平时在这里人缘极好，哪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惨状啊？对了，我倒是看见一个人进过他的家门。我们村里的张敦。昨天傍晚来过他家。”
　　 李三听到这里，眼睛都红了：“怎么，是他？我日他姥姥。”
　　 大队长制止了李三：“请你镇静点，协助我们破案。那你说说这个张敦是怎么回事？”
　　 李三跺了一下脚，咬牙切齿地：“他，就是我老婆的奸夫。我老婆就是和他在一起的。我就是为了找我老婆，才出去的，哪想到他们又杀回来了？这一对不要脸的东西。”
　　 警察们忙碌地录着口供，大队长又问：“你能不能把事情说得具体点？”
　　 不知为什么，这时李三反而有点难为情：“其实，这件事也怪我，现在出了这种事情，我也只好实话实说了。”
　　
　　 二
　　 原来，李三的媳妇王敏本是个本村很会过日子的人，邻居们都有目共睹。李三家住在县城的郊区，她刚嫁到李家的时候，李家一贫如洗，只有三间土房。可是王敏很勤劳。借着家的优势，她农忙时间就好好种庄稼，农闲时间就去城里打工。也鼓励李三去打工。就这样，日子一点点好了起来，三间土屋变成了五间大瓦房，家里的家用电器也置办得差不多了。最叫人佩服的是，王敏对孩子教育非常重视，一双儿女全考上了大学。日子越来越好过，前几年，王敏听说她家要被政府开发，所以就把二亩地的院子四周全盖上了房子，而且找人办了宅基证。果然，拆迁有消息了，李三家可以得近一百万的拆迁费，王敏心里这个喜啊，她也有自己的算盘。这一方面可以给婆婆好好治病，另一方面可以给两个孩子买楼房，终于可以享受一下生活了。梦很美。王敏甚至想过可以到外面的旅游景点走一走，自己这辈子也太苦了，都为这个家奋斗了，哪也没去过。可是，人啊，往往就是这样，好日子来了，却不会好好过。
　　 一天晚上，王敏半夜起来打算去厕所，发现老公李三还没有睡，她也没在意。李三喜欢在网上打游戏，男人嘛，谁没个爱好呢。她去厕所回来后，李三也去，手机就放在从枕头上。奇怪，手机竟然响了两声。平时王敏忙，也不喜欢上网，她觉得网上太虚拟，没意思。这次，她忽然起了好奇心，于是抓过李三的手机看。聊天的字很小，但是她还是看到了内容：“亲爱的，这次你家拆迁那么多钱，你可得给我买钻石戒指。还有我想和你去三亚玩一周。”
　　 王敏懵了：“亲爱的。”真肉麻，难道李三外面有了相好的？但是她马上否定了：“就他长得那德行，谁会看上他，网上聊天有几个是真的？”这时恰好李三回来了，她就放下手机，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但是王敏的心还是有点乱：“自己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受尽苦累，别说钻石戒指，就连银戒指李三也没给自己买过。还三亚，连市里自己都没去过。这日子过得，只顾受累，没顾得享受。”
　　 但是王敏还是什么也不说，他要静观李三以后的动向。有了这次的发现，王敏对李三的行动就关心起来。一连几个夜晚，王敏半夜醒来，都发现李三没有睡，两只手忙得不亦乐乎。王敏觉得这其中一定有猫腻，她不打草惊蛇，决定进行跟踪行动。
　　 又一个夜晚，半夜，李三上厕所，王敏拿过手机，看到一句话：“宝贝，明天中午我们在‘再回首饭店’见面，你把礼物给我。”
　　 王敏心里有了打算。放下手机，继续睡觉。可是她怎么睡得着啊：“真是防不胜防，从什么时候开始李三就走上了这条路了呢？本来自己还是很体谅他的，因为他的个子矮，从来不逼她去做重体力活。只在道班做一些修路的轻快活。在工资上也不掐得紧，男人嘛，哪能被老婆管得那么死。现在可好，一不留神，李三心猿意马了。好在自己发现得早，可能还没到离不开的地步，再者说有两个孩子和两位老人拽着，李三能那么狠心都不要了？”
　　 第二天，王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和往常一样。快到中午了，她穿好衣服，当时是夏日，她围上了纱巾，看看时间也快到了，她打车去“再回首饭店”。
　　 到酒店门口的时候，王敏还是犹豫了：“这样好吗？一旦人家只是同事间的聚会多不好。可是，聚会还用送礼物吗？哎，为了这个家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用纱巾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推门进去。看见酒店里的确有很多吃饭的，可是她看遍了一楼所有的桌，还是没看见李三。于是她壮了壮胆，去前台打听：“请问我朋友来这里聚餐，应该是来了两人，男的个不高……”
　　 服务员根据她的描述想了想说：“哦，是有这么一个人，他们就在楼上208呢。”
　　 王敏谢过，向楼上走去。她的脸上的表情开始有点不自然。心里也在琢磨：“看来还很隐蔽，没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到了楼上，服务员打招呼时，她摆摆手，然后问明了208的位置，径直走过去。这间屋子在酒店的紧西头，很僻静。可能是服务员刚送过水，门没有关严，王敏正好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
　　 “李三，你们家拆迁款到账了吧，我们何时去三亚啊，听说春季去是最好的。”是女人娇滴滴的声音，不过年纪应该近中年。
　　 “急什么啊，说领你去就领你去，总得叫我找个恰当的理由蒙混过她吧。我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是李三恬不知耻的声音。王敏气得牙齿咬得紧紧的。
　　 “那你说过的跟她离婚和我一起过还算不算，我已经离婚了，就看你的了。”
　　 “这不是有我的两个孩子和一双父母吗，你总得叫我找个理由再赶她走吧？”李三解释道。
　　 “我不管，反正你要快点，我不能过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
　　 “傻瓜了不是，要想过好日子一定要耐得住煎熬。你想咱们以后有了那么多钱，啥好日子过不了。乖，听话。”李三哄着那女人。
　　 ……
　　 屋里两个人还在腻歪，王敏实在听不下去了，但是她并不想直接推门进去，不是不敢，而是不想把问题弄得太僵化。于是她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家，想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事到如今，王敏不得不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了。想想近几年来，自己虽然给了李三活动的时间，但是自己一心扑在家上，孩子上，老人上，只顾了过日子，确实是对李三关心不够，有时他想亲热，她因为累了就嫌烦，还记得有一次李三气急了说：“你再这样，我就去外面找，我不信我找不到。”
　　 当时王敏还嗤之以鼻：“就你，长那德行，会有人跟你，谁那么瞎眼啊？”
　　 李三也甩下狠话：“老子也有老子的优势，不信你等着瞧。”
　　 王敏以为是说着玩的，哪想到真的弄假成真了，她没有看到那个女子的长相，可是听声音，真的挺温柔的。哎，婚姻啊，就像是一件瓷器，大意不得。好在他们好像还没有真的在一起，也许一切都来得及。王敏打算先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