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年初一刚吃完早饭，李大壮就象往常一样，嘴里叨上一根牙签，从热乎乎的火炕上挪到炕边，穿上鞋下地。在衣服架上拿下尼克服，穿在那比熊还壮的身上，那特大号的尼克服，穿在李大壮的身上，越发显得紧绷绷的。李大壮边系扣子边对正在收拾碗筷的老婆姜彩花说：“这衣服太瘦了，今年冬天得买件新的啦！”说着出了院门往东走去，但不是去上班，只是几十年养成的习惯，吃完饭就往外走，一时不好改变过来。
　　 他的老婆姜彩花恨恨地小声嘟囔着说：“买衣服！买寿衣吧！弄钱都嫖了，赌啦！现在村长也让人家给捋了！上哪弄钱买衣服啊！”
　　 李大壮家东边是一条直通南北的乡间公路，把村子一分为二分成两半。路的两边，都是成排的村民瓦房，房子虽然有好有坏，有新有旧，但都是座北朝南的民房。李大壮在村里当了二十多年的村长，房子当然是全村最气派的啦！这条路去年这时还是土路，是现任村长王长喜去年夏天独自投资修建的水泥路，也是王长喜的形象工程路，可以说是他当上村长的民心路！
　　 乡村的鞭炮响了一夜，现在好象响累了，稀疏了不少。但零零星星象屁崩一样，还在响着。李大壮走到水泥路上，路两边一些村民也陆陆续续从家中走出来去拜年，村民们见了李大壮都很客气地说：“李村长，过年好！”“李村长，过年好！你这是干啥去啊！”
　　 李大壮很受用地说：“不要叫我村长啦！我都不干了！我这也是出去走走，拜拜年去！”李大壮嘴上说不让大家叫他村长，但内心还是喜欢人家叫他村长，习惯成自然，好些村民们都是和他从小在一起光腚长大的，哪个人什么脾气秉性大家都摸得非常清楚，只是不善于用语言表达罢了！并不是村民文化水平低，心里就糊涂。人们都先和李大壮拜年，然后互相拜年，说着吉利的拜年话。
　　 这时吴二蛋也走过来了，看到李大壮，有些不好意思，有些胆怯，但碰面了，想躲也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和李大壮打招呼：“李村长过年好！你这是干啥去啊？”
　　 本来一脸喜气的李大壮一看见吴二蛋，那气就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我干啥去？我想干啥就干啥！我想干谁就干谁！操！我用鸡巴你管吗？”
　　 吴二蛋心直嘴笨，越急越不会说话，结结巴巴地说：“李村长，那啥？那啥？就那事，你还记恨我呢！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去抓你们俩，那啥？那啥？我还以为是狗遭秧子呢！那啥？那可不怨我啊！”
　　 这吴二蛋真是缺心眼，哪壶不开提哪壶！气得李大壮恨的那牙根痒痒！恨不得上去把吴二蛋撕扒撕扒吃了。看看周边的村民，硬弊着笑，又不敢笑，一个个脸象发情的大公鸡红红的！李大壮急不得，恼不得，因为吴二蛋缺心眼，李大壮和吴二蛋真急了，也会惹村民们笑话！
　　 李大壮只得笑骂吴二蛋：“你爹和你妈才狗遭秧子呢！快你妈滚蛋吧！那啥什么那啥！”吴二蛋一听这话，大赦一般，松了口气，迈开脚步赶紧溜啦！周围的村民，也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李大壮这次还真大度，要是放在过去！准得上去赏给吴二蛋两耳光，下边还得搭上两个窝心脚！
　　 大家也打哈哈笑了起来，有人就说：“李村长，你不要和一个二百五一般见识！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是啊！这吴二蛋缺心眼，咱们村里谁不知道啊！你大人大量的，哪会和他一般见识啊！”
　　 （二）
　　 李大壮觉得这些村民嘴上是安慰他，其实心里不知道会怎么笑话他呢！他们的话，是用针在扎他的神经，他现在不当村长啦！是谁都敢敲敲他的脑壳！就连傻子吴二蛋都敢当众出他的丑。一想到这些，他的恨就从心底升了起来！
　　 他斜晲眼瞅了一眼他们家房后那家，那家东厢房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清院落里情景，但是那院里和那屋里都有什么，他是太清楚啦！闭着眼也能摸进去，特别是那屋里的女人景瑞兰，她的浑身上下，哪有颗痣，他都一清二楚的，特别是她那雪白娇嫩的肌肤，和她那娇小玲珑的身体，自己的老婆是没法和她相比，她浑身的每一块肌肤都被自己仔仔细细舔过，现在一想起来，还头皮痒痒的，脚心麻酥酥的如同电流通遍全身，浑身舒服！
　　 想到这，裤档里的家伙就不争气地直立起来，蠢蠢欲动。好在衣服厚，看不出来，李大壮心里暗暗告戒它，你这家伙，要老老实实地呆着，咱哥们现在是今非昔比，那个骚货现在是不会再搭理咱哥们啦！
