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河在地上和小女儿摆积木，小女儿还不到三岁。自从年底回来，一晃十多天了，杨清河只要是不走亲友，每天都和她玩。今天给小娃娃、小熊熊上课；明天和她一起在几间屋里臧卯卯；再不就是俩人一起到门外放烟花；和她一起做着小板凳看动画片，给她讲童话书，和她一起玩玩具，还给她和小熊熊、小娃娃讲故事。这不，这会又和她一起摆积木，摆了一会，杨清河说：“好孩孩，爸爸累累啦，你看我给小熊熊摆的大跨院多好看！你照着摆摆，我到外屋抽支烟，和你妈妈说会话，一会就回来，还和你摆。”
　　 女儿答应了，杨清河就起身来到外屋，坐在小板凳上。妻子肖翠云趴在缝纫机上忙着，电动缝纫机声音大，马达，突突突不断地响着。
　　 杨清河大声说：“过了年啦，还忙什么？”
　　 妻子肖翠云说：“头年忙外面的活，家里自己穿的一件也没捞着作，趁现在不忙，先把自己的做做，有些要改的衣服，改改它。”说完，突突突的电机声又响起来。
　　 杨清河知道，她这是不爱和自己说了。以前，两个人的关系可好了，自杨河病过一场，两人的关系比以前差多了。看看没有趣，他起身从墙上挂着的自己的包里，摸出口琴，心想：你不爱说就不说吧。吹会口琴，吹完了，再上里屋和女儿摆积木。
　　 他坐在那里吹起了《歌唱祖国》，这是他吹的最受欢迎的曲子，在哪里吹都受欢迎。前些日子过元旦时，公司里举行联欢会，好多人拉着他让他上，老板也同意了。他的独奏大受欢迎，得了一等奖。过年时，给小女儿带回来的那个大布熊就是。
　　 他坐在那里吹着，当他吹到歌曲的一半时，他听到电机的马达不响了，他没抬头看，继续演奏着。后来凭感觉他知道肖翠云站起来了。他边演奏着边想：可能她不爱听，烦得慌了！又想：不管怎么着，演完这一首歌曲再说。
　　 当他反复第二遍时，他抬眼一看，翠云站在机器边的裁剪案子前看着他。他赶紧把眼神错开，心想：豁出去了！管她怎么地的，演奏完了再说。
　　 曲子一完，他一边擦口琴，一边笑着说：“不好意思，影响你干活了，我这就不吹啦。”没等他说完，翠云就说：“你吹的真好听，没想到口琴这么好听，我还想听，你再吹个。”她的声音都点激动。杨清河在外地打工两年多了，特别是这次回来，听到的都是冷冷的声音，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看着翠云问：“真的？”“真的。”随着翠云的回话，杨清河看她脸上的表情是真心的，就又吹起了《九妹》。
　　 正在这里吹着，邻居家白凤的妈进来了，等乐曲一吹完，她拍着手说：“杨哥，我在家里看电视，听到这声音，我还寻思是哪个频道的文艺节目，调了好几个台也没有，后来，俺白凤她爸爸说，是你家传出来的，我就过来了，原来是你吹的，真好听！等以后有时间，你也教教俺那口子，他说他上中学的时候也吹过口琴，后来上班了，就放下啦。”
　　 又说了一会话，她看杨清河不吹了，她说她回家告诉她老公去就走了。
　　 白凤的妈刚走了，翠云就说：“别看这几年咱两人的关系冷了很多，我对你很少关心，今天看到你吹口琴这么好听，我真从心里觉得配不上你。当年认识你的时候，光听你说你学生时代会很多乐器，会画画。让你演给我看看，你说没考上学，乐器也都没有啦。光看过你画的画了，后来你有了那么长时间的病，我都没信心了。今天看你吹口琴吹得这么好，从心里觉得，你的确是个人才，真觉得配不上你。”
　　 看她这样说，杨清河心里也很感动。他接过话来说：“翠云，你别这样说，这样说，我也很过意不去。你没有配不上我的地方，就你的长相，体型，还有你这手技术，如果不是跟了我，肯定比现在过的强多了！头些年我病了，让你跟着受累，还拉下一腚的饥荒，就冲这点，你对我冷点、差点，我都没话说。”
　　 翠云一边烫衣片，一边摸了一下眼泪。看她这样，杨清河起身要回里屋。看他要回里屋，翠云赶忙叫住说：“哎，你先别进去，我还有话要问你。”
　　 杨清河回身看着翠云：“你要问什么？”
　　 “你什么时候口琴吹得这么好听？”
　　 杨清河又坐到原处，点上支烟抽着和翠云说，这两年一直在南方打工，只能过年回来一次，有时候很想家，更想孩子。就买了这只口琴，没事时，一想家了就吹吹。本来自己上中学和下乡的时候就吹的挺好，这样拾起来，很快就吹的很动听了。一到公休、节假日，年轻的工友们就拿着吉它来找自己，一起唱歌。欢快的度过节假日，也把想家的念头压在心底了。
