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鱼的翅膀(短篇小说)
1
钟情的便是被叮咬的,被叮咬的便是要记住的。
在夜里,鱼被一只蚊子的歌声缠绕,无法睡眠,鱼无法杀死一只蚊子,只好听它唱歌,被它叮咬。它就进入鱼的梦中,做了鱼的伴侣。蚊子吸走了鱼的血液,就代表鱼开始说话。蚊子的毒汁注入鱼的血液里后,鱼就有了蚊子的思想。
鱼结识的这只蚊子,并不是一只普通的蚊子,他是蚊王国的蚊王子。蚊王子第一眼看到鱼时,就喜欢上这个文静娴雅的女孩子,它就在鱼卧室的水晶盒里定居了。
蚊王子很快发现,鱼这个花样女孩竟然从来都没有笑过,她就像个冰美人久久冻结在蚊王子的视线里。蚊王子很是心疼他的女孩子,只是不知怎样才能让鱼快乐起来。蚊王子从书上读过“再顾连城易,一笑千金买”,他爱这个女孩子,为了鱼他是什么都舍得的。红楼里的贾宝玉为了让晴雯开心可以任她撕坏整箱的扇子,“不爱江山,只爱美人”,周幽王为了让美人褒姒一笑当然也可以来个“烽火戏诸侯”,而蚊王子呢,按蚊王子高贵的秉性只要鱼能开心,就算拿出蚊王子的水晶心来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2
自从鱼的夜生活里有了蚊王子,鱼的人生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鱼开始嗜睡,可是鱼的时间也的确不容许鱼有这样的恶习。
鱼每天只有五六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五点半鱼就得起床,上午四节课下午四节课晚上三节课,外加早操、课间操,一天里属于鱼自己自由支配的时间实在是少得可怜的,可是,这样还不够,学校要求还要在这些时间里再挤点时间去学习,于是,早午晚要各提前十分钟上课,鱼自己的时间里一天又减少了半个小时,教师和父母还要一再说,高三了,别再玩了,吃了饭,就去学习,鱼学习不好,却是个听话孩子,自然时间就更少了。
这样,鱼在白天就变成了一架学习的机器,能属于鱼的,只剩下不足三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和最多六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这区区的九小时,鱼当然要好好珍惜,不然不等鱼考上一所大学,鱼就先是一个疯子了。
可是,自从鱼有了蚊王子,鱼其实和疯子也没什么两样了。
3
鱼对蚊王子的信赖与依赖是无条件的,就像蚊王子对鱼的爱一样,他让鱼的每一个夜晚都很离奇。蚊王子种在鱼身体里的是一种改变命运的毒汁,虽同样会让鱼痒,同样会让鱼的皮肤鼓起红色的包,但是鱼也不会再用珍珠粉去消毒。因为,鱼的蚊王子是鱼唯一的朋友甚至是唯一的爱人,它的毒让鱼的梦一天天地瑰丽起来,虽然鱼也要付出奇痒的代价,但是,这与蚊王子带给鱼的快乐相比早逊色千百倍了。
鱼被带入蚊王国的大观园玩耍,在那里,蚊王子就变成一个举止从容、令人倾慕的英俊王子,他也会把鱼变成那里人人宠爱的头戴花冠的鱼公主。这里有最豪华的全蚊王国最大的体育馆,它包揽了全天下所有体育项目最高配置的设施,并夜夜开放。
鱼的蚊王子会带鱼到水立方的游泳馆里嬉戏,其实蚊王子知道,游泳是鱼钟爱的运动,因为鱼一直都在渴望飞翔,他要让鱼在水里做一条有翼的美人鱼。那里有鱼需要的最充分的氧气,更有让鱼发自肺腑的欢笑,水立方几乎让鱼忘记所有的烦恼,更忘记自己是谁。有一回,蚊王子看着水里自由自在的鱼说:“宝宝,如果我能天天带你在我的泳池里训练,你一样可以去参加奥运会,说不定你并不比菲尔浦斯差的。好可惜哦,白天你还要回到人间。唉,天才往往就是这样被扼杀的!”鱼自己也发现原来鱼健美的双腿与修长的双臂就像鸟的两双翅膀,一到水里,它们就着魔地飞翔起来,那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鱼坚信,鱼会像蚊王子断言的那样,可以做一条全蚊王国飞得最快的鱼。
