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壮携妻带子从城里返回百里外的乡下老家。
　　 以往每次回家前，壮都先往邻居家打个电话，让邻居转告娘一声。这次回家，壮没有打电话。壮知道，昨天刚下过雨，娘不会到地里干活，更主要的是，壮怕娘得知他们回家的消息后，又要去集市上买菜。
　　 以前每次回家，娘都先买好了菜，还给壮的儿子买许多好吃的。娘年纪大了，就靠那一亩多地的收入，日子并不富裕。可是壮每次回家，娘都不惜“重金”买了好多菜。后来，壮才从邻居那里得知，娘每次买菜的钱，都是临时向邻居借的。
　　 壮每次回家都给娘一些钱，多者一百元，少则三五十元。娘体弱多病，壮给娘的钱，原本是想让娘买些好吃的，可娘把钱几乎都花在看病上了。所以买菜的钱只能向邻居借，等壮返城后娘再把壮给她的钱还给邻居和付药费。这样一来，娘手中的钱就所剩无几了。
　　 娘平时舍不得买菜，她在院中种了些蔬菜，又养了几只鸡，这便是她生活的全部营养来源。虽然壮对母亲说过几回，以后他们回家就不要买那么多菜了，在城里吃得很好，可娘说壮回来一趟不容易，所以仍然用丰盛的饭菜招待壮一家三口。
　　 壮这次回家没有事先通知娘，当他们出现娘面前时，娘又惊又喜，连声怪壮咋不事先打个电话，壮只是笑。
　　 歇息一会儿，壮和妻决定到村里走走。几个月没回来了，村里人很是热情，和壮聊起来没完。
　　 等壮回到家，天已黑透了。娘早就做好了饭：鸡蛋炒辣椒、五香花生米、火腿肠、猪头肉。除了第一个菜，其余的都是从村里的小商店里买的。
　　 娘说：“没啥菜，先吃着。锅里炖着鸡呢！逮了半天才逮着。”
　　 壮这才注意到，墙角的煤球炉上正烧着一个大钢精锅。壮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几只鸡正下蛋呢，娘咋就把鸡杀了呢？
　　 吃完饭时，那只鸡还没有炖烂。也许是炉火太弱，也许是鸡太老，炖到晚上9点多了，鸡肉还是没有烂。
　　 娘有点焦躁不安，一个劲地抱怨。
　　 晚上10点，鸡肉才有点烂。壮对娘说：“还不能吃，关上炉门慢慢炖吧！我们明天还得起早赶车呢，先睡吧。”
　　 娘很不情愿地去睡觉了，嘴里一个劲地骂这该死的鸡咋恁难炖？还说杀了一只鸡，没让孩子吃上，真气人！
　　 第二天，壮还没起床，就听娘在外屋直嚷嚷。原来炉火不知啥时候灭了。那只鸡当然也没炖熟。
　　 坐在返城的车上，壮心中窃喜：也许那只鸡够娘吃上两三天的，她老人家也该改善改善生活了！
　　 娘哪知道，半夜里，壮偷偷起床，把炉火闷灭了，然后又拉开了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