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一句承诺 重若轻烟(小说)
1.
舒拉对自己的生活非常不满意。在这个小办公室里工作了五年多,每个星期从香港到深圳来工作三两天的又回去,在这里她至高无上,每个同事都恭恭敬敬地叫她舒小姐。
舒拉悠闲地吐出一圈烟卷,她指了一下对面说自己每晚十点多才下班,为的是陪伴这些勤劳的员工,让他们不至于太心凉。沙沙想笑,昨晚才听到品检海诚抱怨说舒小姐总是那么晚才走弄得大家不敢下班。
舒拉对刚刚招聘进来不久的沙沙发着牢骚。沙沙静静地听,并没有什么表示,对于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士,她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合适。
舒拉的办公室设在最中间,三面都是透明玻璃墙,右边是设计部和工程部,左边采购部,正面是质检部。透过草青色的千叶窗,每个部门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舒拉很喜欢沙沙温柔的气质,与之前暴燥的萨比相比真是天上人间之差,这次把萨比炒鱿鱼就是一次争吵之后,其次萨比对翰的献媚让舒拉很不爽。二个多月了,她们谁也没有再理谁。舒拉说这二个月来担着萨比的工作真是辛苦,但是不想主动打电话给萨比,就是证明公司没了谁都可以运转。萨比偏又是个不买账的人,她认为自己专业就是吃香,到哪都可以得到重视。
沙沙在公司相册里看到之前的员工照片,舒拉在翰的右边,还有已经离职的静在翰的左边。萨比满面横肉一脸凶相地坐在静的右边,相由心生,肯定是个狠角儿。
舒小姐说沙沙有静的气质,文静而有礼,舒拉说静在离开公司的时候还写了几页纸的工作报告,有哪位职员能如此尽职。
舒拉原本想沙沙可以代替萨比的工作,可是沙沙对产品知识的了解远不及萨比,遇到问题不能解决,暂时只能做一些财务及同事之间的沟通工作。
舒拉说她要走了,要到瑞士去定居,瑞士政府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再不过去就得取消舒拉的瑞士国籍。想想自己千辛万苦才申请到的权利,真是不想放弃。而且,这里,自己得到了什么?五年来没有加过薪水,她每次都给自己的下属加薪,却从来没有为自己争取过。在她的意识里,作为一个老板应该自己会按照员工的表现来定夺加薪。
舒拉猛吸一口烟说:“最主要的是翰还欠着我几百万,他每次供应商的货款都迟迟不付,没办法,供应商只认我,那些订单都是我舒拉签的名字。翰却迟迟不兑回给我,现在我要辞职,他更是不想给了……”舒拉下意识地拉了一下胸部低低地挂着的T恤,然后就委委屈屈地落泪下来。
沙沙是舒拉应聘的人,想着自己必然也是要离去的。可是舒拉请求沙沙一年内不要走人,在她离开之后帮着公司走上正轨,她说公司是自己一手操办起来的,就好像是她的孩子,不想看到它的混乱,更不想迪拜老板翰误会她扰乱军心。
舒拉又慌慌张张地把沙沙留在办公室里商谈。有两个供应商的订单是假的,比真实的价钱要高出好多,她要走了,这件事要怎么维持下去?沙沙没想到她留了一个这么大的问题。舒拉静静地望着沙沙,迫切地希望能从她的脑袋里蹦出解决的方案。沙沙支招说那工厂不想做了,自然就不会再下单啦,这不简单么?舒拉正是如此想,只不过想看看沙沙会不会帮她保密而已。这种事情,山高皇帝远,搞点外水是很正常的,如果没有做,脑袋才是进水了。
2.
舒拉说她最放不下的是将来萨比和海诚的位置之争,海诚主管品质,萨比主管采购,是这个公司最主要的两个部门。采购管货期,到期货品不能回来就会影响整个卖季,同时,质量没有把好关也会砸了牌子。
萨比的缺位,沙沙不得不做起沟通协调整个公司的工作。对于一个把位置看得很重的海诚来说,沙沙的到来给他不少的冲击。
沙沙发生产单给品质的时候,海诚说:“沙沙呀,你这个轴高度怎么没有写?”沙沙天真地问这个高度要多少才对,他说:“你自己打的单不清楚怎么就打出来了?”海诚四十多岁,三角眼忽闪忽闪的,海诚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正嘟着两堆白泡泡。沙沙只好去设计部问清楚,设计卡珊说之前都不用写的,不用理他,他摆明就是故意的。沙沙明白新人刚到的困难。
晚上,沙沙与设计卡珊在公司楼下散步,言谈中卡珊很是期盼萨比的到来,之前萨比在的时候她们关系不错。卡珊摆明就是给沙沙下马威来了,这是之前舒小姐对沙沙的庞爱得来的暗箭,沙沙讪讪地不想与她多聊。
萨比也终究是回来上班了,舒拉把一些没穿的衣服清给了她,以作最后的礼物。萨比说她想把这衣服扔了。
舒拉送给沙沙一个钱夹,有点厚重,她拉开钱夹里面还有一些百元钞票,她把它取出来还给舒拉,舒拉说不用,是专门送给沙沙的。沙沙明白这算是封口费吧,如果自己不收的话舒拉也不会安心地走,舒拉的安心离开才可以换取自己的安心离开,沙沙这样想的时候心里没有那么堵。
翰的到来,在舒拉即将离开之际,全公司十几个员工人挤在舒拉办公室开会,主要是谈舒拉的离职。翰要求全公司同仁不要因为舒拉的离去而有什么变动,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
翰说沙沙现在的任务就是把每天的邮件翻译出来传给萨比。并且给沙沙加了一截工资以稳住她在这里上班的信心。
萨比去进修过英文,但是目前还真的需要一个人来为她理清这些邮件。萨比送了一只手表给沙沙,沙沙无奈地收下。她们的座位面对面,中间就隔着两台电脑,两个人心照不宣。
3.