只是夜太短了,不等蚊王子再一次喊完:“宝宝,加油哦!”天就亮了。鱼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蚊王子,起床,洗漱,上学。不过,鱼的血液里有了蚊王子的血液。鱼就不再只是个学习的机器,鱼也不再是没有人爱的弃儿。至少鱼是蚊王子的鱼宝宝,是蚊王国的鱼公主。
4
“鱼同学,请你解出这道练习。”第一节的数学课上老师破天荒地提她上黑板做题。
要是以前,鱼总会认为,鱼无非是个小丑,不过是要帮老师去配戏,鱼怎么做得出这样的练习,尽管老师以为是因材施教,让鱼做的不过是一道常识性的试题而已。可是,鱼还是会支吾半天,茫然地当成一种天问?现在不同了,蚊王子的鱼宝宝像模特一样迈着猫步走上了讲台,纤指拈出一支粉笔后,就潇洒地在黑板上一挥而就且准确无误。这让正等着看热闹的那几个平时跟鱼有过节的灌木小鬼头们的傻眼球惊愕变呆。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惊人壮举,更有好戏在后头呢。
“诸侯乱井田,礼乐散寒烟。”这句诗说的是什么意思,从政治的角度怎么讲,从历史的角度又说明什么?请同学们思考一下回答?综合课上,有一群老师来向他们的综合老师取经来了,这可是本校的名师,课是老师精心设计的,为了让课尾漂亮一点,教师特意设计的这道综合性很强又有品味的高考题,意在引导学生思考,又可展示老师的精彩表达才华的。
老师的余光扫向班里的向日葵同学,他可是全年级有名的万能答卷,也是老师器重的北大种子,平时这样的高难问答非他莫属,而且他是从不会让老师失望的。半分多钟后,老师又问,哪位同学可以做答?她知道,这不过是例行公事,最多可以让向日葵的绿叶们为向日葵推波助澜,最后还是得请向日葵作个即席演讲的。可是,向日葵今天不知怎么了,像被暴风雨打过一样蔫着,并没有主动发言的意向。老师不死心,现在的教学讲究以人为本,要是老师直接讲了答案这个环节没有学生活动,就是失败的。
“请向日葵同学解释一下?”看向日葵没反应,老师只好主动出击了。
“可能是说社会造成混乱了吧。政治角度不好说,历史……更不好说……”迟到地站起来的向日葵是让老师失落的。不好说,不好说,好说还用你说,老师心里对他恨恨地。看来今天这节课就砸在他身上了,没什么好彩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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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还可以说一说?”老师惯性地又问一句,有些沮丧的她知道这不过是下面她那一番讲解的过渡而已。“这题目是有点难,不要急,说多少算多少?动动脑子。”那些灌木、绿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里的都是推让。当然绝对不会是推让给鱼的。
可是,鱼却举手了。“哦,有事吗?”老师尴尬了,没有人能回答出问题,她正寂寞懊恼呢?鱼又来捣蛋,她真是气恼了。
“老师,我试答一下。”鱼一反常态。
“你……”老师有些措手不及了,不是起哄吧,平时连基本的概念都弄不清,还能做这高难动作?不是浪费时间就是乘今天有其他老师来听课拿我开涮吧,老师心里嘀咕着。
“那你说吧……”老师到底是久经沙场,拿出了所有的涵养,做了让她先涮一次的破釜沉舟的准备,心想看我下课了怎么跟你算帐。
鱼的回答是让老师吃惊的,不仅说出了诗的本意,而且从政治到历史谈得头头是道,似乎比标准答案还做得好。
“鱼同学的回答很精彩,她很勤奋,居然做了不少高考练习,大家应该向她学习哦。”鱼回答完后,老师的点评居然是这样的。
“老师,我没做过。”鱼争辨着。
“不用谦虚啊。请坐!”不管怎样老师还是很感激鱼救了她的场。
