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蔚州之旅(散文)
一
此心已向蔚州,便不顾风雪兼程。
11月3日早五点,论坛摄影爱好者一行10人坐在中巴车内离开家前往蔚州去摄影采风,此时,天微微亮。
虽是同一个小城,偶有相见,但这样相聚同往的机会确实不多,开着玩笑,打着趣,每一句都是开心的话题,热闹而又温情的氛围充溢在车内。
车行着,热闹着……
上津平,转六环,钻隧道,一路西行,巍峨的居庸关和八达岭长城在我们的视野中渐渐退去。
转入宣大高速路段的时候,雪如约而至了。先是片片单薄的雪花在路上,在车前当风飞舞,撞到车前玻璃上,落到地面上,飘到护栏上,顷刻便香销玉陨了,化水而流。
车行至张石高速时,风愈猛,雪愈大。狂风飞雪,远远望去,像从天幕上飘下了一块天大的薄薄的棉被,铺天盖地,遮住了整个世界。连车带人被这飞来的雪拥抱得严严实实。
雨刷越来越慢了,已扫不动越来越重的雪,地面的积雪也越来越多了。车内传来一阵阵对雪的惊呼声。
在雪中,我在头脑中一次构想着蔚州雪中的容颜,甚至把它想象成江南小镇,有着静美的小桥流水。
与风雪同行,行程近五个半小时,蔚州出口就在我们面前了。
二
蔚州用初冬的第一场雪拥抱了我们。
车行下了高速,转入崎岖不平的公路,当“中国剪纸第一村——南张庄”的牌子闯入我们视线的时候,我的心着实激动了一阵:我向往的蔚州,我终于来了。
站在四壁贴满剪纸的有些零乱和局促的展览室里,我还是生出了许多感慨。花鸟虫鱼、人文风光,皆在刀下,彬彬如生。民间艺人,用一双巧手,一把刻刀,刻出了一幅幅美丽的景致,也刻出了美好的憧憬。胸中有丘壑,刀下便有多姿多彩的世界。
一把小小的刻刀,把一个小小的县城精雕细刻到了世界的窗口上。剪纸,成了蔚州的代名词,是她的标志,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她无上的荣耀。
走出展览室,走进了邻近的老赏街,是一条古老的街道。雪仍在飘,落地成水,街道上汪着水,行人甚少,只有我们几个异乡人,打着伞,背着相机。那扇扇古旧的门,那堵堵残破的土坯院墙,那拱形的门楼,小院内围起的栅栏,门前贴着的红色的对联,挂着的串串的红辣椒……
是一幅静寂的水墨画,是一曲舒缓的古筝曲。
咔咔,让古老和幽静成为永恒。
离开了剪纸第一村,一行人前往民俗村——暖泉古镇。
过了游赏的旺季,再加上落雪,街道上冷冷清清的。贫瘠,苍凉。最繁华之处只有一个醒目的八大碗饭庄,说是饭庄,其实规模也小得很。骤然来到这样的寒冷之地,再加上雨雪的侵袭,浑身凉意飕飕,迈入那个小小的包间内,顿觉温暖如春。喝着热茶和自带的白酒,品尝着独具特色的蔚州小吃,其乐融融,谈笑声充满了室内,也驱走了途中风雪的寒意。
酒(水)足饭饱,于是分头行动,寻找属于自己的暖泉之旅了。一条条街道安静又干净,见不到垃圾和杂物。街道有的是石板,有的是青砖铺砌而成,远远望去,寂静而悠长,走在上面,竟觉得自己走在戴望舒笔下的雨巷中。窄窄的街道交错辗转,颇有些峰回路转的神秘感。眼见的同行的几位,只是在我眼前一转便了无踪迹了。
一路泥水一伞雪,我不敢快走,怕惊扰了古镇的宁静,也怕错过每一份古老的记忆。那对紧闭的上锁的门内锁住了多少已逝的岁月,那残破的院墙古老斑驳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雪侵蚀,还有那断瓦残垣上狗尾草记录了多少个春去秋来。
登上那座小山,有几户人家依山而居。四下望去,雾凇沆砀。初来这雪给这个古镇送来了银妆素裹。雾朦朦,白茫茫,那些古居,错落有致,依稀可见。
是正午时光。缕缕炊烟在雪中摇曳着,进而弥漫散去。定是一家人团团围定炕上坐,冒着热气的饭菜已端上了木制的小饭桌,一家人说说笑笑,尽享天伦之乐,笑声在小院中回荡,也在古镇的上空回荡。
迷醉,误入古镇深处,不知来时路。此时,窄窄的街道上只有我一个人,一不小心,我把大家给弄丢了。
接到同行的电话才知大家都在车上等我了。
一个人匆匆穿行在古街中。迎面恰巧碰到一个村中人,打听到八大碗,他便引着我,一前一后,在悠长的古道上行走。
右转再右转,远远地看见伙伴们在等我,终于见到了亲人。
本想夜宿蔚州,明天再去寻找其他的古迹,郑大哥说高速可能会封。这样我们就有可能滞留在这儿的,于是临时决定踏上归途。
就这样,匆匆与蔚州挥手作别了。
作别她的西风古道,连同她的古色古香古风古韵。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竟把自己想象成是那个风雪夜归人。在每一个晨起日落,看炊烟袅袅,听风沐雨,走过悠长的古道,走过悠长的岁月。
突然在心里涌上了阵阵担忧。这些古老的容颜还会经得起多少雨雪的侵袭?当她成为一种文化、经济的时候,会有越来越多的异乡人闯进来打破她的宁静,她的古老还将持续多久?