舒拉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海诚和萨比都大有把对方干掉的野心。萨比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干掉他的人,然后安排自己的人过来代替干掉的空位。萨比能说简单的英语,有能力与翰直接沟通,比海诚更有机会表现自己。
真是巧得很,翰很生气,货品出了问题,萨比一口一句海诚质量没有把好关。翰对海诚的印象越来越不好,每次到内地来开会的时候都板着脸批评品检部。可是海诚也想给自己辩解,有事没事地就跑到沙沙办公室说要跟翰说清楚。可惜的是海诚要通过沙沙把自己的意思转达给翰,他只能眼睁睁地干着急。沙沙看到他那讨好的嘴脸就觉得生厌,哪还有心思为他辩护!
海诚最终赌气地打包走人,并放出一句话:萨比走在大路上要小心点!
萨比对翰表示要招聘一位很得力的工程师,并且她看中了曾经的一位同事。翰征询沙沙意见。沙沙表示自己并不认识那位工程师,要知道他好与不好,招聘进来试试才清楚。沙沙只是客观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同时也是为了舒拉的希望,公司能够顺利地走下去。
在萨比花言巧语软磨硬緾下,翰终于高价招聘进来那位得力的工程师路苇斯先生。
翰只希望有他的到来,以后产品可以不出问题,翰是忍痛花了银子把他请来。
萨比对沙沙说从此所有的邮件信息都要丝丝一份给路苇斯,可见萨比也是以路苇斯为整个公司的重心,两个人关系非同一般,最少是铁哥们。
“基蒂上哪了呀?那么久还没在办公室。”萨比一来到办公室就大吼起来。沙沙只说不知道,其实沙沙是知道的,基蒂有化妆的习惯,每天早上都要满意才上来。之前舒拉都是下午才开始上班,最早也是要11点才会来办公室。公司宿舍就在下一层,基蒂楼上楼下的跑多了也没人在意。等基蒂上来,萨比大声地喝问一声:“基蒂,你看现在什么时间了才到?”基蒂也不想想现在朝代变更的事实,嘴硬地回道:“迟到一点怎么啦?做不了老大却要充老大!”萨比语塞,心潮起伏却能平静地拿起手机有说有笑地跟供应商通电话。
没几天,翰在MSN里问沙沙基蒂是不是有男朋友,他担心基蒂带着男朋友去他租的别墅里过夜。因为基蒂掌管所有钥匙。沙沙内心就如唐山地震,对面的女人功力深厚呀!沙沙回答翰,不清楚基蒂是不是有男朋友,因为从没听她讲过。
第二天,收到翰的邮件,大致是小办公室不需要那么多员工上班,特别是人事,才十多个人用不着人事管理了。萨比满面春风地接过基蒂手头的工作。
基蒂是当炒鱿鱼处理,多给了一个月工资,她走的时候不服气地嘟囊着:“老鸡婆!”
基蒂是翰眼里可有可无的棋子,萨比可是将军,翰怎么样都要保将军。
4.
