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守】守望(散文)
昨夜双亲见儿归,宵衣不解一朝晖。
叮咛暖语声犹切,独对巢空别绪违。
——题记
每周的休息日,习惯了不开电脑,不出门,只想静安一隅,与小女相守,想想也是件快事。于是,慵懒地躺在床上,手持闲书,悠悠然地看了起来,只几行,白落梅的“一个人的一生,就是一座有了年岁的城墙,用无数个青翠的日月堆砌而成,日子是一砖一瓦,生命是一梁一柱。城墙里,因为生活,因为情感,而充盈丰满”就入了心。忽然的,就特想念母亲,那个一生为家奔忙,如今渐渐痴呆了的母亲,那个再也不会为着儿孙、为着丈夫付出心血的母亲,每每想起,心都会不安与愧疚!于是,丢开书本,不由屈指,算来已是好久没去看望父母了。
不是不去,每次念及,都会找出许多不能回去的理由,上班忙、照顾孩子、整理家务,假日会友……
此刻,整理自己的心绪,想到太过自私的自己,真的就那么忙吗?
其实,人到了暮年,就有了太多的眷恋,路边的风景看遍,繁华过后归于寂静后,他们最想看的,或许就是儿女这道风景了!
不再有托词,一如从前,携了小丫,一路的风景,就是她的欢喜与滔滔不绝。她说,“爷爷奶奶肯定想她了,而且,她老是感冒,是没有沾上乡下的泥土气味”……很是感慨小丫头的记忆力,从小被我父母拉大的她,到现在都没忘记过家乡的热炕头及视她为宝的祖父母的热饭菜!
家乡小院门前的两棵杨树,几乎与我同岁,静静的,任岁月催起叶生叶落,虽然干枯的只剩了风骨,但那份枯竭永恒的美,却让我惊心。就如此刻,不经意的相见,一个顿念,一个恍惚,一个惦记,所有关于亲切的过往,如三千发丝,倾斜又纠缠,从遥远的空间款款而来。
卸下行囊,除却疲惫,看着忙碌中的父母及悄悄上了眉头的喜悦,隐隐的,心就痛了,这样的喜悦,给予他们,对我来说并不是太难,只要多抽点时间回家就行的,只是,陷于凡尘中的我们,为名利忙,为虚荣忙,为儿女忙,还有为他人忙,何曾为他们这样想过呢!
父亲忙碌着,将样样菜品取出,准备下厨,母亲却漠然无视,此景,悄悄濡湿着我的心。以前我们来家里,下厨的事,都是母亲一手操办的,而我们,进门若没看到母亲,就如少了什么,心里是空空的感觉,忙不迭地各屋去寻。可是现在,母亲总是沉默的,要不就是傻傻地笑,做事总也记不起东西放在那儿。好在,父亲还健朗,没有老态的样子,他接续了母亲曾做过的那些琐碎事务。我问他一个人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感觉不适应或者委屈,他笑笑说,“你母亲已经那样了,我不求她再能做什么,只要给我做个伴就行。”听了父亲的话,心里是酸酸的感觉,还有一丝小小的欣慰。接过父亲手里的活计,想想当初的父亲与母亲,想想这样的转换,何止一家。其实每个人或每个家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每个故事里,都有些或快乐或寂寞的词章。
父亲是家中的独子,祖母在年近四十时才生下他,祖父在老来得子的喜悦中奔忙,多舛的命运没让他看到父亲过十七岁的生日就走完了他的一生,丢下尚末成年的父亲,与三寸金莲的祖母相依。对于这样的命运,父亲没有挑剔的资本,只能接收。
都说男儿可以怀才游四方,仗胆走天下,父亲走过,他用十七岁的肩,挑起过人生的风雨,练就过一身胆气。曾经文武双全(在那个时候,他是家乡唯一的秀才)的他,为了生活,放下羸弱的祖母,在祖国的大地上,踏山涉水的奋斗,最终,因无人照顾的祖母,放弃所有,回归家院。在那个物质比较匮乏的年代,他用两袋面粉,换来了我的母亲。
从此,有了家的父亲,靠着他仅有的一点资源“文化”,干起了方圆七个大队的领导人“村官”,一干二十余年。那个时候,我对父亲的印象,除了见他雷历风行、匆匆来去的身影外,最多见的就是夕阳西下时,带着小板凳来我家听书及年三十排在我家院里的、长长地等着让父亲写对联的邻舍,而我也因此感到自豪,对文学的认识,就是在那个时候培养起来的。