　　 一想起这些，李大壮的气就直顶脑门，他认为都是那女人景瑞兰让他丢了村长，还有那个不声不响的孙久忠，也就是景瑞兰的老公。李大壮一想到他们，就浑身不舒服，象扎了刺一样！
　　 他冲着景瑞兰家把嘴里嚼烂的牙签吐了过去：“呸！我连精的我都没在乎，我还在乎一个二百五傻子！反正我现在是无官一身轻，我想干啥，我就干啥！我想干谁，我就干谁！我想在哪干，我就在哪干！看谁敢把我咋着了，难道不成还有谁敢把我枪毙啦！”
　　 村民们一听他说嗓子外的话，走了邪道，都不愿意惹事，大家乐呵呵地说：“李村长，咱们都拜年去吧！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说着大家都散开了，各自去拜年，李大壮也往北走去。
　　 刚走几步，北面正在放鞭炮的五六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子们听到了刚才那些话！见李大壮走过来，小家伙们一挤眼一齐喊起来：“狗遭秧子！狗遭秧子！”
　　 李大壮见这些胎毛还没退尽的小崽子，却在这喊起了“狗遭秧子”气得哭笑不得，一跺脚骂到：“小王八犊子们！你们知道个啥啊！滚！要不我揍你们！”孩子们一轰而散！
　　 李大壮为了显示自己的不在乎，扯开喉咙唱起了歌：“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啊头！”头字还没唱出来，只听啪的一声，就觉得右边的后脖子火辣辣地刺疼一下，他以为是那几个调皮的孩子放鞭炮崩的呢！
　　 边用右手摸脖子，边回头看，刚才那几个孩子连个影子都没有，也没看见谁在放鞭炮；再一看右手，摸了粘乎乎的满手鲜血，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啪的一声，顿觉后背象被谁用锤子重重夯了一下！胸前一热，血就从胸前涌了出来。
　　 李大壮连哼一声都没来得及，若大的身体扑腾一声，就倒在了地上。附近出来拜年的人，见李大壮倒地，还以为让刚才那几个放鞭炮的小崽子给气是晕过去啦！
　　 都往跟前跑，到前一看，只见李大壮脖子上滴滴嗒嗒的血线，象断了线的红珠子一样往下淌；后背却有大量的血汩汩涌了出来！人们把李大壮翻过身来，见胸前也有大量的血喷射出来，那鲜血就象小喷壶一样，冒着热气喷撒着鲜红的血雾，水泥路面很快成了血河。在零下二十多度的水泥路面上，有些地方很快结成了血冰花，后流过的血又很快就淹了上来，又冻成了新的血冰花，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这时李大壮就不会说话啦！人们都在急切地问：“李村长，你咋得了，你身上这血是咋弄得啊！李大壮伸着胳膊，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胳膊象面条一样垂了下来！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咽了气！
　　 这时有村民反应过来，就跑去他家喊姜彩花！姜彩花身上系着围裙扎撒两个手就出来了，一看李大壮的样子，开始是吃惊，后来就扑上去，抱着李大壮的尸体干嚎：“大壮啊！大壮！刚才出门还是好好的，咋这一会人说不行就不行了呢！你这是让谁给打的啊？”
　　 边上的人们解释说：“没有人打啊！没看见有谁打他啊！也是呢！就见李村长走着走着，就倒地啦！”
　　 姜彩花很生气地说：“这人没给谁打，这浑身是血是哪来的！难道还是他自己磕得不成？再说这么厚的棉衣服，磕也不会磕成这样啊？”
　　 一句话提醒了大家，可不是呢，这李大壮走着走着，咋就成了这样啦？如果摔得也会脑袋出血，不会是脖子和身上出血吧！大家慌了神！
　　 这时有人打电话喊来了现任村长王长喜，王长喜这些年一直在外包工程，经得多见识广。上前用手探了一下李大壮的鼻孔，知道人已经死啦！他让大家不要再动李大壮，把姜彩花扶起来，然后报了警。
　　 因派出所离村子四五里路，四五分钟，警车就到了，从警车上下来两位派出所值班民警，查看了一下伤口，也没有定论，这时报到了县刑警大队。一个多小时后，来了一辆警车，下来五个人，连同派出所几个人，对死者及现场进行了勘查，初步断定是枪伤。但也不敢肯定，汇报到了县局，然后汇报到市局并请来了专家。经过解剖后，断定是枪伤，而且两个伤口都是五四军用手枪所致。
　　 （三）
　　 一听说是枪击案，当地老百姓人人自危，特别是那些当时在现场的人，更是后怕，不管村子里，还是周边村子的村民都笼罩在恐怖的氛围之中，大家大白天没事都不出屋。
　　 这时谣传四起！公安局的压力非常大。当时在案发现场的所有人都被叫了去，就连吴二蛋也给叫去几次，让他描述当时他碰到李大壮的经过。
　　 经过调查，孙久忠的嫌疑最大。李大壮虽然当了二十多年村干部，得罪了些人；但北方村民们实在，有事当面打过去，骂过来，过后谁也不太记仇，更不会仇恨到要他的命。只有孙久忠和李大壮的仇不一般。
