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爱
一
林阿月突然发疯了,他拿起电话打给自己的老婆:“老婆,可不可以先把下个月的零花钱给我。我朋友有急事,急需用钱。”
电话那头回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我亲爱的老公,当然可以啊。但前提是你要告诉我,是你的哪个朋友?他发生了什么事?”
林阿月,一米七五的身高,平整的短发。略显古铜色的脸庞露出一丝难色。他是一个不爱说谎的人。但眼前的这事。他该如何跟自己的老婆说起。
“老婆,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反正就是很急,救人如救火!你给我就没错。”
电话的那头仿佛早有预料:“老公,你要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是不会拿一分钱出来的,你自己想办法吧。”刚刚说完电话就‘嘟嘟嘟’的挂掉了。
阿月此时正在他上班的银行,穿着一件竖条纹蓝白底衬衫配一条熨烫成折的黑裤子,脚上一双皮鞋:乌黑发亮。他一手紧紧攥着拳头,一手不停地握起摊开,额头上淌出几滴汗珠,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不由自主地在办公桌边踱起步来。
旁边的同事小梅起了好奇心:“林阿月,你怎么了,在这坐立不安的。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在小梅的印象里阿月是个对生活没有太多热情的人,可谓达到了古人所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基本上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动容。
小梅的一句话触碰到了阿月的思维。他回头望一眼小梅,眼睛发亮。
“小梅,你身上可有钱,先借给我点,我有急用。”
小梅如坠云雾:今天的阿月是怎么啦?尽管满心疑惑她还是从工服中拿出两百块钱。阿月飞快地接过钱,却皱起了眉头。
喃喃地说“这才二百,肯定不够。”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盯住了点钞机上成捆的钞票。林阿月没有任何迟疑地从里面抽出了八张。
“小梅我从这拿了八百,算是借你的,下午你替我还上啊,我有急事要先走了。”
小梅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愕然。阿月已经走到了大厅,小梅站起身喊道:“林阿月,你不跟经理说一声啊,等下他扣你这个月的奖金。”
银行的大厅地面被清洁阿姨拖得锃光瓦亮,四周散发着空调产生的清凉。办业务的人也来了三三两两,有穿着高档西服的男士:帅气、大方。有穿着优雅裙子的女子:素净、艳丽。但这一切。阿月无心暇顾。他像火箭发射一样冲了出去。
市区火车站十五个售票窗口前,十五条长龙,衣着各色、高矮不一,提着大小包裹的人们组成的长龙在摇摇摆摆。有一个人匆匆忙走进来,脸上红扑扑的。套在裤子里的衬衫完全露出来、皮鞋上也染了一大块灰尘,不知何时被何人踩了一脚。他就是林阿月。刚进大厅,看着这茫茫人海,他有些不知所措,但不一会儿阿月就径直朝窗口的最前排挨挤过去。
窗口前有一个胖子:四十多岁,短头发,下巴连着胸,一只手上提着一个笨重的旅行袋。终于轮到他了。胖子脸上露出不少喜色。
阿月靠近他:“这位大哥,我有急事,可不可以让我先买张票啊。”
胖子操一口浓重的鲁豫口音,看也不看阿月一眼:“不行啊,小伙子我都排了一上午。”
阿月并不放弃:“这位大哥,你看你慈眉善目的,您就行行好,让我先买票吧,我真的有急事。”
胖子这才回过头,上下打量着阿月:“小伙子长的还挺俊,怎么,你媳妇快要生啦?”
阿月回答:“不是。”
“那你着什么急,到后面排队去吧,大家都在排嘛,你一个小年轻搞什么特殊。”
阿月无可奈何却又不肯退缩:“大哥。求求你就让我先买吧,不行的话,我给您鞠个躬,我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啊。”
胖子“嘿嘿嘿”笑了起来:“今天这事新鲜了。”他放下了手里沉甸甸的旅行包,伸手扶一下快要弯下腰的阿月。“小伙子,得了,你也别鞠躬了,我承受不起,你还是给我点钱,更实在,怎么说我也排了一上午。”
阿月赶忙拿出一百元给胖子:“大哥,这够吗。”胖子接过大红钞,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够了,够了。小伙子,看你那么有诚意,那就让你先买吧。”
无论外边情景如何,售票口的售票员都是稳坐钓鱼台的,里面的那个女人冷冷地问道:“去哪儿?”