　　 杨清河说：“我还给他们写了几首打工的歌，他们很爱唱哪。”
　　 肖翠云说：“嗯，等会把你写的歌吹给我听听。”
　　 “嗯。”杨清河答应着去找他包里的本子。
　　 “其实，你在外面打工也挺不容易的。”翠云说。
　　 “在那边比在这里挣的多呀。”杨清河一边找着本子一边回道。接着又说：“其实，我要是病好了，在哪里都不少挣钱。以后，咱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你怎么下半年一直没给我写信？”
　　 “我上班忙，下半年光加班。信……”
　　 没等杨清河说完翠云又问：“你没病吧？”
　　 “没有。”
　　 “那你……”
　　 正说着话，就听门一响。杨清河、翠云以为白凤她妈又来了，也没看就说：“来吧。”就要继续说话。这时就听来人大声说：“快过来接着呀！”他们这才抬头一看，喓，是翠云的妈来了！
　　 杨清河一边过去接她手中的大篷布包，一边说：“妈，你来啦！火车站离俺家那么老远，你看你还拿着些东西，你提前写个信来，我们去接你呀。”
　　 “嗨！不用。我又不是第一次来。”
　　 翠云说：“妈，你先坐下歇歇，喝点水。我一会做饭给你吃。”
　　 翠云妈掏出一张单子，递给翠云说：“你爹不放心你们，说你们好几年没回去了，过了年，非让我来看看你们。那，这是寄过来的件，明天让小杨去火车站提去。”
　　
　　
　　 二
　　
　　 第二天上午吃过饭，杨清河领着小女儿拿着提货单去火车站提货，顺道他就先去二姐家了。翠云正忙着做衣服，茶几上电话铃响了，她伸手接电话，妈在一边坐着。
　　 一拿起电话，翠云就问是谁，有什么事？电话里是个南方女人的声音。翠云听对方说着，听了一会，翠云哭了。翠云的妈急的在一边瞅着翠云问：“是谁来的，说什么啦？”
　　 翠云没回答。又过了一会，翠云放下电话，擦着眼泪。妈急的问：“怎么啦，是谁打来的？”
　　 翠云说：“是他的样衣师。”
　　 妈说：“我听见是个女的。”
　　 “嗯。”翠云控制不住，又流泪了。
　　 妈急的：“到底怎么啦？你别哭，说说。”
　　 “说什么，都过去了。”翠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继续做着衣服。
　　 翠云妈有些牢骚的说：“我说当年你在农村，他在大城市，你两人的事不中，你说挺好。”
　　 翠云：“我说不好来？”
　　 妈急道：“好！你还哭？咱们林场当年厂长的大小子看好了你，托媒人给你说，你就是不干。现在人家过得多好。你哪？你哭顶什么用？”
　　 翠云：“他好他的，我就是想哭！”
　　 妈气的说：“哭就不是什么好事！没听说好事还有哭的？”说着，妈叹了口气：“唉！看看人家在身边多好？这倒好，不来吧心里挂着；来啦，看你高兴，我倒放心。你说，你哭，你也不说值为什么，我不是干着急吗？”说着也抹起了眼泪。
　　
　　 三
　　
　　 杨清河领着小女儿来到二姐家，坐下后，二姐、二姐夫赶紧端过糖、瓜子来。他掏出提货单说：“二姐，翠云她妈昨天来了，还随车寄过来的东西，让我去提。我腿还拿不了重东西，二姐夫，你去帮我提了吧，等晚上吃过饭，从你们这里，帮我送上车，下了车那块路，我怎么也能对付回去。”二姐夫穿上外衣，拿过提货单去火车站了。这里杨清河刚和二姐说了几句话，大女儿跟着二姑姑家在天津上大学的姐姐回来了。姐姐说：“刚才领着妹妹去大姨妈家拜年了，大姨妈说，她一会就和哥哥来玩。然后，她们过来和杨清河说过话，就和小妹妹一起到里屋看电视，玩去了。
　　 这里杨清河点上烟，抽着烟和二姐说了自己在外面的一些事情，说完了，杨清河说想把在外面这些事情，眼前先瞒着翠云。
　　 二姐喝了口水说：“你怎么能这样呀？你看这件事情瞒着她好吗？”
　　 杨清河说：“瞒吧。在那里公司也早把我辞了，回不去啦。”
　　 二姐叹了口气说：“唉，这半年你也没往回寄钱，孩子户口不在这里，学费要高价，我都是出去借的。我们两人都下了岗，孩子还在外面上大学。眼前，就指着这个报纸滩维持生活。”
　　 杨清河喝了口水说：“姐，你帮我注意看看本市的报纸。过几天一有招聘的，你就赶紧告诉我，我的赶紧找上工作。”
　　 二姐问：“你能干啥啦？”
　　 杨清河：“我试着身上好多了。”
