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北风凄冽，万木萧瑟。腊月二十八，时已深夜，静静的山间小镇早已冷清。空荡荡的十字街，微弱的灯光中盈满丝丝寒气，阵阵犬吠荡来，令人禁不住毛骨悚然。西东头三娘家院落，突然传出凄惨的哭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三娘的唯一儿子辉哥带着悲痛，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
　　 ——序
　　
　　 一
　　 辉哥火化的头天晚上，我正帮三娘在三娘家整理辉哥的遗物。
　　 门帘一挑，辉哥的小媳妇妖就扭着水蛇腰，轻飘飘地飘了进来。这大冷的天她只穿了一身紧身的红衬衣衬裤，上衣紧绷绷地箍着两个奶子一颤一颤的。她妩媚地走进房间，看看我，然后转过身去，用小得不能再小得声音对三娘说：“妈，明天小辉就火化了，火化完我就直接把他葬在我们村的一个公墓里，那儿的墓地经济实惠，还四处环山，风景不错。墓地我都给选好了，打夯的十八个人，我也花钱雇完了，你和我爸身体都不好就都别去了。另外，你给我拿三千元钱，我好答对那些帮忙的人……”她貌似还想再说什么，三娘突然打断她的话说道：“昨天你不是已经从我这屋里把小辉的一些钱、存折，还有他们单位领导送的一些人情钱都拿走了吗？你爸刚做完手术，还在医院里躺着呢，家里哪还有钱给你呀？”那个女人听了三娘的话立刻手摆动着，腰肢扭动着，大着嗓门嚷道：“昨我拿的钱是我应该得到的，那是小辉单位领导给我们娘俩的钱，再说了小辉是你儿子，他死了不应该你们掏钱吗？”她说话的声音超大，吐沫星子还乱飞着，手腕上的金链子活蹦乱跳地闪耀着，发出耀眼的光芒。三娘听她这么说，眼中立时流出了眼泪声音颤抖着说：“正因为小辉是我的儿子，他爸一个矿的钱都让你给密下了，也正是小辉是我的儿子，他走了我们砸锅卖铁也让我儿子风光的离开。”三娘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气喘着眼睛微闭着，突然昏了过去。我看到此情此景，急忙轻轻拍打三娘后背，对还站在房间中央辉哥媳妇说道：“你什么也别说了，不就三千元钱吗？我拿给你就是。”说完，我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数也没数就递给了那个女人并对她说：“这些钱足够你答对那些帮忙的人了吧，你赶紧去忙你的吧，明天送走辉哥再说。”那个女人见我拿钱给她，兴奋地有些手舞足蹈她忙不迭地接过钱，紧紧地把钱攥在手里，亲吻着。她突然一转身走出房间哭喊起来：“小辉呀，你怎么舍得抛下我自己就走了呢？……”
　　 三娘终于喘过气来，她手艰难地向我比划着指着床前的一个抽屉说：“妞妞呀，我求你点事，你赶紧把抽屉里的东西拿给我。”我听三娘这么说，急忙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用红布包的木盒。三娘打开木盒拿出一个包了有几层的蓝布包，轻轻打开里面是个系着红绳的戒指。她把戒指递到我的手里说：“妞妞呀，这个戒指是我结婚时候我妈留给我的，本来想准备送给你辉哥媳妇的，没想到人家嫌这个东西老气不值钱了，我就一直保存着。今天我把它拿出来，是想让你明天不是去送你辉哥吗？三娘求你，等你辉哥火化完了，你一定记得把这个戒指放进你辉哥的骨灰盒底层。那天你辉哥去世，你不是也看到了吗？你辉哥穿的那条内裤都破旧成什么样子了，他临死前还一直穿着。我让你把这个戒指给他带上路，到了那边让他自己买条新内裤穿吧。”三娘实在是地说不下去了，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大声哭泣起来，哭声在夜晚的村落，越传越远……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鹅毛大雪。除了路灯冷冷照着，似乎还能听见雪花落地的沙沙声。
　　
　　 二
　　 三娘是我的一个姑父的亲戚，就住在离我家不远的街道上。辉哥是三娘的独生子，三娘的丈夫是镇上的一个矿长，三娘自己家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超市，还算富裕。
　　 辉哥大学毕业后，在一家企事业当了一名办公室主任。辉哥长得一表人才，白白净净的脸上一双大眼。女朋友一直迟迟未谈，一是辉哥性格太过于腼腆，二是因为辉哥条件实在太高，他总想找个他看着顺眼漂亮的，人给介绍了不少，就是一直没有一个让他有触电感觉的。高不成低不就的，一年年辉哥的岁数递增的也快，转眼也就到了三十而立年头。