鱼怏怏地坐下了。老师为什么就不信我会做呢?鱼好烦恼,以前她为回答不出老师问题烦恼,现在是为回答出了老师却并不相信而烦恼。平时与她不和的那些灌木小鬼头们也怀疑地望着她,向日葵投来的目光则是鄙夷。只有其他在场听课的老师为鱼答得这么好感叹着,有的还说这个学生可不简单,要咱们解释未必有这孩子说得好,老师后来的补充简直就是画蛇添足。
他们的这些反应让鱼很是难过,也让鱼很是开心,难过别人的不信任,开心自己第一次体验到了成功。她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最笨的。这个世界因为有了蚊王子什么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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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回到家,知道父母是绝不在的,家里是没有人同她分享这快乐的。要是以前,她会抱怨,回家如果妈妈不在,自己也没带上钥匙,就会用不吃饭来对抗,甚至因为到处去找妈妈,上课迟到而被老师体罚。
记得有次迟到了,老师让她在楼道里站了一个下午,她在楼道里示众时,就像文化大革命时的地主婆一样,低垂着头,左手捏着右手,却不知道要反省什么,不过,一下午不上课,正好轻松,那些公式与字母鱼早就烦死了。可是,她总是个女孩子,老师训斥时也知道哭,只是不知哭什么,哭自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吗?哭自己受屈了没人疼吗?还是哭自己不是块读书的料?老师苦口婆心地劝说时,她更是一句也没听进,只是觉得活在这个世界很茫然。也许还有些多余。所以,有很多瞬间,她的头脑里只有一个“死”字,可是又不知怎么去死。在学校她是没有真心朋友的,因为她学习很差,要不是常生病的玉米在,她几乎倒数第一。在这个看分不看人的学校,没有同学会喜欢她这样的朋友,老师自然也没有一个喜欢她这样拉后腿的学生的,他们更没有耐心跟她多说一句话。
迟到的时候,她倒是喜欢老师让她请家长,至少这个时候她是受重视的,让她觉得她是别人的孩子,他们应该管她,老师训斥的不只是她这个无辜羔羊。当然,她也要担起写一万字检查的重担,这虽然让她发愁,但总算她还没有完全被抛弃。当然,老师会把她的检查当成笑料去念给其他老师和学生听。她会很气愤,但总算老师还没有忘记她,至少证明她还是个存在体。她的检查在别人看来和天书没有两样,因为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就没有人能听得懂,也就会被当成疯子来看待。后来,几个老师私下说,这个孩子脑子进水了,千万别再管她了,别揽下事。她到教师办公室接受再教育无意中听到这些话时,她的心就凉了,她知道连这样的事以后也轮不到她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她有了蚊王子,她就是鱼公主,是蚊王国最聪明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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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别人不会知道,也不能了解,自然不会相信,她现在不再是从前的鱼了,而是蚊王子深爱的鱼公主,蚊王子会帮她做到她从前做不到的一切的。当她上课的回答令全班师生惊讶后,他们几乎同时认为她不过是看过答案的,她们看她的目光比从前更异样了,以为她简直是可恶的,为了出风头竟会投机取巧。因为他们不能了解她,她觉得,她和他们不再是同类。
