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以立心 心怀天下 ——灯下读诗小感
“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杜甫的诗,之所以万古流芳,我想,乃因为杜甫的博大胸襟,始终在为弱势群体忧虑,在杜甫眼中,一片花飞,即在减却整个春天。
何也?因为每一片花瓣,都是春天的一部分,每一片花瓣飘落,都是意味着春天的减少和损害。推而言之,每一个人,都是人类的一部分,每一个生命,都是大自然整体的一部分,都有自己的尊严和权利。
然而,每当我们放眼人类历史,虽然往往亦有“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的旷达抑或笑谈,然而更多的是一种对无数生灵涂炭之不忍卒读的苍凉悲悯和深沉感叹,历史的是非善恶和历史人物的是非功过总是留待后人评说,而评说者处于各自角度和立场不同,得出的结论和评价亦往往有异。
陈寅恪先生有云:评价历史人物,须站在当时情境,有博大之同情心。我想,斯是最高亦是最难之境界。要旨在于,设身处地进入当时之情境,更要设身处地进入当时人物之内心。倘若一个生命都没有损害,而促进了历史之进步和自然大道之演化,当是最高之境界,此种境界,或许大禹治水庶几可以近之。损害了少数生命,而促进了国家之统一,建立了大一统的格局,亦难能可贵,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当属此类也。其功劳气魄,举世公认也。二战时各国联合起来抗击法西斯之战争,乃至从卫国战争,直至反击战争,亦人类正义之战也。
众所周知,自有人类历史以来,凡有发展,即有各方面抑或对立面立场之存在,一正一反,阴阳平衡之道也。然而倘若矫枉过正,另一方面且在其中形成阻碍,积弊渐深,阻碍了乾坤正气,便亟待改革了,孔子商鞅,皆开一代改革风气之先哲也。即便是文化经济极其发达恢弘之盛唐之世,乃至最璀璨之赵宋时代,亦有圣贤伟哲范仲淹先生曾经力主改革,开启王安石改革之风范也,然而,安石改革之斯时,即使学问人品如东坡、司马光等光风霁月之一流贤者,都极力反对安石改革,可见中国历史每每改革之阻力之大和改革何等艰难也!正如鲁迅先生尝言“中国太难改变了,即使搬动一张桌子,改装一个火炉,几乎也要血;而且即使有了血,也未必一定能搬动,能改装。”然而,总有志士仁人,知难而上,虽千万人吾往矣,以大无畏之精神,致力于国计民生之改革,亦正如鲁迅先生同时指出的“我们自古以来,就是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面对改革的强大阻力,范仲淹先生尝言,“让一家人哭,胜于让无数人哭。”斯言诚哉!巍巍范公,以如斯之伟岸胸襟,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之光风霁月之胸怀,筚路蓝缕,迎难而上,以毕生精力,致力于国富民强之伟大改革,为百姓安居乐业而立德立功立言,诚功德无量矣!清末,政府腐败,误国误民,积弱积贫,良非浅鲜。内忧外患,因循苟且,导致列强环伺,瓜分豆剖,蚕食鲸吞,孙中山先生创立兴中会,致力于改革,亟拯斯民于水火,切扶大厦之将倾,一呼百应,恢复我中华民族之淋漓浩然元气,奠实我中华民族与时俱进之伟大根基,委实功德无量矣!
故而言之,读历史,尤喜读杜甫之诗史,因为诗人和圣贤千古同心,都是心忧天下,具有博大的正义感和悲天悯人之胸怀。先哲有言,正义感乃仁人志士安身立命之首先根基,亦诗人终身确凿不移之伟大信念也。正义感首先考虑的是整体和绝大多数的弱势群体之权利,所以杜甫之不朽诗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直可惊天地泣鬼神也!诗人忧国忧民忧生命之浩瀚胸怀,如江河行地,日月经天,万古流芳!真真诗中圣哲——诗圣也!渊明之诗有曰“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更是具天人合一之大信念大情怀大境界也,故吾称渊明为伟大诗哲也!
吾每每拜读祖国诗人之诗词杰作,自渊明、李白、杜甫、白居易,东坡、辛弃疾、李清照、文天祥至清代陈三立诸公,乃至于现代鲁迅、毛泽东、霍松林等等诸先生之诗词杰作,均感大气磅礴,举重若轻,字字千钧,蕴含着人间正道是沧桑的浩然伟岸之气,忧时感世,激荡心胸,令吾辈感佩未已!
要而言之,祖国文化特别是祖国古典诗词中蕴含的心怀天下、国身通一之大道义和神游万仞、天人合一之大境界,流淌着经天纬地、浩瀚伟岸的终极关怀,不特以稽古振今,亦尤其指向人类精神之未来,指向人类精神家园之归宿,蕴含着儒释道的精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之人类文化的最高境界,诚人类文化中之瑰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