每年一度的产品展是必然要参加的,按照翰的话说,展览不是想得到多少订单,只要在展览上闪烁一次,公司牌子就足于经久不衰。翰要求沙沙和卡珊快去办好护照到瑞士去帮忙展览,沙沙会外文,卡珊去展览可以涉猎更时尚新颖的设计。
萨比和路苇斯也在抓紧护照的申请。去国外露脸这种机会,两风云人物是不会放过的。对于萨比来说,能够亲身去展览在业界人士眼里就会提高份量,萨比每次都会在电话里跟供应商说展览会见。沙沙每次都想笑却要装作没听见。
沙沙没有忘记在MSN给舒拉留言说将会去瑞士展览,同时祝福她在新国家过上幸福的生活。其实沙沙想说的是自己能否在异国再见到舒拉。
巴塞尔!纯净高远的气息扑面而来,伴着班德瑞歌曲的味道。神仙都向往的国家,别说舒拉了。
展览就是站一天让你腿慌发酸的差使,沙沙和卡珊下班早早地回到宾馆不想动弹。萨比和路苇斯一起不知到哪神游。翰在电话里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堆,听了半天终于弄明白是路易斯把他的笔记本装包里带走了,晚上他要整理资料。沙沙建议翰自己到路易斯的宾馆去取。
卡珊和沙沙躺在床上,进行了一次彻底的聊天,她对沙沙说不想干了,说路苇斯根本就是个狗屁不懂的草包,只有光鲜的外表。总是指责她设计的新款异想天开没办法做成产品。萨比对卡珊还不错,卡珊要走,沙沙莫名其妙地喜悦。
翰在德龙餐厅给卡珊开了个欢送晚会,萨比推着卡珊坐在上席位,挨着翰,翰招手叫沙沙坐在左边。萨比向她投去恨恨的眼光,沙沙却满满的笑意。沙沙没想到自己还有战胜她的能耐,真是欢喜。
卡珊将要离去,翰说要一个一个挨着发表自己对公司及对卡珊同事的感情。以老大自居的萨比第一个站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然后用生硬的英文说了一些感谢翰对公司这么多年的付出。大家都听不懂但知道她是表现给翰看的,然后是附和地拍手。
卡珊自己说了一堆,沙沙只是挑简单的翻译一些,都要走的人了,简单一些总是好。
沙沙有点幸灾,只要跟萨比关系好的人,沙沙都不喜欢。其实萨比从来没有得罪过沙沙,就是沙沙自己也没明白为什么要有这种心理。
翰趁机表达了对各位员工的努力付出再接再励的客套话。
大家吃完晚餐,路苇斯建议一起合照。在长沙发上,萨比一屁股坐在了翰的旁边咧着大嘴牙好不开心。
萨比好像看透沙沙似的。以加工资为诱惑求着卡珊不要走,如果是不喜欢设计的工作,可以帮着做采购。卡珊终是扭不过死缠硬磨地答应试试。
卡珊的最终留下来让沙沙就像泄气的皮球。
5.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翰又发来邮件大发雷霆,质问为什么有这么高级的工程师。萨比和路苇斯的说法是虽然有工程师,工程和品检不能通用。现在品质部没有一个过硬的人把关,再需要请一个高级品检回来。
翰听萨比的,高价请进路苇斯之前的好同事科锐。
翰的本性是喜欢拖欠供应商的货款。快下班的时候有三个牛高马大的男人来找萨比,
原来是供应商来要货款的。萨比说:“你们自己去找老板呀,我又不是这个公司的老板。”然后她转过头对沙沙说,“沙沙,你打电话给老板……”供应商却死死地缠着萨比要货款,说翰在国外谁也找不到,在国内之前认舒小姐,现在采购单都是萨比签名当然只能找萨比了。供应商老板说没拿到现金不走人。沙沙把这些供应商老板请到会议室,萨比趁机溜出了办公室,然后打电话给沙沙,叫她锁门让供应商尽管呆在里面算了。沙沙也是好话说尽也没办法支走他们。
萨比在同事面前充老大,危难时刻就金婵脱壳。沙沙只得把电话打到迪拜找翰如实发映了情况。翰也在电话保证明天就打款给公司付给供应商,他们听到电话才放心地走了。
萨比,路苇斯,科锐在议室神神秘秘地开会,一会儿就听到里面大吼大叫,透过玻璃窗看到萨比与路苇斯的大声争吵,激动的场面就像看电影大片。路苇斯气呼呼地出来找沙沙,要沙沙翻译清楚他的话,问题根本不是出在他的身上,只能是品检。沙沙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萨比呼地从会议室出来,指着骂路苇斯没有责任感,出了问题不敢承认。现在苇斯气得不是问题本身了,他气萨比当着同事的面指责他,让他颜面扫面。更气的是科锐的存在让路苇斯醋疯了,只因为萨比表扬了科锐好几次。
“是我的错吗? 是我的错吗? 这是品质的问题!”路苇斯气愤地口沫横飞。
萨比“砰”地一拍桌子:“苇斯!你是不是男人!自己没有考虑周全就赖他人。”
“我怎么啦?我怎么啦?”
沙沙悄悄地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吐了口气。萨比又砰地把办公室门关起来,两个失去理智的人留在那里继续白热化战斗。
他们也曾雄心壮志要把质量搞好。可是上天作弄人,质量就是三番二次的出问题。 翰生气的是为什么在内陆不能发现问题,要等货出到迪拜才发现,要寄回来返修的运费比货品贵。萨比没有反驳的话要说,只能把气出来两个最器重的人身上。
群龙失首。出现问题首先要想办法解决而不是指责谁的出错。沙沙真想辞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舒拉离开才3个月,自己说过的话还没有兑现。给舒拉的留言没有回复,她过得好吗?沙沙真是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去关心这些无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