于是,鱼更喜欢夜,每天都盼望着夜早早到来,鱼更喜欢夏天,喜欢听蚊子的叫声,她故意开了灯后打开窗子,放蚊子进来与她做伴。甚至有时会有很奇怪的想法,她真想一觉不要再醒来,让她只做梦里蚊王子的鱼宝宝,做那个全蚊王国水立方里的鱼美人。
也许,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个理解鱼的人了。鱼就只有回到蚊王国去。蚊王子是鱼的知音也是鱼的爱人。不过之前,鱼也有喜欢的男朋友,可是那也不过是痛苦的暗恋罢了。一直以来,几乎全校都知道鱼是喜欢向日葵的,但几乎全校也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甚至是滑稽可笑的。向日葵有好的家境,好的相貌,好的成绩,是天之骄子,是北大种子,而鱼呢?什么都不是,什么也没有,没有好的家庭,连父母的事她都搞不清楚,时常独自流浪,成绩总在全班倒数,向日葵怎么会正眼看她呢。
但是,恋爱本身就是荒唐事,是管不了那么多的,鱼的恋爱早写在脸上,鱼的恋爱也是不自量力的飞蛾扑火。文静的鱼因为喜欢向日葵不由自主地话多起来了,本来不会,上课老师提问还要抢答,总是弄巧成拙,反成了让向日葵看不起的笑柄。向日葵跟同学聊起吃鸡翅的事,鱼就跑四站倒两次车去买了乘热放在向日葵的饭盒里,只说是家里人做的。当然,还不要说向日葵陪女朋友聊天时去帮人家买瓜子买水。鱼就是这样不管不顾地喜欢了向日葵,别人都笑她傻,实足是个花痴。
是的,鱼现在有了蚊王子,那个在梦里呼她宝宝的蚊王子,她听到蚊王子甜蜜的轻呼时,好像听到了向日葵的声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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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最好的武器,时间是最富有杀伤力的,时间也是最有战果的。几次考试下来,鱼的成绩直线上升,竟然直逼向日葵。鱼成了校长、班主任甚至每位老师的一个谜团,他们无法破解这个孩子成功的秘诀,但有一点他们肯定,经过严密的考核证明,这个孩子绝对没有做弊,鱼就像一匹黑马,成为全校瞩目的奇迹。
蚊王子从未见过鱼这种灿烂的笑容,他如视珍宝地呵护着他的鱼宝宝,带鱼在蚊王国的水立方里畅游,帮她做一天学习后的放松按摩,他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开心的鱼,这才是他心目中最美丽的鱼公主,他的鱼宝宝开心了,蚊王子自然最是开心。
鱼向蚊王子诉说着自己在生活中的奇遇,自从有了蚊王子后,她的学习犹如神助。最让她吃惊的是,一切都像变着戏法。自从她的成绩好转后,父母吵的日子少了,回家的日子多了,他们不再相互抱怨,而是开始研究帮他们的宝贝女儿选个什么样的学校与专业,他们不再像从前一样一见她就像看到苍蝇一样地厌恶,不再像以前一样把她看成是人生最大的败笔,反而把“鱼宝宝”当成一句炫耀的口头禅。
一个浪漫的,有象征和纪念意义的爱情故事。蚊王子的爱,最终成就了鱼的那对启航的翅膀。
先坐下来,再慢慢幸福地品味。
然而这篇《鱼的翅膀》,却根本不用去证明什么爱情法则。爱情很简单,该来,就来了。并且,爱情几近于咒念,一切关于青春、生活、自尊、自信、荣誉,乃至成就,都像芝麻开门一样不期而至,使读者和作者一样,轻松而欢愉地享受爱情之美,那种琴键上既跳跃又优美的音程和旋。
最为可贵的是,对父母、向日葵、灌木小鬼头们的种种刻画,使得这个爱情故事同样不乏深刻,并衬托得更为纯洁和唯美。
作者在表现手法上,也让人耳目一新。一会象征,一会意向,一会写实,那种亦真亦幻的剪辑,让人真是叹服作者,将爱情描画得如此炫目地美。
非常欣赏这篇小说,谢谢作者分享,并祝新春愉快!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