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哥之死
同升大队座落在鄂西北的最边缘,从县级地图上不用戴放大镜就能找到。那年那月还有那些让人纠心的事,现在早已被人遗忘了,唯有黄哥之死,还深深的刻在那里的那个年代的人们的脑子里。
大年刚过,已经是立春好几天了,山里的野桃花、人们房前屋后的风景林种的梨花李子花,本早已竟相露放,可突然间下了一场暴雪,苏醒了的大地又沉睡过去。
来了倒春寒,难逃有灾年。本来饿着肚子的人们,心里就再也舒坦不了了。生产队长一大早就站在他那房子的东头的土凸子上,把他那双粗糙的大手握成一只大喇叭,扯起噪子喊叫他的子民到队委开群众会,半晌午,社员到齐了,队长就坐在一条长板凳上发指示,讲政策,社员们规规矩矩的听着,生怕没记着以后犯错误。
黄哥开完会回到他的土屋里,才接进门七天的媳妇儿桂花,就递给黄哥一杯早已泡好的葱姜茶。
“喝了吧,喝了不冷。”桂花两眠盯着黄哥,心疼的说。
黄哥接过桂花递来的葱姜茶,头也不抬一口气喝下。就对桂花说:
“花,你在屋里等我,我去对面山上捡梱柴回来,明儿队上就开工了,我要到河坝上打河桩”。
黄哥说完就别着砍刀走了,桂花望着黄哥的背影,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黄哥家里已断粮两天了,只有桂花在娘家带的一升多干暑片,每天吃一顿。
黄哥毕竟是男人,他自己还能挺住,他心疼他才过门的新媳妇儿。
天色渐暗,黄哥抗着一梱干柴回来,早早洗了把手脸就去睡了。饥寒交迫,折磨得他难以入睡。
半夜过后,黄哥起了盗心:他要到队长陈蛮子家偷红暑。
黄哥想着想着,就对桂花说,我肚子疼我要去毛私。你好好睡。
黄哥摸黑起床,背起背篓就往陈蛮子家走去。
黄哥家离陈蛮子家不到一里地。陈蛮子红暑窖在屋当头的菜地里。黄哥别开窖门,下窖捡了大半背篓红暑,背起背篓就往回家跑。
春天的夜好长。但这个夜对黄哥来说却很短。黄哥背着偷来的红暑,在那蚯蚓般的小路上飞奔。他想,我这做贼的事要被人抓住就完了。
黄哥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头上冒着热气,心里打着鼓。正在这时,对头遇见一个黑影,黄哥已没了退步路。
佯装一赶路人,装着胆子问:“这大一早是哪个呀?”
“是我,余四爷。黄哥你这一早去哪打鲁了哇?”黄哥做贼心虑,一见是四爷,就卟的一声跪下:“四爷,我错了,我偷了队长家的红暑……”
“哼,你好大胆子,竟敢偷起队长来?”
四爷把黄哥凶了一顿,就走了。
黄哥知道他的后果,除了挨批挨斗挨打外,可能还要坐大牢。想着想着,黄哥把偷来的半背篓红暑扔在了路边,他独个儿跑回家。桂花还在梦里,黄哥流着眼泪,取出他自己制造的炸野兽的炸药弹,依然来到他扔下的背篓边,将炸药弹喂进嘴里,使劲一咬,炸药弹爆炸了,巨大的响声,划破了黎明前黑暗的上空,一条鲜活的生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