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亦不如戏。梦想路上，我们不得不戴上坚强的面具。即使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亲密无间。即使来自同一个地方，有着极其相似的童年，手里握着人世间相思的红豆，轰轰烈烈的在大学里爱了一场。但面对毕业季，面对残酷的现实，面对遥不可及的梦，甚至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曾经轰轰烈烈的爱情，都只是青春路上的细枝末节，只是逐梦路上一道普通的风景。红豆花开，红豆花谢，太多的无奈，后会无期。---题记
　　 【一】
　　 春风沉醉大江南北，处处洋溢朝气与活力。层峦叠嶂的南国深山老林里，一株株古老的红豆树枝繁叶茂。雨水充沛的年份里，紫红色的小花，一缕缕，簇拥在红豆高枝上，菱角分明，朵朵妖艳，片片凝香。淡淡花香飘出，芬芳弥漫在湿漉漉的山箐里，雾气腾腾，花香夹杂着泥土的气息和青草的味道，扑鼻而来，沁人心扉，格外暖心。
　　 红豆花开，一树绯红。红豆花开的季节，孩子们时常想起唐朝大诗人王维的《相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朗朗上口。这首脍炙人口的绝句，村里民办教师言传身教，早已深入孩子们的心中。那时候，“南国”的概念在孩子们眼中还没有清晰的概念，孩子们也不曾体会人世间的相思，究竟为何物。真正让孩子们感兴趣，却是诗中描绘的红豆。
　　 红豆花开，孩子们格外兴奋。因为孩子们知道，待到红豆花谢，能结出许多心形的红色果实，豆子般大小，红彤彤，血红色的，耀眼极了。孩子们会将红豆收集起来，在中心钻个小孔，从阿妈的针线箩里偷出毛线来。男孩制成长长的佛珠，挂在胸前。时不时来句“阿弥陀佛”，大人看来，好笑极了。女孩在制成精美的手链，戴在手上，恨漂亮。如今红豆饰品风靡南国，那时孩子们制作的红豆玩具，不如今天的精美，但对于那个时代的孩子而言，有玩具总是好的。一枚枚红豆，为孩子们的童年增添许多乐趣。
　　 那年是哪一年，记忆有些模糊，但那时候，我们都还是孩子。那年南方雨水充沛，风调雨顺。春天，彝山坳里的红豆树，如约开出美丽的花朵，摇曳在枝头，格外美丽。红豆花开，最开心的依然是孩子们。因为秋风萧瑟之后，孩子们能在红豆树下拾到更多的红豆，制作成更多的红豆玩具。那时候，孩子们会比较谁的红豆多。
　　 秋天如约而至，一粒粒晶莹剔透的血色红豆，陆续挣脱豆荚的束缚，嘀嗒嗒嗒的落在地上，叶子上，从草中和溪水中。当然挣脱挣脱束缚的不止红豆，还有红豆树下的捡红豆那群捡红豆的孩子们，他们用形形色色的理由，挣脱父母的视线。爬山涉水，翻山越岭，如期来到红豆树下，拾起红色的精灵。一度清幽寂静山谷，因孩子们的相继出现，变得喧嚣起来。柔和的阳光百般疼爱地洒下，凉爽的山风轻佛孩子们的脸颊。红豆树上，一枚枚熟透了的红豆，玲珑剔透，如血般灿烂。阳光照在红豆上，照在孩子们的脸上，温暖极了。直到孩子们满意地离开，山箐再度恢复了原本的寂静，唯有咚咚的流水声发出动听的音律，回荡在人迹罕至的山谷。红豆是孩子们小时候的梦。
　　 突然，一阵抽泣声传来，断断续续，声音不大，但足矣打破山箐原本的寂静。接着，哭声再次传出，哭声貌似大了一些，撕心裂肺，伤心欲绝，惊起林间的飞禽，飞向更茂密的山林。其实也不是声音大了，而是男孩离哭声的源头更近了。一个彝族小男孩，有些蓬头垢面，背上背着蘑菇篮，手里拿着一根棍子，边走路，边打路边的野草。此时正走在山路上，前去为在山上种桉树的父亲送饭。
　　 小男孩，彝族人，名叫阿诺，瘦小的个子，黝黑的皮肤，留着苹果头。背上背着彝族蘑菇篮，手里捏根棍子，舞弄着，挡开蜘蛛网，小心翼翼的靠近哭声传出的地方。此时的小男孩，心中好奇而又胆怯。如果说好奇是孩子的天性，那么胆怯也是孩子并不可缺的一部分。阿诺好奇，好奇究竟是谁在哭泣，因何哭泣。胆怯，害怕遇到一些恐怖的怪物。但孩子善良的天性，终究让他战胜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他一步步靠近哭声传出的源头，小心翼翼，生怕哭声一下子消失了。
　　 瑟瑟秋风吹过，几片叶子落下，他看见一株株红豆树枝叶繁茂，树上的豆荚早已干枯。一个小女孩，站在红豆树下的溪水畔哭泣着，影子倒映在水中，颤颤巍巍，伤心的哭着。女孩扎着马尾辫，一身苗族服饰，头上带着小巧的头巾。小男孩阿诺，此时早已忘记阿妈的嘱托，忘记了在山顶植桉树的阿爸还饿着肚子。贪玩是小孩子都有的毛病，遥想当年，我们年轻的时候，还不是一次次忘记父母的嘱托，玩得地暗天昏，天昏地暗。父母告知不要贪玩，反而会比平时玩的时间玩得更长。
