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都是生活所迫
　　 我叫秦悦，和很多大学毕业生一样，在上大学的这个城市里努力地想占有一席之地。但是，如今大学毕业生的就业问题十分严峻，别说找一份好工作了，就是找份像样的工作也是十分不易。从年初开始，我一直在为找工作东奔西走。这个城市里那些大大小小的招聘会都留下了我的身影，整整八个月，应聘的公司少说也有一两百家，但我至今无业。也许有人要说，肯定是我的要求太高，东挑西选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如果你要是听过我的求职经历，你肯定认为那是一部血泪史。
　　 二十二岁的我绝对算得上年轻，虽然相貌平平，但绝对不是吓人的恐龙。最开始找工作的时候要求是有些高，无论是工资待遇、工作时间、工作性质还是工作环境都有一定的要求。想想自己怎么也是上了四年本科的大学生，要在古代也算是个进士及第，虽说不能谋个一官半职，但至少得是个还不错的工作。我在大学学的是行政管理，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朝着行政文员这个方向去找。应聘了好多公司，从最初的大公司到后来的小公司，他们无一例外的都说着同一句话：我们需要有工作经验的。更有一些小公司居然问我会不会会计。我想，一个行政文员跟会计怎么也挨不上边吧！
　　 为了能找到一份工作，我决定全面出击。不管是文员还是业务员，甚至是酒店的服务员，我都一一投去简历。你还别说，差不多每个公司都来电话让我去面试。我在想，那么多公司总会有一家合适的吧。然，我又错了。大公司的业务员得有做销售的经验，小公司的业务员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但是他们的产品肯定也不好做。去应聘酒店的服务员吧，他们居然说‘你有看到哪家酒店的服务员是戴眼镜的’，我无语了，人生最悲哀的莫过于此吧。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暂时在一家小公司做起了销售。但是，一个月下来，累死累活的才拿七八百块钱，老板还说我做得不好，下个月再没有业绩就得走人。于是，不等老板让我走人，我就把老板炒了。那个时候唯一庆幸的是，因为还没有毕业，还可以在学校宿舍住，不用为房租担心，而且家里每月还给了生活费，暂时还不用为生活发愁。但毕业后，随之而来的这一系列问题都出现了。
　　 为了尽快的有一份收入，我在一边找工作的同时，也一边在小区张贴做家教的广告。我想，如果一时半会找不到工作，总得生活吧，只要能挣钱，做什么不行呢。
　　 有一天，路过超市门口，看到超市张贴的招聘计时工的广告。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去试试。不过，那个人事经理在看了我的简历后，居然问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还说他们只是招计时的营业员，有初中文化就行，不需要本科学历的大学生。言下之意是说他们那里的庙小，放不下我这尊神。气极败坏的从人事部出来，极度悲哀，上了四年大学，我怎么连个初中生都不如。
　　 我一直以为，只是我的境况如此不济。在跟几个大学同学取得联系以后，才知道她们的情况也并不乐观。一个月拿个七八百块钱，在小公司里挣扎着。是的，我们都无一技之长，一直以为有了那张大学文凭，工作自然也没有问题。在现实生活里才发现，那张文凭一点也不值钱，不但不值钱，甚至有时候还会成为你的负累。
　　 房租老板来问我下个月还租不租房子，我才突然想起又该交房租了。但是，我手里已经没什么钱了，交了房租，吃饭就成问题了。很失落的时候就会想，我回家去算了，帮着家人经营那家小旅馆，日子应该会过得不错的。但也就只能那样想想，真的回家去，我好像也丢不起那个人。想当初考上大学的时候，街坊邻居无不夸我有出息，将来能把父母也接到大城市里生活。而如今这个样子，有何颜面见家乡父老。
　　 那天，又有电话来让我下午去面试。如今这种面试的电话，再也不会让我兴奋起来，去了又怎么样，不过白白搭上公车费。可是，不去又做什么呢？这些日子每天的工作除了找工作还是找工作，为了生存下去，哪怕是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也得做百分百的努力。
　　 面试的地点在某个茶楼，在电话里没有问清楚的我还以为自己是来应聘茶楼工作的。心想，像这种服务行业，应该会拒绝我这种近视眼吧，因此对这次面试并不抱希望。给我面试的这个女人看上去四十来岁，颇有几分姿色，后来我管这个女人叫谭姐。在简单询问了我的情况后便要看我的毕业证和身份证。
　　 “高三的学生，你应该教得下来吧？”她问道。