阿月:“我要去长沙。”
女人又问:“要几点的。”
阿月隔着玻璃大声地回答:“有没有现在能走的,要高铁。”
二
高铁缓缓地在长沙站停住,阿月第一个冲出站台。
站前广场,阿月一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请您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胜利路。“
连着下了三天的雨,长沙的天还未放晴,街道上还有些湿漉。繁华的都市纷纷扰扰,街上的红男绿女如织穿梭。可这些阿月无心关注。
出租车走了二十分钟,到了胜利路,阿月下车。十米不远,几辆消防车、警车当道。穿着褐灰色警服的警察拉起了隔离带,另一边穿着红黄间隔衣服的消防员正在忙碌。阿月轻轻拉起隔离线走了进去。
一个民警提示:“这位同志,请您不要靠近。”
阿月连忙回答。“警察同志,我是她的好朋友。”
民警听阿月这样说却不再阻拦。阿月靠近消防员们,两名消防队员刚好从井洞中上来:头上戴着安全帽、背上背着氧气瓶,脸上满是泥灰。阿月蹲下身子关切地问道:“消防员同志,怎么样,找到了吗?”消防队员身子刚出来一半:“这位同志,您是?”阿月回答道:“我是她的好朋友,她找到了吗?”
那消防队员摇摇头:“里面的情况很复杂,暂时还没找到。”说着话他已经从洞口中爬出来了,伸手把下面的一个消防员也拉了上来。两个人身上都已经湿透,后面上来的那个补充了一句:“下面的水很大,又窄,辩不清方向。”
阿月的心情变得非常急切:“消防员同志,麻烦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她。”
消防员:“小伙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这是我们的工作,也是我们的职责,请您不要着急。”
阿月听着消防员们安慰的话语无动于衷,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洞口。一位民警拿过来一张凳子让他坐:“这有矿泉水、有饼干。小伙子,你别着急,着急也没用,坐在这慢慢等吧。”
从早晨到现在阿月一点东西也没吃。接过东西,他喝了几口水、吃了几块饼干。
天一点一点地放晴,地面变得干燥起来了。过了两个小时,洞口又上来两位消防队员。和上两位一样全身湿透、灰头土脸。第一位刚刚露头,阿月就迎了上去:“同志,怎么样,找到了没。”消防队员疲惫不堪,没有回答。等上来地面,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坐在凳子上的阿月,度日如年。他起身走到消防队长的面前。“队长同志,让我下去找找吧,说不定我运气好,就能找到呢。”
队长一口回绝:“不行,那是有生命危险的。”
阿月再三请求,边说边要穿上他们的搜救服。几个消防队员把他拦了下来:“小伙子,请你冷静,你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请你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人找到。请你先回去,不要给我们的工作带来影响。”
阿月被民警友好地请出了警戒线。
他的心仿佛一下子被掏空了: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对面的广场上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圈。阿月恍惚着身子走过去。十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在地上用蜡烛围了个心形,地上写了一行字“女孩,我们为你祝福”。看到眼前的景象,阿月的眼睛差一点要流出泪水。他模仿着学生,双手合十,默默祷告:小素,愿你平安。
胜利广场上人声鼎沸、人来人往:有跳舞的老人、滑冰的小孩、聊天的情侣。各自尽情,忘乎在自己花一样的世界里。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广场的垃圾筒里找寻。老人的年纪六十五上下。手里拿一根木棍,右手拎着个袋子。脚上穿着双解放鞋。
老人很专业,棍子在垃圾筒里搅一搅,他就能判断里面有没有矿泉水瓶子。不到半天就捡了十几个。有些红润的脸上得意洋洋。无助的阿月独自坐在一边。老人渐渐地向阿月靠近。看着老人蹒跚的身影,阿月起了怜悯之心。当老人走到离他最近的那个垃圾桶时,阿月从口袋摸出一张五十元的人民币,走过去,送到了老人的面前。
老人见状,先是心头一颤,随即嘴角泛起了盈盈笑容。他的眼睛看着阿月,还很有神:“小伙子,心蛮好的呀!但我老李啊,不缺钱!你要真可怜我老头子,不如到前面的面摊,请我老李吃碗面吧。”
神情失落的阿月望着不远处:“好吧。”反正他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
广场拐角的一个面摊。两碗盖着荷包蛋的面热气腾腾地端了上来。老人脸上笑盈盈,嘴里“呼呼呼”地吃起来。一会儿加辣椒,一会儿加陈醋。
阿月人在心不在。好心的老人催促:“小伙子,你赶紧吃啊!这面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阿月手拿起了筷子,只动了动,又陷入了忧伤的沉思中。没过多久,老人的面吃完了,把面汤也喝了个精光。看着阿月的面一动未动。
老人又笑起来说道:“小伙子,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啦?说说吧,这长沙城还没有能难倒我老李的事。”
阿月回过神来,指了指地下:“老伯,我想到下面去。”
老李回答:“你到下面去干什么,又脏又臭的。”
阿月来了精神“又脏又臭?老伯你去过?你可以带我去吗?我要下去找我的朋友,她对我很重要。”
老人咪了咪眼睛,慢慢地消化着刚刚吃进去的面条:“她是你什么人,有多重要。”
阿月吞吞吐吐:“这个我一言难尽,老伯求求你,带我去,带我去。”阿月的语气强烈的恳求中带着坚毅。
老人想了片刻问道:“你真的要去?”
