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新妙,那片厚重的热土(组诗)
玉皇观,那只赤蝉
像一小块烧红的铁
贴在树身
拼命地喊叫
喊出了刘伯承在此养伤的一段血色记忆
喊出了1916年,讨袁的硝烟
喊出了川东护国军第四支队的滚滚赤潮
喊出了血战丰都的惨烈与悲壮
喊出了定成道姑冒死相救的侠骨柔肠
这只赤色的蝉子
莫不是飞鸣的子弹还在飞鸣?它
只剩一只左眼的面部
抹着不灭的烽火,刚毅无比
它敛紧的翅翼如残损的旗帜
喊出了百折不挠
喊出了刘邓大军
喊出了功勋,喊出了朝霞
喊出了一位共和国开国元帅不朽的传奇
这只赤色的蝉子
注定是一位战神和君子的化身,它
让历史百炼成钢
它的呐喊至今依然那么的火热
喊出了我注目的高峰
喊出了我仰望的丰碑
喊出了火焰的呼叫或低语
喊出了血液中的百合
喊出了眼里的海水
天黑时,蝉声碎了
一地火红的花瓣,明明灭灭地闪烁
我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弋阳桥
当彩虹发现了新的兄弟
我正站在大清道光年间
反复地,欣赏你
山在你的周围纪念山
水在你的脚下怀念水
旭日在桥上经过
这里原来是天堑,汹涌的洪水
让多少爱情无奈地断流
白涛中有溺水者的骨骸
和泣血的泪水
而今车笛欢鸣
两岸早已连成坦途
三拱石桥托起我的母校
托起1927年的赤旗与风云
有英雄和农民讲习所的史诗
至今傲立桥头
我看见了我的妹妹
在桥上凭栏观风景,她的花裙子
从红色的故事里
柔柔地飘起
因为我的眺望
这个春天,提前半个小时到达
所以,白云并不遥远
鸟比天空更近
我仿佛看见另外的彩虹卧在了大桥身边
兄弟般雄伟
兄弟般快乐
只需桥上的一部分
便足够坚固我的一身
公路边的向日葵
公路边的向日葵
呼啸的向日葵,你们看到了什么
见证了什么
新妙正连通高速
公路像崭新的日子延伸到远方
几个省的爱情
瞬间便被惊醒
金黄的向日葵
高高的向日葵,你们向东时太阳有何想法
你们向西时落日有何响动
客车正从新妙驰往重庆
抑或驰往某个更远的城市
正从新妙驰往涪陵,抑或驰往
某个曾经在憧憬中遥望的地方
多情的向日葵
激动的向日葵,你们知道车内的笑声
是坐着,或是站着
重要的是客车天天从山区穿过
每过一次,就带走一部分贫困
哪怕是成千上万吨忧愁
哪怕是一滴小小的相思
白昼的向日葵
黑夜的向日葵,你们肯定热爱未来
你们肯定相信变化
客车在不停地说着话
说一座古镇如何变大,说一个村庄
美如珍珠,说一个下午
转眼便属于星辰
明天的向日葵
灿烂的向日葵,铺天盖地而来的霞光
使客车如同飞驰的家乡
月光下的新妙古镇
在新妙古镇,今夜,我只想
拥有一地月光的白
槐花多美呀,玉簪花多静呀
爱情像小小的窗户
嵌在串斗老宅的木楼上
向南开着,始终微笑
八百米石板长街上,月色如水
仿佛玉造的天堂
红灯笼还在清代红着,夜归的人
身上散发出苞谷酒的香气
踉踉跄跄的脚步
惹得山影也不住摇晃
白日在古井边洗衣淘菜的妇女
有的进入了梦乡
有的还在奶着孩子
奶着纯朴与自足
有的在情歌中发红
有的在野鸢尾花边变蓝
有的在蝴蝶下面一匙一匙地品尝蜜糖
有的在樱桃里受孕……
街沿空着一条老旧的木凳
我熟悉它刚刚逝去的主人
他曾冒死掩埋过拼死剿匪的英烈
他用仗义击退过恐怖的月夜
他普通得就像古镇的一条木凳
山月移动半分
我就照亮一寸
恰如被清水过滤
又像是经受了一次灵魂的洗礼
倚窗而望
人如水晶,想法和姿态是那么的纯洁
我伴着夜风的丝弦行走
抖掉了身上的错误和阴影
记忆在街畔好似历史流走
水中有带鳞的行程
侧身是文字的响动
仰面是玻璃一样的夜空
这样的夜晚我会写出好的诗来
像古老的银子,沉稳、纯粹
致普陀寺
你站在山巅,站在我的回忆里
惊动了我身体中的另一场春雨
从新妙古镇,靠着桃花的指引
我走向你
思念的蕊,哗哗地响
如同粉红的潮水
一遍又一遍地打开
我想把渴求再忍受一次
我想把路程再缩短一刻
登山的人正在变高
胎中的红日,仿佛豆粒
藏在雾的豆荚
我不是来归隐,也不是来拜佛
更不是来购买春色
我唯一的爱
是这白云深处的宁静
谁的衣袂拂过山崖
喊叫自己的花香?谁的蝴蝶一再闪烁
不愿让欢乐降了下去
石头中有杜鹃的叫声形成的倒影
鱼儿在水田里驮着花瓣做梦
红霞的气息
弥漫得爱想歌唱
我的童年和少年,与川东古刹
普陀寺,相依为命八年
有多少沧桑拾级而上
有多少诗句不敢摇晃
哪怕如今只剩下遗址和伤痛
只剩下令人扼腕叹息的荒唐
你不为我涌起云烟
只替我准备干净的心境
山风和桃花
纯洁了无数的事情
我没有直达山顶
我只想在山腰的农家小院
双手合十,仰面朝天
虔诚地,向一座记忆中的古寺
献上一份敬畏与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