　　 红豆树下咚咚的溪水边，阿诺靠近这个陌生的小女孩，着实吓了小女孩一大跳。她惊慌失措，哭得更加伤心。面对陌生女孩的哭泣，男孩不知所措。阿诺，虽是男孩，但也还只是个同样能用哭来解决问题的孩子。自始至终，都是自己哭泣，父母哄自己不哭的，这一次，倒是个例外。他得想办法让她不哭。
　　 阿诺用幼稚的童音说：“唉，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红豆树下哭呢？”
　　 女孩没有理他，头也不回，继续哭着。哭声断断续续，没有丝毫的变化。她背对着他，眼睛红红的，倒影在水里，清晰可见。可能是哭了很久造成的，也可能是其它原因。
　　 阿诺继续囔囔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是那村的人呢，莫哭了，没人和你玩吗？”
　　 女孩的哭声停止了片刻，虽然还是断断续续，女孩的心情，明显比刚才要好了一些。
　　 他见女孩哭的不那么伤心了，继续说道:“我叫阿诺，古寨老李家的，现在去为我阿爸送饭，你看我这饭都还热乎着呢。”
　　 女孩擦了擦眼泪，从溪水边转过头来，好奇的望着阿诺。如果这是在二十年后，定然是惊艳的回眸一笑吧。但此时，他们都还是小孩子。她眼中的泪水，滴答滴答的掉落。身后的红豆树，此时也摇曳在秋风中，掉下几粒鲜红的红豆。落入水中，发出声响，荡起涟漪，格外的美。
　　 阿诺继续对苗族装扮的小女孩说：“你父母呢，怎么不回家呢，你看都快中午了，肚子肯定很饿吧。”阿诺呆呆的看着小女孩。
　　 小女孩没有说话，继续抽泣着。女孩点了点头，阿诺却不知道她要表达什么，是告诉他，她饿了，还是迷路了。阿诺后悔一下子问了这么多问题。或许阿诺就是从这时候明白，男人不能一下子问女人太多的问题。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任何女人都不会一下子回复男人一大堆问题。
　　 阿诺从蘑菇篮里挑出饭盒，分一部分饭给女孩吃。因为所有的彝族男孩都知道，为父亲送饭，饭总会很多。因为母亲都了解自己的小孩子，总是爱吃的，会和父亲一起吃饭。阿诺的母亲是细心的人，自然会多装一些饭。阿诺从山上折下一双“野坝子”筷子。（野坝子是一种生长在彝族山上的植物，彝族人上山干活，经常用野坝子杆来做筷子，方便快捷。故乡的野坝子蜂蜜闻名已久，此处暂且不提）接着到溪水边找了一页阔大的芭蕉叶子，折成“叶子碗”。迅速从饭盒里扒出一部分饭和香肠来，小心翼翼的递给苗族女孩。
　　 女孩接过饭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男孩问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呢？是阿卯寨的吗？”
　　 女孩边吃着叶子碗里的饭和香肠，边说：“我叫洛燕，是牟定阿卯寨的。”阿诺会心一笑，自恋的说：“你看我聪明吧，一猜就对。”女孩羞涩一笑，继续狼吞虎咽，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将饭吃完了。随后他们继续在水边玩了一会儿。总之小孩子间没有隔阂，不大一会儿，就打成一片，小洛燕甚至忘记了自己哭过。
　　 日过晌午，太阳往西边歪了。阳光透过红豆树的叶子，散下星星点点的光。散在溪水中，红豆树的影子斑驳。凉爽的风吹过，给人心旷神怡的感觉。阿诺突然想起自己的阿爸还饿着肚子。赶紧背起蘑菇篮，准备去我为阿爸送饭。不然晚上回去，难要被阿妈责罚了。还有阿诺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忍心自己的阿爸，忍受饥饿的劳作。
　　 “你在红豆树下等我吧，我要为我阿爸送饭去了，等我送完饭回来。等我回来再送你回去。”接着又再三叮嘱女孩：“记得在，一定在红豆树下，这里山高林密，你对这里地形不熟，容易走丢。山里可有豺狼虎豹，乱跑我可不保证你的安全。”女孩听了，哇哇地哭了起来。阿诺赶紧笑嘻嘻地说：“骗你的，没有财狼虎豹，我是怕你乱跑才吓唬你的。”说完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留下洛燕独自站在那株最大的红豆树下，等待着。都说女人一生会经历很多的等待，等男朋友，等丈夫，等儿女。但或许这是她人生里最为特殊的一次等待，在一株红豆树下，等一个陌生的男孩。
　　 一会儿的功夫，男孩颤颤巍巍的回来了，手里捧着黄色的黄刺果，背着蘑菇篮。他将最为鲜嫩的黄刺果递给她，陪着她开心的吃起来。两个孩子，在红豆树下，被山风吹得干干净净的石头上。两个孩子，没有丝毫的隔阂，开心的聊着那些孩子们的开心事，吃着可口的黄刺果。