别了,蔚州,我将踏上归途。
三
归途并不顺畅。
如郑大哥所预言的,我们大家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车行至蔚州高速费处得知,高速已封。掉头而返的车把路面的雪积聚在一起,足有半尺多高。看着厚厚的积雪,每一个人都担心着前行的路途。
只能行走在通往涿鹿的公路上。隔窗而望,满目苍茫,雾凇美得惊心,但我们已无心欣赏窗外的美景,寄希望于下一高速入口。
天渐黑时,抵达涿鹿,希望再一次落空。
继续前往下花园高速入口,风很大,在车灯的照射下,雪花飞快地旋转飞舞。我们的心像被什么揪着一般。在郑大哥下车询问的那一刻,冷风毫不留情地钻了进来,每一个人都感受到彻骨的寒冷。眼望着在冷风中的郑大哥戴上了帽子,徒劳而返。
此时的我们就是无边暗夜中迷失的孩子,天遥地远,却无法找到归家的路。
我们只得小心地行走在110省道上,是漆黑的夜色,是漫天的飞雪。
路标上指示着下一个高速入口——沙城西,我们只能碰碰运气了。又是一段寂静漆黑的夜路,没有
一辆过往的车辆。远远的灯光闪烁,远远的通行的绿灯亮着,顺利地领卡,终于,踏上了回家的高速。
车内响起了欢呼声,热烈地掌声。激动喜悦驱走了寒冷恐惧。
在一次次不懈气地尝试中,我们终于有了回家的机会。
行车在G6高速上,自由,快乐,一路欢歌。
但旧忧犹去,新忧又来。
前方的路似乎只有一个窄窄的小路口,似乎仅容一人通过,不知道我们的车能不能通过?临近时,还是郑大哥下了车在前面指挥,司机师傅艺高人胆大,每个人的心都悬于车与水泥墩相隔的那一线之间,刚刚好,顺利通过。
又是一场虚惊。欢呼声,掌声,伴着车继续前行。
离京越来越近了。到了进京检查站,例行公事,每个人下车扫描,天气出奇地冷,在这个秋末初冬我更早更深地体会到了寒冷的味道。
警察要求司机出示驾照和行车执照,驾照安在,找个半天行车执照,打电话询问才知道忘在家里了。司机下车后说明了情况,警察还是很人性化,宽容了这们这群忙于在风雪中回家的路人。
又一场虚惊就此躲过。
本以为是平安大道,畅通无阻了。谁想行到八达岭高速时前面堵了车,近些才发现,路面太滑,路况太难,有些轿车已经无法行走。亲见有好几辆车上的人都下来推车,还有的车轮胎在原地飞快地打转,有的呈S状行走。我们不敢靠近,避而远之。
多亏司机师傅有着丰富的行走经验,在轻松的谈话中绕开了那些在光滑的路面上迂回的车。
本以为下坡路行走起来会更艰难,但这们行车到下坡路段时,我们顿豁然开朗,因为此处无雪。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车行入东六环了,雪中的京城夜景美极了。霓虹灯闪烁着,路灯通明,连同在公路上的倒影,美轮美奂。车下的路,是直通向家的康庄大道。
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了。在车内吃火腿,烧鸡,喝酸奶,津津有味,我还闻道了酒香。不多久,车内安静了,静听,还会听到轻微的鼾声。
到达县城时近晚上十一点半了,整整八个小时。此时,雨还是很大。
找到那家火锅店时,几近午夜。开始了真正意义的晚餐。店内温暖如春,火锅热气腾腾,一路的惊险、担忧、恐惧,此时已全无踪迹。
此心安处是吾乡。
因为这一路上心理和身体的原因,我没有一点食欲。坐在稍远的位置上,等候大家吃饭,也享受着他们吃饭的乐趣。我很珍惜这样的相聚的机会,是那样的难忘而深刻。人心齐,泰山也会让路。
脑子里是像过电影一样,回忆着那一幕幕。说真的,那些情节场面,之前也只是在电影中见过,而今是深切地体会到了。像经历过一场生死搏斗,回忆的时候依然心有余悸。
这一次出行归途的经历,我就觉得它就是我们的一生的真实写照。会有许多意想不到,困苦逆境会接踵而至,会打击你,挫败你。而我们只有面对,不退缩,不气馁,勇于尝试,给自己一个机会,逢山铺路,遇水搭桥,不失是明智之举。如果只是一味叹息,抱怨,甚至独自垂泪,即便困境压不垮你,自己心里那道防线早已不攻自破了。
脑子里总是会出现那个在风雪中坚毅的身影,那是郑大哥给我们的,是他给大家指明了方向,一次次下车去高速口询问情况,去清理雨刷上的冰雪,而他顾不得外面的风狂雪猛……
我们的行程会因为这个身影而倍感温暖,我们的记忆也会因为这个身影而更深刻而难忘,我们的人生也会因为这些人这些事而更珍贵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