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外面的世界充满阳光(散文)
自从双腿残疾之后,很久很久没出过家门了。不是不想出去,而是过不了内心这道坎儿,总觉得坐在轮椅上,矮了一截,自卑感就像阴影一样笼罩着我,让我无法摆脱。偶尔出门办点事吧,一路上总会招来很多人异样的目光,他们会盯着我看很久,有的人还时不时的和同伴指指点点,从他们的眼神中可以判断出他们似乎在说:哦,她那么年轻怎么会坐轮椅?久而久之,便不愿意出家门了。常常一个人坐在窗户边的那张床上,望着窗外发呆。蓝天下,时常有鸟雀飞过。那时候内心常这样想:人一旦失去了自由,活着真遭罪,还不如做一只小鸟,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那该多好啊!
一个周末的午后,我静静的躺在床上,突然听到一阵阵扑棱棱的响声,回头一看,一只鸟儿三番五次扑棱着翅膀拍打我窗户的玻璃,“叽喳”地叫着,很快飞走了。是鸟儿想飞进来?还是鸟儿怕我孤独喊我出去?我于是蹭上了轮椅,推轮椅在院子里漫无目的地转来转去。
已经是深秋季节了,瓦蓝瓦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树叶在阵阵的秋风中像飞舞的蝴蝶洒落了一地。我突然有一个想法:去淑端阿姨家串门。阿姨多次邀我去她家玩,我就是没勇气迈出家门。犹豫中我果断做出了决定:去!于是我鼓足勇气决定走出家门。
淑端阿姨家离我家将近一公里,走过一段柏油路后,向左拐要经过几百亩棉田地头的机耕道。
我迎着微微的秋风出门了,一个人在柏油路上推轮椅缓慢划行。身旁一个骑自行车的中年妇女出现了,当她和我并排的时候便放慢了骑车速度开始盯着我看,一直看到很远了,还将头扭回来看,直到自行车把打了一个趔趄,才回头专心骑她的车。6分钟之后,一眼望不到边的棉田展现在我的眼前,正是棉花收获的季节,雪白的棉花开满了枝头,正等待采棉机来采收。我亲手摘了几朵棉花捧在手心,毛茸茸的棉花摸在手里暖暖的,真舒服!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摘过棉花了,今天亲临棉田,看到这丰收的景象,真为农工感到高兴!一年的辛苦终于换来了回报!我不想错过这个白茫茫的壮观景色,顺手从轮椅背包里拿出了数码相机,随手拍了几张照片……
收起相机,我划着轮椅向淑端阿姨家走去,柏油路面很光滑,推轮椅不费力,那段机耕道,有车辙压过的高低不平的痕迹,推起轮椅来很吃力。正当我艰难的往前推的时候,轮椅的一个小前轮卡在了车辙中,我处于进退两难中,很无助,希望有人来帮我一把。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回头一看,两个小学生模样的男孩路过此地,真是上帝派来的小天使啊!两个小学生主动帮我推出了轮椅,我对他俩说:“谢谢小朋友!”小男孩们腼腆地冲我笑了笑走了。
我推轮椅继续往前走,快到淑端阿姨家的时候,阿姨正好在她家的大门口站着,她看到我以后赶快迎了上来,一同迎接我的还有阿姨身后的一只肥嘟嘟的黄色小狗。小狗来到我面前吐着长长的舌头,摇着尾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颠颠儿地跑在前面引路。阿姨很快把我推到她家的院子里了。
好大的院子啊!院子正对大门摆了两排陶瓷花盆,花盆里种的都是秋菊,此时,正是菊花盛开的时候,橘黄色的小花一簇一簇的,几乎压弯了花枝,蜜蜂嗡嗡嗡地在花间飞来飞去……
院子里还有一块四四方方的菜地,菜地的两个角分别栽了一棵苹果树,树上挂满了红红的苹果,很诱人。阿姨顺手摘了一个大红苹果递给了我,我咬了一口,脆脆的、甜甜的,真好吃!我边吃边和阿姨聊天。
菜地里一串串红色的辣椒挂满了秧枝,像是对人们宣告:我成熟了!地里的西红柿基本下去了,只有零零星星这里一串,哪里几个,像小灯笼一样挂在架子上;秋白菜在地里泛着绿。菜地的一侧用铁丝网围起了一个鸡舍,十几只母鸡和公鸡在鸡舍里各忙各的:有几只母鸡懒洋洋地卧在地上晒太阳,两只母鸡静静地趴在鸡窝里下蛋,几只公鸡咕咕咕地不停地用黄色的爪子刨土,边刨土边用嘴啄食,鲜红肥大的鸡冠随着鸡头来回摆动。
菜地边缘,两根笔直的木头柱子上拉了一根铁丝,四只鸟笼在铁丝上一字排开,一个笼子里有三只小珍珠鸟儿:两只是黄色的,一只是雪白色的,他们在笼子里嬉戏玩耍;另外一个笼子里关了两只红嘴鹦鹉,他们安静地站在笼子里歇息;还有两只鸟笼子里分别关了一只鸟:一只是八哥、一只百灵鸟。八哥和百灵鸟在鸟笼里团团转,显得很急躁。不知是看到我这位陌生的朋友高兴呢?还是因为他们都被单独关起,在宣泄他们的孤独和不满情绪?
哎!百灵鸟的歌声再动听,也掩饰不住被关在鸟笼里的狂躁!
很遗憾,由于鸟笼挂的太高,坐在轮椅上的我不能为鸟儿拍照,我还在观赏鸟儿呢,热心的阿姨为我端来了刚出锅的热腾腾的南瓜和红薯,阿姨说:“这都是自家种的,尝尝咱家的绿色食品。”
我对阿姨说:“阿姨你就像住在别墅里,你家院子太漂亮了!”说话间,咯咯哒!咯咯哒!两只母鸡争先恐后地叫了起来,阿姨说母鸡下蛋了,她赶快过去收回了两枚鸡蛋。
阿姨说,住在这个院子里,不用买蛋买菜,吃的菜和蛋都是自家产的,纯纯的绿色食品!
吃也吃了,看也看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阿姨赶快给我摘下了架子上挂着的唯一一个吊瓜和两个苦瓜,我对阿姨说:“阿姨菜都下去了,你就留着自己吃吧。”阿姨硬是要送给我,我拗不过阿姨的一片真心,只好拿了。阿姨又给我摘了一篼西红柿和辣椒,我的两只手提满了阿姨送给我的菜,根本没法推轮椅了。阿姨说:“我送你回去。”
就在她推我要出院门时,又像想起了什么,阿姨说:“稍等会儿,我给你挖一碗我做的辣椒酱。”不等我开口拒绝,阿姨已经进了屋,不一会儿她端着一碗辣椒酱出来了。我被阿姨的热情深深感动着,感谢的话压在喉头说不出一句来。阿姨一路把我送回了家。
临走的时候,阿姨操着浓浓的乡音一步三回头地对我说:“以后要多出去走走,别总闷在家里。”望着阿姨渐渐模糊的背影,心里顿生一股暖流。
之后,我便常常走出家门,认识了好多朋友。他们对我都很友好!我不但去邻居家串门,还划轮椅去镇上逛集市。再后来我打出租车去市里逛超市。我终于迈出了心里的那道坎儿,我对自己大声说:“你要走出去!”因为,外面的世界充满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