　　 突然她拿出一把血红色的红豆小心翼翼的递到他的手上。很明显，是洛燕在阿诺送饭的时候从红豆树下捡的。阿诺迅速拿出蘑菇篮里锋利的锥子。蘑菇篮是孩子的百宝箱，通常里面都有刀子、锥子。他小心翼翼的为一颗颗血红色的精灵打上小孔。不一会的功夫，就将几十颗红豆打上小孔。她麻利的将红豆穿了起来，为他做了一串小小的红豆“佛珠”，他为她做了一串精美的红豆“项链”。这或许成为了这两个无意中邂逅的小孩，红豆成了童年非常有意义的“礼物”。红豆树下，开始谈论自己的梦想。男孩说：“长大后，我要成为一名作家，用自己手中的笔，歌颂自己的父亲母亲，歌颂每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虽然那时候，男孩还不知道“作家”需要经历多少曲折，但成为作家的梦，已经在他心底萌芽。女孩说“我要成为一名优秀的老师教很多的学生。”在女孩的心目中，老师是伟大，是神圣的，亦是快乐的。女孩的心底，萌生了美好的梦。
　　 自从阿诺送女孩回家后，两个不同民族的孩子，没有太多的交集，虽然后来的日子里，也有过几次擦肩而过，但都没有发生太多的故事，甚至早已忘记了彼此的容貌。和所有的孩子一样，他们喂猪，放牛，读书。各自追逐着属于自己的梦想。
　　 【二】
　　 2010年秋天，红豆成熟的季节。秋风萧瑟，但亚洲有名的恒温城市临沧，炎热还未散去。三角梅妖艳，开满临沧街头巷陌。三角梅作为临沧市市花，四季常开不败，以绝对的优异的妖艳，压倒群芳。此时的阿诺，已经长大，憨厚老实的大男孩，黝黑的皮肤，瘦廋的身躯。此时正在这座三角梅摇曳的边疆小城秘境临沧，最高学府临沧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求学。（如今的滇西科技师范学院）来自农村的孩子，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在大学“象牙塔”里，也丝毫不敢懈怠，每天都在为自己未来打拼着。
　　 在2010年秋末的楚雄老乡聚会如期举行。老乡聚会是大学里一项特殊的聚会，很多来自同一地方的人自发组织起来，喝酒聊天，谈论未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在陌生的大学校园里。“老乡”这一特殊的空间概念和地域概念，能迅速将一群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聚起来。
　　 那年的老乡聚会非常热闹，组织者非常给力。推杯换盏，异地他乡，乡音无改，大家交流起来，甚是高兴。透过金黄色的啤酒，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女孩引起了阿诺的注意。阿诺感觉那女孩的背影很熟悉，似曾相识，好像什么地方见过，但又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阿诺端起一杯啤酒，小心翼翼地靠近女孩。酒杯碰触，发出咯吱声响。阿诺鼓起勇气问女孩：“老乡是哪里人呢？”女孩喝了一口酒，吐露出：“楚雄”简单的两个字。阿诺有些微微的失望，喝了一口酒。继续问到：“楚雄哪，可否告知。”女孩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回答说：“我楚雄牟定，我叫洛燕。”阿诺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接着道：“你是牟定联丰阿卯吧。”女孩很惊奇，突然问阿诺，你怎么知道呢？阿诺笑了笑说：“我听口音，听出来的，我家离那里很近。”女孩一脸诧异，望着阿诺。其实此时的阿诺，隐隐约约猜到女孩是谁，但不敢确认。此时恰好一老乡敬酒，两人各自应酬，继续在人群中各自碰着酒杯。老乡会结束，阿诺大醉，被老乡连拖带抬，死狗般弄回宿舍，醒来已经是竖日中午。
　　 时光划过指尖，如白驹过隙，飞快流逝。阿诺忙碌在大学校园中，欣赏着陌生的校园风景。三角梅如火如荼，谢了又开，开了又谢。不知不觉间，大一上学期很快度过去。那些忙碌的时光让阿诺充实。但随着舍友相继恋爱，没课的午后黄昏，留下阿诺一个人，独自留在宿舍里，看着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散落在书桌上。阿诺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红豆树下的梦想。阿诺开始从自己本不宽裕的生活费里，拿出很大一部分钱来，开始自己购买一些文学作品。席慕蓉的《乡愁》，余光中的《乡愁四韵》，甚至余秋雨的《文化苦旅》边看边记。那段孤独滋生了无数的灵感。那段岁月，泡在图书馆，成了阿诺生活的一部分。一段时间过后，阿诺学会写一些简单诗和散文。随着一篇篇幼稚的文学作品，落到编辑手中，得以在学校的各大报刊上发表。阿诺找到了文学创作的乐趣，学会独处时光，静候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