　　 我愣住了，不懂她的意思。
　　 “你不是做家教的？”她又问。
　　 我赶快点了点头，心里已然明白她是看到我贴的广告了。
　　 “试用期一个月，以我儿子月考的成绩决定你的去留。试用期的工资1000，如果我儿子的成绩进步明显，我会给你加工资的。”
　　 这个女人公式化的说着，感觉不出她是在给儿子找家教，反倒像是在给公司招员工。在后来的谈话里我才知道，这个女人不单单只是给儿子找家教，她是要给儿子找个保姆，一个既能辅导儿子功课，又能照顾儿子生活的保姆。虽然我不介意去超市里做计时工，但要我一个本科生去做保姆，心里实在难以接受。
　　 “你放心，不会有很多家务让你干的。你的主要精力是辅导他的学习，而且从周一到周六，他除了早上会在家吃饭，午饭和晚饭都会在学校。”女人见我面露难色，又补充了一句。
　　 我的确是很需要一份工作，因为不但房租交不起，再过几天连吃饭都成问题了。因此，在考虑了几分钟后，我同意了。
　　 后来，那个女人带我去见她儿子的时候，我才知道，她儿子并不在这个城市里上学，而是在郊县的一所中学，离城还很远。我没有问这个女人为什么，因为觉得那不是我应该打听的事。在那所学校的操场上，我见到了这个女人的儿子。他叫杨基彦，18岁，是这个学校高三年级的学生。见到我和她母亲，他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儿子，她是秦悦，以后就由她负责照顾你的学习和生活。”女人简单地介绍着我。
　　 “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就回教室。”杨基彦冷冷地说。
　　 “儿子，好好学习！你是妈妈所有的希望。”
　　 我不知道这对母子之间是怎么回事，但看得出关系并不好。那个叫杨基彦的，没等自己的母亲把话说完便转身走了。
　　 离开学校后，女人带我去了这个县城里的一个居民小区。然后她告诉我，她儿子一个人住在这个小区里，平时她都很忙，极少回来。女人让我第二天一早把自己的东西搬过来，算是正式上岗了。我打量着这套两居室，虽然房子有些旧了，但家里的装修挺好，而且家具也很新，家用电器也是一样不缺，看得出她们家的条件不错。女人指了指其中一间卧室，让我以后就住那里，并就家里的基本情况作了一下简单的介绍。
　　 我没有想到自己要搬到这个地方来住，更没有想到以后的日子就是天天围着刚才那个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的男孩转。想说不干了吧，可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呢？陶渊明可以不为五斗米折腰，但小女子我不得不为生存委曲求全。想想也是，如果都没办法生存了，所谓的自尊也好，抱负也好，理想也好，那不都是天方夜谭嘛。
　　 回来的路上，女人问我有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其实，我有太多的不明白，但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区别呢。在城区分手的时候，女人给了我了一个存折和家里的钥匙，说是第二天会把生活费打进那个存折里，嘱咐我照顾好她儿子。这个女人我后来叫她谭姐。于是，我就这样成了这个18岁男孩的家庭老师兼保姆。
　　 晚上收拾东西的时候后悔了又后悔，几次想打电话给那个女人说我不干了，可每次都没有勇气拨通那个电话。什么是生活所迫？这就是生活所迫！
　　 二、‘保姆’两个字好辛苦
　　 一直觉得这不会是件好差事，那个叫杨基彦的也铁定不是个省油的灯。看她对自己母亲的那个态度，恐怕不只是学习成绩不好，估计其他方面也有问题。我只能祈求老天，他千万别是个不良少年。成绩差都没关系，我自信能帮他辅导出成绩，但要是个不良少年，我这个弱女子可没有山口久美子那般身手。
　　 提着东西进小区的时候，守门的大爷跟我打了招呼。我想，谭姐一定跟守门大爷说了什么，没准还让他看着我，别让我把她们家东西拿走了。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开门的时候，对门的太婆探出头来，问我是不是新来的保姆。我当时就愣了，这事怎么是个人都知道了。
　　 “对门那小子可不好侍候，你得有心里准备。”太婆小声地说。
　　 鉴于初来乍到，又是拿人钱财，我不便多打听，只得冲她笑笑便开门进去。沙发上堆着一堆脏衣服，昨天来时没有看见，估计是昨天晚上换下的。我把自己的东西放进房间里，然后开始着手收拾。厨房里有泡过方便面的碗，估计也是昨天晚上的成果；冰箱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剩下的已经变质的饭菜，我摇了摇头，把它们拿出来准备倒掉，才发现垃圾筒早已满了；推开卫生间的门，脏衣服到处都是，洗衣机上贴着一张条子，注明哪些衣服必须手洗。待我把脏衣服分类完毕，让洗衣机开始正常工作，再把那些需手洗的衣服泡在桶里，我便开始收拾厨房，收拾那些垃圾。