　　 二姐说：“别那样，要是不行，再想别的办法。你年轻也不能那样不在乎，把身子糟坏了。”
　　 杨清河说：“嗯，没事了。”
　　 二姐说：“这半年，你也没给翠云寄钱，她在家一个人还弄着小闺女，也需要钱。你在外面还那样，该怎么办是好？”
　　 杨清河叹了口气：“唉，也没想到我能这样，赶巧了。没法！”
　　 二姐又问：“你把她送走啦？”
　　 杨清河说：“嗯，就是年底刚回来那两天，我让她在咱这里看了栈桥、前海沿、水族馆，住了两天旅馆，就把她送走啦。”
　　 二姐说：“也没让她来我这里吃顿饭。”
　　 杨清河说：“她说来看了青岛的大海就行了，不给家里添麻烦了。”
　　 二姐说：“真是，这弄了些什么事？让她来咱这里吃顿饭再走也好，唉，都是咱们日子过得太寒酸啦！”
　　 说着话，二姐夫拿着一个大包回来了。大家热热闹闹的说着话，二姐和二姐夫就开始预备中午饭了。
　　
　　 四
　　
　　 翠云在那里哭着改着衣服，妈在一边着急的说着她。门一响，五楼的汪大姐来了。一看这样，就问是怎么回事？
　　 翠云的妈就把刚才翠云接电话的事和汪大姐说了。
　　 翠云的妈说：“听声音还是个女的，说是小杨的样衣师。这翠云放下电话就哭，我问她，她什么也不说。”
　　 一听这样，汪大姐说：“有件事本来我不想说了，看今天这样这是真的了。”她看着翠云说着：“你别哭啦，我跟你说过，男人常年在外能老实了吗？”
　　 翠云停住哭，瞅着汪大姐刚要说话，汪大姐接着说：“你别不信。有件事我一直没说，看来是真的了。”
　　 翠云妈急的问：“她大姐你说，是什么事？”
　　 汪大姐说：“年前我去火车站取我姐从吉林给我寄来的东西。我下了电车，老远的就看见你们家小杨和一个挺好看的女的，从一家酒店里刚出来，我一看，就稍稍得留了神，跟着看了看。他们一直拐到前海沿、又奔栈桥那里，一直进了栈桥……
　　
　　 五
　　
　　 吃过饭，二姐夫回他妈家了。杨清河和二姐把自己在外面的事情详细的说了。看看表三点多了，这时，二姐夫也回来了。二姐就让清河吃了晚上饭再回去吧，大姐可能家里忙，一会也该来了。说完二姐和二姐夫就忙着预备饭，这功夫，大姐和男外甥说着话，敞开门来了。男外甥高兴的过来和舅舅说了几句话就去里屋和妹妹们玩去了。杨清河和大姐说了几句话，大姐赶紧脱下外衣，戴上套袖，帮着忙乎饭。
　　 杨清河说：“大姐，怎么才来呀？”
　　 大姐说：“本来说好了马上就来，还没出门，就来了好几个同事，好不容易把他们应付完了，等刚把他们送走了，后边又来了好几帮，这不，就没捞着早来，把我急的！”
　　 清河说：“大姐，我的传呼该交费了，身上没有钱，你先帮我交上吧。”
　　 大姐把男外甥叫过来，让他替舅舅去交上传呼费去。女外甥和大女儿领着小女儿也一起去了。
　　 一会，他们回来，刚进里屋，传呼机就响了。
　　 清河拿出腰上的传呼机一看，是自家的电话。就用二姐家的电话回了一个，他放下电话说，翠云叫他回家吃晚上饭。
　　 二姐说：“刚才不是说好了在这里吃吗？你看，饭、菜我们都预备好了，马上就开始了。”
　　 大姐也说：“我们刚来你就走，这都快有一年没见了，多想和你说说话。还有，”她指着在里屋玩的男外甥说：“你外甥可想你啦，吃了饭再回去吧！”
　　 杨清河说：“我得回去。”说着，就招呼在里屋和姐姐、哥哥一起玩的小女儿过来，一边和大姐说：“刚才，我把我在外边的事都和老二说了。我回家，你听她和你说说吧。”
　　 说完，他对跟过来的大女儿说：“你姥姥来啦，哪天我来领你回家找姥姥玩。”说完，他就抱起小女儿出了门。
　　
　　
　　 六
　　
　　 翠云妈正帮着翠云做饭，她边忙边说着：“唉，人呀，不容易！孩子，依我看，知道是人好好的就好。穷点富点，闹点别扭，大不差，小不差，差不多就行。你看，我和你爹一辈子不也是这样吗？知道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一边也在帮着忙饭的汪大姐说：“可不是。你看，都怨我多嘴，翠云，别往心里去。等会我回家拿些过年还没吃的酱肉、熏鱼和酒来，正好你妈也来啦，等会小杨回来了，我和你们好好喝几杯。”说着就往外走。“她大姐不用！”翠云妈还没说完，王大姐转身就走到了门口，翠云拦她，被她一把推开，关上门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