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隐隐的苦痛，在这月圆之夜次第弥漫
　　 娘，天堂里有没有鸟语花香
　　 可否留一泓清泉、小麦
　　 以飨我勤劳而苦难的母亲
　　 娘，当我刚刚懂得您的苦涩
　　 一场大雪残忍的卷去您脆弱的躯体
　　 整整十四年，我紧紧拽住那些生动的情节
　　 那些童年的月光以及广袤的麦田
　　 和绿色的村庄蓝色的炊烟
　　 在每一个黎明与黑夜将您唤醒
　　
　　 沿着梦里的足迹，写下歪歪斜斜的诗行
　　 娘站在我脆弱的童年
　　 清晨用熟悉的声音将我叫醒
　　 娘踮起脚尖等我放学回家
　　 是家门口一道最动人的风景
　　 娘挑亮油灯，坐在床头专注的打毛衣
　　 丝丝缕缕的毛线在她的手腕上萦绕
　　 冬的情节便在母亲的修辞中缓缓展开
　　 我睡在天堂的梦里，幸福成长
　　 娘摸一把我的长发，拿起了剪刀犹豫了又犹豫
　　 最后还是喃喃地说
　　 日子一天一天短了，脖颈子会生风的
　　 想起娘的嘱咐
　　 我的枕头在夜里湿了又湿
　　
　　 娘啊，当年在您的歌谣里长大的丫头
　　 却不能再次抚摩您额头上的皱纹
　　 当您的手颤抖得厉害时多想为您系上衣扣
　　 就像当年您教我系鞋带一样
　　 系满了微笑和耐心
　　 或者听您唠叨着一段又一段老掉牙的故事
　　 娘啊，梦里的路
　　 山也千重，水也千重
　　 又怎能隔断您遥遥的眺望
　　 您如远空飘动的那朵安详的云
　　 注视着我每一个表情
　　 今夜梦魂里再相逢
　　 我要再亲亲地喊您一声：娘
　　
　　 ２
　　
　　 就这样悄悄睡着
　　 在土地与天空之间
　　 睡成一座绵绵的山脉
　　 母亲，只活半世的母亲
　　 您悄悄走了
　　 苍凉与枯萎不只在冬天定居
　　 也住在女儿的心里
　　
　　 知了在童年的树枝高唱
　　 我却再不能偎依在您的怀里
　　 不思量自难忘的母亲啊
　　 多少次半梦半醒之际
　　 女儿
　　 犹能听到您
　　 在巷口旁踮起脚尖
　　 深情唤我回家的声音
　　
　　 一次又一次小心地
　　 翻开那发黄的照片
　　 您织的那件毛衣
　　 被岁月洗去了原来的颜色
　　 但无情的岁月
　　 洗不去您留在女儿心中的温馨
　　 它已经很小很小了
　　 早已不能遮挡
　　 岁月的风寒
　　 却在每一个冰冷的季节里
　　 温暖着女儿的灵魂
　　
　　 女儿好想织一件厚厚的毛衣
　　 密密的针线里
　　 深藏着女儿的体温
　　 当北风乍起
　　 让我沿着梦的足迹
　　 送给天堂里的母亲
　　
　　 ３
　　
　　 四月，梨花不敢把白色久留
　　 纷纷跌落
　　 这哀和马蹄铁的冷
　　 以及永恒的静。薄得像池塘里初结的冰
　　 席卷了整个春天
　　 其实这几天并不需要一场雨
　　 心里的潮湿已经来得异常通透
　　
　　 坟茔长出了杂草
　　 仿佛怀念拉扯着眼角的神经线
　　 想起安静的母亲
　　 素洁的衣裳，恬静的脸庞
　　 在葡萄架下挪一把木椅，打开故事
　　 针孔中，丝丝缕缕的毛线在她的手腕上萦绕
　　 而我的脸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
　　 闪着光辉
　　
　　 把四月也留给母亲
　　 一支香一把纸火，我就在你的对面
　　 给你唱词，给你最痛的泪水
　　 还有满树的梨花，纷纷飘落
　　 素服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