　　 当最后一件衣服晾完，还来不及坐下来歇口气，谭姐便来了电话。她说生活费已经打进存折里，让我一会去取。还特别提醒我，她儿子早餐只吃稀饭，让我早一点起来准备好早餐，不要耽误她儿子上课。挂了电话，有些泄气，天天早上熬稀饭，那不是存心折磨人嘛。看看时间，发现午饭的时间早过，难怪肚子里大唱空城计。
　　 吃饭回来的时候在小区里遇到对门的那位太婆，她拉住问我是不是刚洗完衣服。我吃了一惊，这太婆什么时候成了福尔摩斯。
　　 “那小子，一天换几套，这才只是开始，以后还有你的苦头吃。”太婆那小心的表情好像害怕隔墙有耳。
　　 听太婆此言，看来在我之前已经有了不少保姆，而且能够想见的是，她们都没能干多久便自动辞职了。我开始有些担心，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主儿啊！
　　 回到屋里，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了一下，这才发现，床居然没有被子。唯一庆幸的是，我自己还带有被子过来，不然晚上我可就惨了。收拾好自己的屋子，才发现门上还贴了张纸‘别碰我房间里的东西’。我不知道他的房间里有什么东西，但看了他的纸条，我连推开门看看的兴趣都没有。
　　 晚上，他很晚都没有回来。谭姐说过，他是八点四十分下晚自习，但我等到晚上十点半也没见到他的人影。后来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沙发上晕晕欲睡了。他完全无视我的存在，自己推门进了房间，然后把我关在了门外。
　　 “杨基彦，我们谈谈！”我站在门外客气地说。
　　 半天，他没理我。我想，算了，让他睡吧，明天早上再说。
　　 然，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他的人影。看到卫生间里又堆起了脏衣服，我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在我发愣的时候，他突然开门进来。
　　 “早餐好了吗？”他不耐烦的问。
　　 “我以为你上学去了！”
　　 他没有再理我，而是拿着毛巾进了卫生间。我立即去了厨房，准备做稀饭。几分钟后，我听到他开门出来，然后又关门进了自己的房间。没过一会，他便背着书包准备出门。
　　 “你还没吃早餐！”我站在厨房门口说道。
　　 他没理我，甩门而出。我深深地感到对门太婆的话有理，这小子真的不太好侍候。
　　 上午洗完那小子的脏衣服，我正准备出门去买东西的时候，谭姐又来电话了。她说学校来电话要见家长，让我去一趟。我直觉是这小子在学校惹祸了，不然干嘛叫家长去。可我也不是家长，我去算什么？而且，老师请学生家长去，准没好事。不过，人家既然花钱请了我，我还就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走进他们学校的办公室，我远远地就看到杨基彦那高高的个子，看来今天被老师教训是再所难免了。
　　 “你是杨基彦的家长？”班主任老师疑惑地问道。
　　 “算吧！”
　　 “什么叫算吧？”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说清楚我的身份，不过，看样子这班主任根本不卖我的帐。
　　 “让他父母来。这些做父母的，也不知道想什么，自己的儿子不好好管教，找个乱七八糟的人来。”
　　 班主任的话让我心里很不舒服，我怎么就成了乱七八糟的人。
　　 “老师，什么事你跟我说，我能处理！”我仍客气地说道。
　　 “你能处理什么？你既不是他父母也不是他的法定监护人，你凭什么处理！”估计这班主任也是给气的，这会找不到撒气的地，所以气都撒我身上了。后来我才了解到，杨基彦跟班上一个成绩很好的女生谈恋爱，这事让女生的父母知道了，然后人家的母亲闹到学校，说是杨基彦影响了女生的学习成绩。自古以来，当老师的都喜欢成绩好的学生，更何况现在还是能为她争取升学率，争取奖金的学生，自然也就格外疼爱。而对于像杨基彦这样成绩不好，又不听话的学生，哪个当班主任的不是除之而后快。现在这个坏学生居然还影响了好学生的成绩，那不等于就是罪上加罪。
　　 被班主任数落了半天，心情异常郁闷。长这么大，上了这么多年学，还从不曾如此被老师教训过。跟杨基彦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看他那样子全然没有把班主任刚才的话放在心上，兴许一句也没听进去，全当老师在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