　　 这事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李大壮和孙久忠住前后院，当年两家的关系挺好，农村一个村子里的人，一般都能攀上亲戚关系了，按庄亲，孙久忠叫李大壮表哥。
　　 那时李大壮刚当了几年村主任，孙久忠家姐弟五人，孙久忠最小，他是在父母和众位姐姐的宠爱下长大，人比较自私任性。家里条件比较富裕，四个姐姐嫁人时，父母都要了些彩礼，就是准备给这个独子娶一房好媳妇。无奈孙久忠上学时，不好好读书，不想吃苦，初中毕业就不念书啦！农村家庭条件好的男孩子结婚早，一般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就结婚。无奈孙久忠个子矮小，人又长得猥琐，漂亮的姑娘看不上他，丑的姑娘他又看不上人家。
　　 后来孙父在高人的指点下，想让儿子去当兵，当然了，这兵不是他想当就能当得成的，况且他那么小的个子，勉强够当兵的条件。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蘑。孙父托人从县城捎了两瓶好酒，两盒好点心提上来到了前院。
　　 农村没有秘密，村东头有人放个屁，村西头不但能听到了响声，而且还能嗅到臭味。今天孙父让人捎回的好酒好点心刚拿到家，李大壮就听人家说了，那是孙父让儿子当兵要送的礼。李大壮知道那礼是给自己送的，这个村子除他李大壮，孙父是没人可求的。那么高档的酒和点心，他李大壮只是在县城商场过了几次眼瘾，还没喝过呢！
　　 李大壮每天吃完三顿饭，都要掀起炕席，在下面折一小根席棍，剔着牙去村部。今天吃完晚饭，他照例掀起炕席，折了根小席棍，剔着牙，没有下地，却半躺在炕上，头枕着窗台，翘着二郎腿，哼哼那不成调子的歌。
　　 老婆姜彩花觉得奇怪，无不讽刺地说：“哟！今天太阳从西出，怎么不去大队上班啦？有啥高兴事啊？还唱上啦！”李大壮斜晲了一眼在地下收拾碗筷的老婆说：“一个老娘们家家，你懂个屁啊！我在家等着人家给我送礼呢！还是大礼好礼呢！”
　　 老婆调侃地说：“当个没有芝麻粒大的官，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还有人给你送大礼送好礼，不等着人家上门来骂你就不错啦！”李大壮白了一眼老婆，没好气地说：“你就没一句好话，你就盼着有人上门骂我来是吧？哼！”
　　 就在李大壮摇着二郎腿得意时，听到院中老婆惊喜地叫到：“二舅来了！大壮，二舅来啦！”
　　 李大壮慢腾腾翻身起来，下地趿拉着鞋迎了出去。见孙父拿着两瓶精装盒的酒和两盒高级点心进了屋。李大壮客气地说：“你看二舅，来就来呗，怎么还拿这么贵重的东西，一会你拿回去吧！都是自家人，你有什么事，嘱咐一声不就得啦！你这么客气，这不是把你外甥当外人了不是！”说着接过孙父手中的礼物，交给跟在孙父身后进来的老婆，老婆很麻利地接过来礼物，拿到西屋，放在柜里锁上。
　　 （四）
　　 那一个晚上，李大壮和孙父就孙久忠当兵一事，几乎敲定。第二天一早，孙父交给李大壮五百元钱，李大壮骑上自行车到乡政府交给乡武装部长，就这样，孙久忠很顺利地当上了兵。
　　 当了一年兵后，一身戎装的孙久忠回家探亲，很顺利地和身体娇小玲珑，面貌粉嫩如花的景瑞兰订了亲，不到一年两人结了婚。后来，孙久忠的父母相继去世，媳妇景瑞兰带着两个孩子在家做着家里家外面的活计，很是艰难，特别是那庄稼地里的农活，不是景瑞兰这样的人能干的动的！
　　 这时李大壮时常过来帮忙劈柴、打水，地里的活也找人帮着干，还口口声声说，照顾军属，俩人日久生情在所难免。时间长了，闲话就出来了，李大壮的老婆姜彩花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大醋坛子，常常站在院中指桑骂槐骂三七，把一墙之隔的景瑞花气得常常两眼哭得红肿；李大壮总是安慰她说，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她又没个文化，就会撒泼，真正是个母老虎！你看要不平时我就在不愿意在家呆着啦！瞅着她就心烦！你不但人长得好看，又体贴又温柔，干那事活计又好，她哪能和你比啊！是吧，我的小心肝！这时景瑞兰就会破涕为笑！
　　 没有不透风的墙，孙久忠听说他俩的关系后，从部队回家探亲把景瑞兰胖揍一顿，把李大壮骂了一顿，为此两人差点动了手，只是李大壮怵孙久忠的军人身份，孙久忠怵李大壮那铁塔一样的身体，所以才没打到一起。回部队后，孙久忠就退役啦！从此孙李两家关系僵化，碰面从不说话。慢慢李大壮和景瑞兰的流言蜚语就淡出村民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