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抱住自己取暖(友谊散文)
最近一段时间,兰姐也不知怎么了,像着了迷一样,每天都要给我捎一两篇复印的稿件让我看。这些稿件,大多是她在90年代发表过的作品,有散文和诗歌,也有戏曲和小品。看着她充满自信的目光,我点头答应了。我认真看了几篇,并提出了一些建议,谁知她就这样黏上我了。
兰姐,曾经是我的文友。中等偏胖的身材,丰润的圆脸,饱满的额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给人感觉一脸的福相。可实际她是个命运坎坷的女人。她出生在北方的一个大城市,父亲曾是国民党部队的一名少校军医,文化革命时期被定为历史反革命,饱受折磨后跳井自杀。孤苦无依的母亲只得带着她投亲到故黄河岸边的姨家生活。
兰姐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不但擅长写作和编曲,还对医学行业有着特殊的爱好。受父亲的感染和熏陶,并在父亲的悉心指导下,她掌握了一定的医学知识和操作技能。到了故黄河后,她的才华得以了施展。在姨家照顾下,她当了一名乡村赤脚医生。为十里八庄的乡亲治病,还为产妇接生,被她接生的孩子就有上千个。
70年代,是文艺活动很频繁的时代。大队宣传队文得知她会写文章,懂戏曲,就请她编个戏曲。经过多天的精心编排,她编了个戏曲叫《考女婿》。结果一炮打响,在全地区汇演拿了大奖。兰姐一下因此出名,她被借调到省“江淮文艺”当编辑。看她表现突出,省里专门拨一个招工名额给她,让她回家办手续。可一等二等无消息,到县里一问,才知道因为她出身成分不好,政审未能通过,名额已被一个宣传部领导的孩子顶替了。听到这个消息,她的心情一下坠入了低谷。
那个夜晚,月黑风高,天上不见一颗星星。心灰意冷的兰姐沿着故黄河的芦苇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听着波涛翻滚的水浪声,想到自己的踌躇满志,想到自己的辛劳付出,想到自己的坎坷遭遇,她陷入了绝望。低头活着,还是挺胸死去?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她决心投河自尽,再也不在人间苟活了。她咬着牙,挺着胸,顺着河岸趟入冰冷的河水里,正当她越走越深时。河岸边传来了母亲急切地呼唤:“小兰呀,我的好女儿,你在哪里,娘需要你呀,你可不能想不开呀!”凄厉的呼喊声和着河浪声在黑漆漆的黄河岸边回响,惊动了附近的村民。村民们倾巢出动,整个河岸形成了状观的火龙。在大家的努力下,她被顺利救起。那年,她26岁。
几年后,兰姐父亲的冤案得到了平反。她被招到计生委工作。随后,有了丈夫,有了儿子,稳定的幸福生活让她多年的文字梦再次复苏,萌发了提笔创作的信心。有梦想就有动力。她牵头组织了文学沙龙,定期活动,定期讲评沙龙成员的作品,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正当兰姐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憧憬时,可天有不测风云。儿子和同学外出旅游,不幸遭遇车祸当场死亡。兰姐悲痛欲绝,哭得死去活来。文友们个个泪流满面,无力安慰,只有好言相劝。俗话说,祸不单行。痛失爱子的兰姐还没来及从悲痛的阴影里走出来,丈夫又被查出肺癌晚期,一年后也离她而去。一连串的沉重打击使兰姐精神彻底崩溃了。她整日以泪洗面,意志消沉,闭门不出。我们去看过她多次,她都闭门不见。后来,我们再去她家看她,却找不到人影了。邻居说,她可能搬到其它城市居住了。
转眼两年多没联系上兰姐了,以为她真的不会回来了。最近,兰姐突然出现在市民广场锻炼的人群里,并和妻子成了锻炼的好伙伴。看她精神焕发的样子,我们都替她高兴。有一天,兰姐找到我,告诉我说,她想把以前发表过的作品重新整理出来,然后自费出版。我开始有点诧异。兰姐笑着说:“我出书只有一个目的:让心归于平静,抱住自己取暖,用文字的温柔给凉薄的心取暖!”默念着兰姐的一句“让心回归平静,抱着自己取暖”,看着兰姐坚强的笑容,我的心潮湿了……
人生是单行道,生活犹如溪流,源于何处,流经何处,归向何处,由不得自己,谁也不能预测明天如何,将来如何。著名诗人大卫有首诗写道:“世界这么大,找不到一个可以哭泣的人,落日下的山河,该消失的都消失了,唯余你我,最冷的日子,把自己披在身上取暖。”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每一个人活在世上,都会有一段最冷的日子。兰姐是这样,我也是这样。在最冷的日子里,抱住自己取暖。哪怕有一点点掌心里的暖,也能一点点抚慰一颗冰冷的心,从而让身心一点点地,慢慢地温暖起来,阳光起来,重新笑看世界,笑对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