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巢】走婚泸沽湖(游记)
生为女人,从懵懂的孩提时代,就开始对未来的情爱与婚姻有了种种幻想与向往。那种又远又近又真实又虚幻的炫思梦想,犹如天边的云霞,是女人心上永远的旖旎。即使走进婚姻,即使已为人妻人母,那如霞的情结与浪漫也不会因此消失。
所以,这一次去泸沽湖,看湖赏湖只是个“引子”,让人切切惦记的……却是摩梭人神秘的“走婚”。
其实不光是我,不光是女人,更有那“天生好色”、一生都把“上错床”当成人生追求的男人们。
有什么办法呢?全世界都是男权社会。全世界的男女都恪守一个男娶女嫁的婚姻法,都遵循着大同小异的姻婚方式。惟独一个比神话还遥远的泸沽湖,比传说还悬疑的女儿国,那儿的居民还因循着上古的母系遗风,男不娶、女不嫁、自自由由地在进行着神秘的走婚——这怎能不让被一纸婚姻拴定的文明世界的文明人们春心荡漾、脚下生痒?
所以,我们的大巴车一开出丽江城,一车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的话题、玩笑,就围绕着“走婚”展开了。大家虽然都是陌生人,却为了一个共同目标,走到一起来了,车里呈现出空前的志同道合的大同景象。
纳西黑司机是“过来人”,自是深谙游客需求,一路上添油加醋、极尽渲染。他说,摩梭人表达爱情的方式是抠手心。每到夜晚,村里都有篝火舞会,男男女女手拉手跳“锅庄”。如果有人抠你的手心,那就是看上你了。你如果也中意他,你就可以回抠他,你们当晚就可以走婚了,呵呵呵……忽悠得男男女女都眉飞色舞、跃跃欲试,好像到了泸沽湖,人人都能命开桃花、如愿以偿地“走”上一把似的。
正值青春妙龄的周周和碧辉更是摩拳擦掌,好像已觉有人在抠自己的手心了,恨不得一步即到那个爱神满天飞的自由国度。
……你问我吗?
嗨,这还须问?一个满云南追寻“艳遇”的人此刻会甘落人后?正好同在婚姻纸上的那一位发来信息:“我父子俩好几天没饭吃了,黄脸婆何时回滚?”我嘻嘻一笑,回道:“不回了。不回了。另请红颜伴炊吧。黄脸饭婆走婚去也!”
泸沽湖距丽江200多公里,在内地,这点路途也就是二三个小时的车程。
可这条山道却是人工于崇山峻岭中生凿出来的,200里山道到底拐了多少弯、抹了多少角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山道像一条被神灵之手甩向无限的飘带,飘呀飘呀飘呀飘,永远也跑不完似地。我们的大巴从早晨一头扎进深山,就不停地在群山中盘旋,直盘旋到日落才出了山,其实也没出山,向前仍是山,向左向右也仍是山,只是山到了这里忽然就撤远了,退后了,让出了一块空地,让给了一片澄蓝的水——这片被群山环绕着的澄蓝的水,就是泸沽湖。
在说泸沽湖的美之前,我想应先感谢一下层层叠叠的群山,正是由于他们的横拦竖挡、重重庇护,泸沽湖才有了这份不被打扰的恬淡、宁静和神秘。
神秘的泸沽湖的美,真不是我的粗疏文字所能描述传达的。我只觉得,那依偎在崇山竣岭的群山怀中、被大哥哥一样拢着娇着宠着疼着护佑着的泸沽湖所呈现的那种蓝、那种静、那种澄澈、那种蕴籍娇媚,只有沐浴爱河中的女子才可体会到一点点儿呢。
站在湖边,我一阵恍惚,只觉得自己从天而降,降到了一个时间之外的地方。
泸沽湖有许多环湖而居的摩梭村落,著名的曰大洛水、小洛水、尼塞和里格岛。村落个个都美,都美得无法选择。跑了一天,也累了,我和周周、碧辉一碰头,就在最近的里格岛住下了。
我们的客栈叫江南雅居,老板是温州人,姓吴,白白净净的中年男人。是不是“走婚”走到泸沽湖的不得而知,只觉得一定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吃完饭,体弱的璧辉说不想动了,回房休息了。我和周周却两眼如炬,一心盼着那个“走婚”的篝火舞会的到来。
舞会晚八点半才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呢。我和周周不想回房,就泡在客栈厅里跟吴老板聊天套近乎,目的是想让他带我们去一个原汁原味的摩梭之家,亲眼看看那些生活中真实的走婚女人——吴老板爽快地答应了,带我们去了他的摩梭朋友纳金家。