父亲赢来的是乡亲的赞誉与尊重,当然,因他刚烈的脾性,赢来的还有暗处的骂声及明处的声讨。与此同时,他却把家的担子卸给了并不高且羸弱的母亲,家里家外,看到的总是母亲忙碌的身影。相继到世的三姐弟及轻移莲步的祖母,不能给母亲帮任何忙,相反,母亲时不时还要受封建气息太浓的祖母的指责,逆来顺受、任劳任怨的母亲,在那个集体荣誉过高的年代,总是伴着最后一轮残阳回家,然后点亮等待在家的、温馨的那盏灯。
年少的我,在那个时候并不能理解母亲内心的苦涩及身体的劳累。做为长孙的我,有着小脚的祖母护着,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过高的待遇。多年后,自己成家了,才知道母亲心里压抑的苦,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只因父亲的霸气太重,自然就短少了一种真情,一种质朴纯真的感情。也许自古以来,女人的路就只有一条,找个依靠,扎了根,向内深深缩起来,缩到无路可退,就得再回过头,勇敢面对。母亲!只能在烟火的况味里,分分秒秒丈量着寂寞的距离,固守在自己的城池里诉说着水影里流逝的过往,却从没看她放情悲哭过。
或许是没有知识的母亲,体会了缺少文化带来的辛酸与无奈,再苦再累也要让我们三姐弟读书。只是,很不争气的我们,终没能满足她的愿望,虽然后来有不错的工作,但终成遗憾。
看着行动有点迟缓的父亲,眼神中少了当年的刚毅,却多了几许慈爱。当年不耐小儿女纠缠的父亲,听着已成大人的我们的嘱咐,甚至小孙孙稚气的叮咛,更多时候,像个孩子,那种依赖,真真切切让我感觉到了岁月的无情。而母亲,那个曾勤快的、干净的母亲,不再讲究衣着的合体,也不再时时把家具擦拭,她的失落,是信念灰飞烟灭后的心酸与无望,我懂,尽管我感触不到她虚妄里的境界,但在她需要亲人理解与支持的渴盼中,在需要儿女在乎她的眼神里,我看到的,分明是点点滴滴的怨,而不是梦想破碎后,幽幽生出的恨。
母亲在十几年前,被她弟弟(我的娘舅)拉入一个叫门徒会的教会。起初我们并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只是听母亲说,只要祷告,不用吃药打针病会自好,我们问她是不是法轮功或者基督教,她说不是,引渡她们度过灾难的是一位还活着的神,而且还劝说我们都要信任这位神。于是,我们姐弟几个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经过多方打听,最终得知这属邪教的一种,与法轮功没什么两样。从那时起,我们极力反对,可是,没有一点文化且已经中毒的母亲,信奉所谓的神的态度,是坚决的,我们用尽了所有办法,都无能为力。最终,她被她的神,弄得精神失常,体力不支,在去年的一次无意识地出走后,差点就回不来。找回母亲后,她一反常态地不再信奉这个教,却变得无比沉默,回家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及吃不到她做的饭菜。
我知道,她的意识里,还是怨我们的不支持,其实,她信这样的教,只是想将她这如许年的不平与压抑,交付给所谓的她的主,在她认为,只有那个无声无形的主的存在,才能读懂她的苦,我可怜且善良的母亲,我们对你的关心真的太少了,我深深地自责。
我的母亲,你的沉默,并不能驱逐你根植在家的那份宁静与守候。惟愿,亲情的暖,可以透过你心底的凉,传递一缕清风,一米阳光,在属于你自己的界限里,安度余生!
又该起程,看着在瑟瑟寒风中站立的双亲,满头花发,在夕阳的映照下,孤独而苍凉。这样的一幅景,随着车子的缓缓起动,慢慢在心间定格,定格成一樽雕塑,守望于每一个日暮日苏,月斜月俺,每一季柳黛摇曳,花落花飞。
母亲,你可知道,这样的守望,分明就是一份厚重的爱,震撼着每一个儿女的心!
喜欢文字中那种柔软温润的味道。
喜欢这样细碎质朴却充满亲情与温暖的文字。
守住亲情,守住传承,感谢作者的精彩分享。
祝愿作者的父母,更祝愿天下所有的父母,都能够老有所依,平安喜乐。
这般的情真意切,可见听雪写下这篇文字时的心情。
好好生活,就是对父母最好的回报。
祝福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