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记忆
随着生活水平不断提高,人们的舌头越来越刁钻,吃遍大街小巷,尝完宾馆餐厅,还是觉得味道不够好,与佳肴级别相差太远。于是,人们开始怀念,怀念小的时候,那有滋有味的食物。
一
供销社里卖一种叫麦乳精的东西,价格大概在4元5角左右。颜色为米黄色,原料主要是牛奶、麦精、蛋粉等。它装在玻璃瓶里,摆在柜台上,显得是那么诱人,常谗得我们直流口水。
家里不太富裕,母亲舍不得乱花钱。这种豪华物品,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家里人身体不够健康时,才有可能买上一瓶,用来庆祝或是补补身体。每当买回时,母亲总要避开我们的眼睛,偷偷藏在高阁上。
我们玩累了回家,鼻子敏感地嗅到空气中弥漫的牛奶味道,沁人心脾的香味直透心底。我们开始翻箱倒柜,钻进床底,架上梯子,由低到高,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找个遍。心里盘算着父母干完农活,该回家了,尽可能在最短时间把一切恢复原状,让父母瞧不出一点痕迹。
经过地毯似的搜索,总是要不了多久,我们找到麦乳精,眼睛里转动的都是幸福的味道。找一个安全地方,盘腿坐下,转开盖子,拿过汤匙舀出一匙,慢慢地放进嘴里,“吧叽吧叽”几口,甜甜的,好香,带有淡淡的牛奶味。
每一次,我们都告诫自己,可不敢多吃,被父母发现,可一顿好揍。小孩子的天性,哪里忍得住?麦乳精就像鸦片一样,开始了第一口,再也到不了最后一口。吃完了,看着空空的玻璃瓶,心里开始慌了,总是在号啕大哭后,赖在外面,晚上也不敢回家母亲提着手电筒找来,轻车熟路地揪出我们。我们胆子太小,能藏的地方只有那么几个。她敲着酸痛的腰,揉揉肿痛的肩,笑笑说:“没事的,小家伙。”我们才放心地回家。
二
每到农闲时节,过个半月两旬,就有一两个汉子,挑着担子,装着米糖,我们家乡话为“凉糖”。他拿着一把小锤子,不时地敲打金属板,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
一听到这声音,我们立马知道换米糖的来了。抛下正在玩的游戏,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家,生怕迟了一点,米糖就没了。
到了家,开始找破凉鞋塑料之类的物品,找到一两只,拿到汉子那里。汉子瞅瞅,瞧瞧是塑料制品,扔进箩筐内,用把铲刀铲下半厘米宽、两厘米长左右的凉糖,交付到我们手里。我们看着太少,央求着他再给点,他笑了:“你的破凉鞋,就值这么点。”我们无比不甘,又无比喜悦地把凉糖塞进嘴里,使劲地咬,纯辙的甜。咬急了,还粘在牙齿上。错落牙齿拼命地咬啊,伸进小指拼命地抠啊,终于抠了下来,拿在脏兮兮的手指上看看,忍不住还是放进嘴里。
吃完了,还想要,我们继续回家找破凉鞋。家里凉鞋就那么几双,好多鞋子破了,都是用火钳烧红,烙烙破处,粘起来再穿。我们从脸盆架下找到一双凉鞋,破得有点不成样子,心里明知道父亲还要穿,还是自我寻找借口:“这口子都这么大了,就算粘起来,父亲也穿不了几天。他应该不会再要,拿去换了吧!”
犹豫地提起破凉鞋,忐忑地拿出家,再三迟疑,还是挡不住米糖的吸引,豁出去了。米糖吃下肚,味道有享受了,屁股上的鞭痕也是少不了的。
换米糖的走了,我们开始积攒破凉鞋。有时玩着,看到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有只破凉鞋,捂紧鼻子去捡。捡回家,藏起来,耳朵竖起来,听着换米糖的“叮当”声。
要是三五天,声音还没有响起,我们的心里面空空的,像少了什么似的。
三
小时,还经常有人挑着箩筐,走街串巷,叫卖麻花,土话为“油煎糕”。
麻花的主要成份为精面粉、鸡蛋、芝麻,搅拌均匀后,打几个卷,放进油锅里煎,煎得脆脆的。卖麻花的都在箩筐里铺上一层塑料薄膜,既避免油渍沾染箩筐,又彰显他卖的麻花,是舍得油煎的。
卖麻花的,多是凭一张嘴叫卖。“卖——麻——花——喽”, “喽”字的音拖得长长的,特悦耳。有时,我们也想戏弄别人,捏住嗓子学着喊,别人一听就知是假的,压根不上当。
麻花不能用东西换,只能拿钱买,一角钱三根。那时候,一角钱可是巨款,我们一年到头,也难见到几张这样的票票。
看到卖麻花的,我们央求母亲给一角钱。遇上她高兴时,说不定用龟裂的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塞给我们。拿到钱,我们一刻也不耽搁,直接转手交给卖麻花的,兴奋地把手伸出箩筐。卖麻花的手一抖,轻轻拍在我们手背上:“使不得,你们要是给我弄碎了,弄脏了,我可就亏大了。”
他说完,从箩筐里顺手拿出三根。我们接到手里,仔细地比了又比,总觉得手中的细些,要卖麻花的换根。他笑笑,不给我们换,只是反复地说:“都一样,都一样。”
麻花吃起来,香而脆,“噶嘣噶嘣”响。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我们吃完,伸长舌头,舔着手指上的油腥碎沫,眼珠子一直没离开卖麻花的担子。卖麻花的总是说:“还想吃?回家问父母要钱去!”
我们点点头,又摇摇头。
四
曾经扪心问过自己:是美味不在?是污染所致?还是富裕的舌头,挑剔着厨师们的技艺?相信大家心中都有答案:回想幼时,太过贫穷,一年到头不见荤腥,美味更是无缘享受,难得有好东西入口,味道自然胜人一筹。这就是一句话,有种山珍海味叫饥饿。
记忆已经远走,舌尖上的美味也一去不复返。它们只能遗留在岁月的河里,寄存在我们的脑海里,也许在某个寒冷的冬夜,我们夜宿街头,徘徊在寂冷的雨巷,可以静静回想,也算是有一个温暖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