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巢】胡威省父(随笔)
那时候胡威正年轻,留住在魏国京都随母读书。日子一久,就不免想念父亲。父亲自从被曹操征召以后,不断调动委以重任,如今任荆州刺史,加官为振威将军,已经一年有余不曾见面。胡威禁不住思念之切,于是,告别母亲,登上了前往荆州的路。
别以为他父亲是省级以上官儿,威势显赫赫。其实他家过的也是穷日子。父亲胡质虽然官位不小,可太清廉了。不但不收别人送的东西,还把立军功而得的赏赐全都散发给部下,没有一点拿到自己家里去的,单靠这点工薪如何造得起高楼,买得起车马,顾得起童仆。自然过的是贫民生活,可胡威不忘父亲教诲,在贫困中俭朴生活,磨砺自己的意志已成习惯。到荆州几百里的路,他骑着自家的小毛驴急急前行。一路上,常见那官宦之家,车隆隆,马啸啸,华盖儿飘飘,好是威风。胡威见了,心里想:看眼前,遍地哀鸿苦攸攸,怎忍心踏人肩上享清福,荣华富贵求气派,怎如我清贫洁身心无愧。于是他淡淡一笑,用手拍了下毛驴,顾自赶路。
夕阳西沉,夜幕降临。他走进路边客舍,自己把驴牵进马槽喂料,帮着店家拿柴烧饭,吃个便饭,弄个能安身的床位,便打听路径,如有同行之人,便可约定早上出发时间。一旦约定,他便早早起床,准备好行装,等行伴一起前往。早行晚息,终于走到了荆州。
父子相见,一番亲热,几多情意。胡质把儿子安排在马厩边的一间小屋暂住,见到父亲,胡威哪会去考虑住的环境,只要能安身就可。饭是青菜便饭,家里已经习惯,伴着父亲自有味儿。白天里,他看军营操练,并跟着士兵操作;夜里头,伴着父亲聊天,听父亲的教诲,或是油灯下,看书识义。他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更不需车马伺候,他人陪同,父亲不会这样做,父亲这样做的话,他一定要问问父亲怎么说的和做的不一致。父亲公务繁忙,他不会去打扰。转眼之间,便过去了十多天,想想该回家了。就去向父亲告别。
胡质拉着儿子细细看了一会,嘱咐了几句,就走进内室,拿出一匹绢交给胡威。儿子看了看绢儿,那绢儿可是贵重的织品,父亲是如何得来的?于是,就双手一拱,说:“父亲大人在上,孩儿深知大人清廉高尚,可不知那匹绢是从哪儿得来,不知它的来历,孩儿如何能收受。父亲能让我知否?”胡质先是一愣,继而一腔由衷的快意便涌上心头,他拍了下儿子的肩头,笑着说:“儿啊,这是我的俸禄所得,省吃俭用留下来的,没有做衣服,也没有换成银子,把这匹绢送给你,让你路上去换路粮。你放心地拿去吧。”胡威听了,跪下身来,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那匹绢,告别父亲,骑上毛驴,回京城而来。
行路上,忽有一人,说要与他结伴而行。胡威看那人有点面熟,问知来历,却是胡质帐下都督,说是回乡探亲。一路上,那都督对胡质关怀备致,吃喝住行全都安排妥当。胡威一再推拒,可抵不住他的热情。不想竟一道走了百多里,还不分开,胡威心疑,便一定要那都督说出实情,都督无奈,只得据实相告。原来那都督在胡质帐下,见胡质有赏必散发给大家,自己不取,深受感动。今见胡威独身回家,便先向胡质请假说要回乡探母,以便路上来照顾胡威,尽他一点心意。胡威听了,赶忙道谢一路照顾之情,又拿出父亲送的那匹绢,定要都督收下,并坚决叫都督回去,都督拗不过胡威,只得返回。胡威如来时那样,骑着毛驴,一个人早出晚息,自劳自作,赶回家中。
后来,他带信给父亲时,告诉了都督之事。胡质听了,竟给了那都督一百杖刑,对他说:“我带兵卫国守疆,与你等共同努力,同得赏赐,是我等职守。你怎可公报私恩,岂不有拍马奉承之嫌,如何能再在我的帐下为国出力。”便撤了他的职。
胡威为官,继承了父亲的品行,清廉为政。常常用当年见父亲的那一段遭遇,来激励自己,为官很有名声,历任安丰太守、徐州刺史,有特殊的功绩。有一次,入朝去见魏武帝,魏武帝与他谈起生平,谈起他们父子,武帝对他说:“你与你父亲谁更清廉?”他说:“我比不上我的父亲。”武帝说:“说说理由让我听听。”胡威说:“我父亲清廉担心别人知道,而我清廉却担心别人不了解。我的清廉比不上父亲。我还得努力。”武帝听了,不禁叹道:“好!清廉之士,耿直之心也。”后来便不断提升他,直至任尚书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