阿月坚定的点点头:“真的。”
老人起身,肩背起袋子,手拿起棍子:“小伙子,你赶紧把这碗面吃了,吃完了我带你去。”阿月听到这话,狼吞虎咽起来,三两筷子就把整碗面吃完了。
三
失落中寻求希望的阿月紧紧跟在老人身后。走出了胜利路,走出了城区,李老爹的步子不快不慢。阿月时不时会问:“我们这是到了哪里?”老人笑而不答。
到了城外,是另一番景象:灰尘漫天,公交站台破败,到处贴满了小广告。这里是外来务工人员的根据地。李老爹径直走向了一家废品收购店。店主是一位中年妇女,身上的衣服旧而干净。
“老爹,那么早就回来了啊!还领了这么帅的一个小伙子回来,你儿子呀?”
老人的嘴角翘起来:“我还没那么好的福气,快把我今天的数数吧。”
中年妇女,把老人的瓶子倾倒在地上,一个一个的数起来。
“一共是四十六个。老爹,四舍五入,我给您两块五吧。”
“大妹子那就谢谢你啦”,接过两块五。老人在旁边的小杂货店买了一包香烟。拿出一根:“小伙子,你要抽一根吗?”阿月摇摇头,他哪有半点心思,老爹自己抽了起来。中指和食指夹着烟。嘴唇慢慢吸入,一口一口地吐烟,那感觉像极了一位成功的老板。
老人抽了一根,不多久又开始抽第二根。阿月有些坐不住了:“老伯,我们到底在这干什么,你能不能帮上我的忙啊,不能就早说,我自己想办法。”
老爹稳当地吞吐着烟雾:“你想办法?你能想什么办法。”阿月无言以对,默不作声。
忽然远远的地方传来铃铛“叮叮叮”的响声,阿月循声望去,一只黄狗驮着几袋矿泉水瓶正向这边走来。后面还跟着个小男孩:穿一双拖鞋,短裤,右裤腿有个青色补丁,白色的汗衫,短短的头发,很瘦。
小男孩远远就看见了老人,像只兔子一样蹦跳过来:“老爹!老爹!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那只拉车的狗也跟着跑起来了。郊区街道刹时间满是铃铛“叮叮叮”的声响。
等到狗也跑到老爹的面前,小男孩给狗解了套。狗抖了抖身体,乱跳了起来。冲着老爹摇尾巴。顿时从一个苦力变成了一只可爱的宠物狗。狗是淡黄色的,很瘦。老爹摸摸它的头,从腰间拿出一个小袋子,里面有许多骨头。抛给它吃。
他对着小男孩说:“老爹也给你带好吃的了。”拿出半个苹果。小男孩很高兴地吃起来,他或许很饿了。吃着,吃着,他看见了身边的阿月。
“老爹,这个人是谁?”爷爷这才把阿月想起来。指着小男孩和狗说:“小伙子,这是我的干孙子兵兵。这是我干孙子的狗,我们都叫他小瘦柴。不过他可不小了,你可以叫它小柴。”
阿月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目光和眼前黄瘦的小男孩对齐:“你好兵兵。”小瘦柴跑到了阿月的身边有模有样嗅了起来。
小瘦柴在前,兵兵走在第二,阿月紧跟着,老爹押后。来到了河边,不远处一条巨大的出水巷道展现在他们的面前。老爹说:“我们就从这进去。”小瘦柴仿佛很熟悉这里的道路。英勇无惧地往前窜,流出的水已经没在了它的小腿。
“现在是夏天,到处是水,要是在冬天,里面干燥,我们都会住在这。”老爹边走边说:“沿着边走,边上的水浅。”三个人趟着流水往前,越往里走,变得越黑。渐渐地巷道变成了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老爹让兵兵用一根线绑在小瘦柴的身上,拉着他走。拿出刚从小杂货店买来的三把手电筒:“我们要省着点用这手电。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开头的悬念设计的很巧妙,
给一直看下去的欲望。
语句流畅,结尾却传播了情感的正确导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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