　　 辉哥有一次和几个朋友开车去一个叫八里乡村的偏僻农村钓鱼，没想到是在路上遇到一个要搭车来城里打工的女孩妖。这个女孩长得土里土气不说，穿得也是破衣褴褛。据后来她自己说：她家住的八里乡村，家家都很穷，靠种水稻大棚种菜为生，女孩子们有点姿色的都早早嫁人结婚，她有两个哥哥也已经结婚，但都在家里和她父母挤住在一起，她只好住在家里院子里的一个破柴房里。
　　 柴房夏天蚊子成群结队，咬得她四处都是疙瘩。冬天柴房又不能生炉子，冻得她实在受不了，她只好四处出外打工，一年几乎很少在家。辉哥当时看那女孩实在可怜，那个女孩又很会说话，不知怎么的他就动了怜悯之心，把朋友的劝告置之脑后，没加任何考虑直接就让这个叫妖的女孩上了车，把这个女孩领回自己家中。
　　 当天晚上，由于辉哥喝醉了酒，这个女孩也不知用的什么招法，就直接钻进了辉哥被窝。第二天天还没亮，辉哥就跑进三娘三大爷房间勇敢宣布说：“我要娶这个农村女孩妖结婚。”
　　 辉哥急速地准备着婚事，并且当天就和这个叫妖的女孩拿着自己的私房钱，给这个女孩家里送了十万元钱，作为去女孩家求婚的聘礼。女孩家父母看辉哥财大气粗，一下就拿出这么多的钱，诚心要娶他们家闺女，全家一致通过兴奋地拍板说：“你们什么时候结婚都行，越快越好！”
　　 三娘和三大爷本来没怎么看好这门亲事，但看见自己的儿子愿意就没再说什么。订好了结婚日子，找了媒人，在辉哥三十岁过生日那天，热热闹闹，吹吹打打把这个叫妖的女孩娶进了家门。
　　 也别说农村家的孩子还真是朴素能干，妖刚结婚当天就早早起床给三娘三大爷做好了饭菜，还给辉哥特意煮好奶外加两个鸡蛋，给三大爷炒了菜，并装了满满一大饭盒，让三大爷带到矿上去吃。还一再嘱咐着对三大爷说：“到了矿上一定要热热再吃。”她每天早起晚睡，拆洗被褥打扫房间，还不时地跑到我家，把我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洗的衣服、袜子、内裤什么的都拿回辉哥家去洗，搞得我有几次追到她家去说：“谢谢。”那个叫妖的女人，每次都会嘻嘻的笑着说：“咱就是一家人，你千万别那么客气。这些活我在家的时候是经常干，都已经干习惯了。”
　　 她手里干着活，嘴里还会不时地和左邻右舍知足地说：“我什么时候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呀，辉哥一家上下对我又这么好，我真是掉进了蜜罐里。”三娘和三大爷也慢慢从以前的不同意，也慢慢变得很满意，把妖当成了自己的亲闺女。
　　 每天辉哥上班下班脸上都挂着笑容，他早晨吃着新媳妇做的早餐，饭盒里带着妖提前给他准备好的中午饭菜，用他的话讲：“有媳妇的日子就是好，有人疼、有人爱、还有那热呼呼的被窝。”
　　 每到休息日，辉哥都会开着车带着妖去镇里最好的商场给她买衣服。有一次，我正在和几个朋友在商场闲逛，就看见辉哥和妖亲密地相搀着，辉哥正在给妖买名牌内裤。还听见辉哥对妖说：“我没结婚前穿内裤向来讲究牌子，结婚了我就不穿牌子的了，一般的就行，留下钱好给媳妇买牌子。”
　　 日子一天天的过，转眼几年过去了。妖为辉哥生了一个女孩叫：点点。有了孩子后，辉哥更加勤奋地工作着，每天早出晚归加班加点，把挣的钱一分不剩如数交给这个让他放心的女人，而他每天节俭地过日子，把烟和酒都戒了，小两口甜甜蜜蜜的过得还算踏实。
　　
　　 三
　　 妖和辉哥结婚后，妖的娘家可算是沾了不少光。每年冬季来临，辉哥都会在自己的单位订购许多过冬的蔬菜，什么粉条了，土豆了，萝卜了一车一车给妖娘家送去，过年发的牛羊鱼肉，油什么的，辉哥都会第一时间开着车送到八里乡村，而他自己家却很少留。妖是个还算一般的瘦高女子，以前刚嫁给辉哥时面黄肌瘦黑不溜秋让人看不下眼，但嫁给辉哥后一天天地眼看着丰满起来，特别是生了孩子后，在精心捯饬变得比以前漂亮多了。
　　 她让辉哥把她娘家的两个哥哥弄到了辉哥老爸矿上，每天只干点零活，工资却和其他工人一样开得多。把自己娘家爸妈也弄到了矿上，负责工地的一些工具管理，夜间打更。这样一来她的一家人都住进了矿上，两个嫂子则留在了家里打理一下大棚农活。逢年过节，辉哥还会把妖娘家一家子的人，请到辉哥家住上些日子，大鱼大肉地伺候着，走时妖还会把家里的存款，偷偷塞给娘家妈点。辉哥有时也会主动地让妖把家里钱给她娘家送点，不时地救济着妖的一家，因为他觉得妖一大家子也确实挺可怜的。
　　 一天夜里，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朦胧中辉哥听到一个急促的声音对他说道：“姑爷呀，你快点来派出所一趟吧，你两个哥哥在矿上赌博让人给抓了个现成……”电话是妖的父亲打来的。