纳金大约三十出头岁,她的母亲似有五六十岁的样子。我们跟着吴老板进门的时候,她与母亲正在“祖母屋”中间的火塘边闲坐,对于我们的突然闯入,她们并没感到意外和不悦,而是像熟客一样招呼我们坐下,纳金起身为我们泡了当地的叶子茶,她的母亲则伸手移过一蒲箩山楂干和葵花子,让着我们吃。
茶有些苦涩,但我是凡茶都能喝的。山楂干很酸,我只尝了一片,怕倒牙。葵花子是生的,却有丝丝的甜,我喜欢带着山野气息的什物,捻吃着,迫不及待地开始了我的询问。
走婚在摩梭语中称“色色”,意为“走来走去”,形象地道出了摩梭男女夜合晨离的走婚形式。走婚男子称为阿柱,白天生活劳动在母家,到了晚上,才去约会自己的阿夏,与心仪的女子共度良宵。
摩梭人的房屋称“木楞房”,全是用原木搭建而成。一楼住老人和孩子,二楼则是供年轻的阿夏走婚的“花房”。花房虽然在高处,但十分易于攀爬,每到夜晚,情急的阿柱不走正门,而是缘着楼外的层层横木攀到阿夏窗下,早在屋里候着情郎的阿夏伸手一带,就把阿柱带入自己的花房里了。
无需登堂,即可入室。少了若干枝节礼仪,平添许多惊险浪漫。
说起走婚,文明人的嘴角总漾起一股暧昧的笑,认为走婚就是男女乱爱、随便媾合。
我也疑惑,没有姻婚约束的男女关系会不会很混乱?很混乱的男女关系的社会会不会一团糟糕?他们孩子怎么抚养?如何受教育?他们的老人怎样安居乐业?如何贻养天年?他们的社会靠什么来维持稳定和发展?
纳金却说,其实他们的走婚很认真,只要有感情,是不会随意改变和另找他人的。尤其是有了孩子,两人都会很专一很负责的来往。只有觉得没感情了,两人才会分开,另找中意的人。分开也不吵架,都是很平和很友好地分。纳金补充了一句。
我心中一动:因爱在一起。没有约束。没有强迫。没有门当户对。尘世的琐屑一概没有。感情,是唯一的元素与纽带。不爱了,即分开,没人阻,没事拦,没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纠缠羁绊。意志完全被尊重,感情完全被满足,如大禹治水,一切都缘着自然的人性和情感的脉络去恋去爱去交往去相守。也就无须像我们被婚姻拴定、堵塞了情路的人一样,偷偷摸摸去搞婚外恋,冒着被扫黄办逮住的风险去寻什么“一夜情”了。也就更无须因妒因恨去争去斗去情杀,也就不会出现我们所担忧的社会混乱和道德沦丧了。
摩梭人的“走婚”,唯情、唯美、唯人性,且有着自然的质朴和理性,就像泸沽湖的水,清纯、干净、澄明、坦荡——多么纯净美好、多么令人神往的一种情爱形式啊!可是,似乎、大概、也许只能属于心地和灵魂尚未被红尘和物欲浸染的摩梭人,就如这澄澈见底的泸沽湖,只能属于天高地远的大山深处,若搬去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即使搬去天堂杭州,世上也只有浊西湖,而没有清泸沽了。
鼓声响起的时候,舞会开始了。我们起身告别。一直没有看见纳金的阿柱,很想问问,却没好意思问,心里憾憾地。纳金好像感觉到了些什么?但她也不说,只是浅浅地一笑……
锅庄晚会在一个四周有舞台的大院里,中间堆着一垛松柴,篝火点燃的时候,人们开始跳起舞来。先是穿了节日盛装的摩梭男女在跳,手牵手围成一个半圆,一边载歌载舞,一边向周围观看的游客邀约招徕。那些摩梭女“呀呀”地唱:“哎,我亲爱的朋友,来了就跳舞噢,阿妹和你手牵着手。哎,我亲爱的朋友,来了就莫走哦,阿妹陪你月落西山头……”
人越来越多,圈子越来越大。一群可恶的醉酒游客喧闹着涌入队伍,有序的队伍一阵混乱,但很快,就被摩梭人有节有奏的音乐与舞步调顺整合了。
古朴是种力量,泸沽湖畔,乱来,是行不通的。无论是舞蹈,还是情爱。
我和周周开始还在观望着,但很快就被“铿铿锵锵”的舞步振得心荡、脚痒,有人伸手一拉,我们便加入队伍,胡乱却欢悦地跟着跳将起来。只是,一个晚上,我一直期待又隐隐担心的“抠手心”一直没有发生,这让我欢悦的心略有所失。只是,静心一想,若真有摩梭抠我的手心,我,我有胆量和勇气抛却红尘的他、她、它,跟他走吗?
第二天早上,我才明晓了昨晚纳金对我浅浅一笑的真正含意。
早晨我们游湖的时候,我发现为我们撑猪槽船的竟是纳金,而那个和她一左一右划浆的四川小伙子,正是她的情郎阿柱。不消说,他是走婚来的。打量着他极干练敏捷的身手,攀缘花房,应是如履平地呢。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