　　 辉哥急忙开着车带着妖，慌慌张张地来到矿上临近派出所。没想到的是他刚前脚走进派出所的大门，就被冲上来的警察手铐子拷在暖气上。辉哥哪见过这个，天生胆小的他顿时吓得尿了裤子。他哆哆嗦嗦地问警察：“你们干嘛要抓我？”警察当时就拿出一张纸，上面有妖两个哥哥的大红手印，两个哥哥一同举报他参与赌博不说，还一起撒谎说是辉哥出资纵容他们赌博。
　　 辉哥被拷了一宿，第二天三娘和三大爷托了人送了礼才算了事。辉哥被邻居亲戚架着回到家就病了，他每天都会蜷缩在被窝里，有一点动静都会吓得屁滚尿流，后来不得以住进了医院。经过几个月地精心治疗，辉哥总算病情有所稳定，但患上了严重的心脏病。家里出了这一码子事后，三大爷由于心情不好，在一次检查矿上安全时，还不小心被平行车撞折了腰。三大爷就让妖去矿上暂时帮忙，给一些旷工做个考勤发个工资。
　　 妖的两哥哥被罚了一大笔钱之后被放出来，就再也没来矿上上班。
　　 妖到了矿上之后，他的两个哥哥三天两头去矿上管妖借钱，说是借钱，实际上就是变相要钱。一开始妖只是把自己家里辉哥挣得钱有数的给他们三百五百，三给两给这两个哥哥得寸进尺，一天一来要不说，还一要就要大的。妖也没有那么多的钱呀，眼看着家里的存款也捉肘见肘，但那毕竟是他的两个亲哥哥，她的两个哥哥偷偷对她说：“现在那老家伙不在，你就是矿上掌管钱的，你把你管的钱给我们拿点谁会知道呀。”妖经不住两个哥哥的软磨硬泡，开始是少许地给，后来越来给得越多。时间久了，两个哥哥发现了甜头，每次没钱了就赖在矿上不走，妖就不得不给，久而久之这件事被管钱的出纳小李发现了。
　　
　　 四
　　 小李是个二十多岁小伙子，大学毕业后应聘到矿上当了一名出纳。
　　 妖经常去他那支钱，小李就看出了纰漏。有一次他暗示妖：“不要做得太过分了。”妖听了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的两个哥哥当即给她出了主意。一天夜里，妖把小李叫到矿长办公室，他的两个哥哥守在门外，妖当即脱下裤子对小李说：“你如果不把这件事说出去，那我跟了你。但你要是说出去了，我就告你非礼我。”小李见她这样说，门外又有妖的两个哥哥守着，就毫不犹豫的急忙扑在妖身上……
　　 三大爷做了手术，矿上的一切事宜都放心的交给了妖。妖自从和小李打成一片后，矿上的办公室里，各个阴暗角落都成了他们淫乱的窝。妖变了，她开始吃住在矿上，不再回家，理所当然地大把花着矿上的钱，每天和小李花天酒地四处寻找快乐。还用矿上的钱在她家附近，给他的两个哥哥开了麻将馆，买了新房。
　　 矿上有几个月都没给工人开支了，相继有几个知情管事者都离开矿上，妖和小李的丑事，也被矿上的人当成笑话传到了辉哥耳朵里。
　　 北方的严冬是伴随着一场接一场的大雪降临的。几场雪飘落之后，大地就是一片银白世界。那是一个临近年根的夜晚，冷风呼啦啦地卷着，扬起满地的枯枝落叶，狠狠地撞击着吱吱作响的门。辉哥在家给三大爷包好饺子送到医院，想想矿上几次有工人说妖的丑事，他冒着大雪驱车来到矿上。矿上变得冷冷清清，唯一一个亮着灯的房间窗户帘捂得严严实实，辉哥轻轻上了二楼，刚要敲门，他听见房间里传来急促地喘息声还有妖的呻吟声，接着有个男人喘着粗气说：“你个小妖精，算是累死我了。”接着又听见妖的说话声：“累死你也值得呀，一个矿的钱都几乎让你占了一半，你又白得了一个女人，你不觉得你值得吗？”嘎嘎嘎……笑声震动整个楼层，辉哥气得呼吸越来越重，他瘫软在门口……
　　 灯，灰暗地闪烁着，房间里寂静无声。妖站在辉哥面前语无伦次地说：“反正这个矿上也没有多少钱了，我也拿不出那么多钱给矿上工人开工资，你说怎么办吧？”辉哥躺在床上，微闭着眼睛听着面前这个让他伤心女人说的话，他急促的喘息着。正在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跑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个风筝，穿的红绸衣一飘一飘的，她跑到妖面前叫着：“妈妈，你都有多少日子没回家了？你不想我和爸爸吗？”小姑娘长得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活脱脱一个辉哥样。妖冷冷地把孩子推到一边说：“去一边玩去，你没看我和你爸正谈正事吗？”三娘跑了进来喘着粗气说：“儿呀，大事不好了！门外来了许多矿上工人说是来要工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