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巢征文】消失的“塔碑”(散文) ——纪念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
公元一千九百三十二年,亦即民国二十一年六月,日本宪兵队十六旅侵占黑龙江省明水县城,阴云笼罩着这个刚刚被省政府升级为县的小县城。小城人心惶惶,这里的人们除了遭遇过胡匪的抢劫之外,自元朝开始,几个世纪以来,从未发生过战事,所以当鬼子的三架飞机在小城上空徘徊时,有好奇的人还手搭凉篷抬头仰望,指指点点,这是什么鸟?如此之大?没有一点的防范意识。虽然占领这个小城没费一枪一弹,但日军为慑服民心,还是空中投下了九枚炸弹,顿时地面花开,民房被移为平地。那位指点着天空如此大鸟的村民李春富、牛振和另外一名妇女还没看清鸟儿的羽毛究竟什么颜色的时候,听到轰轰的声音一惊诧间,他们的身体也随着飞向空中。他们到死也没想到,他们的死是天上的大鸟惹的祸。
当时的明水县,在光绪三十一年青岗、拜泉两县先后设治,分属青岗、拜泉两县。其县城原名称三里三镇,后改为兴隆镇。1922年黑龙江督军、暂代省长吴俊升阅边到兴隆镇,“讶其繁盛,是克山、拜泉、安达各署往返之孔道”,同意当地乡绅之申请在此设治建县,1929年正式升县。
据《明水县志》载,民国时期和伪满时期,“本县地面匪盗如毛,危害甚重。匪盗多者数千,少者百十,时多时少,时聚时散”。民国时期就有海青绺子、天照应绺子、四海绺子等八大绺子胡匪,伪满时期有青龙绺子、四季好绺子等六大胡匪绺子。日本人对毫无反抗的小县城投下的九枚炸弹,彻底地激起了明水人民的反抗意识。继日本侵占明水县城之后,1932年9月,通达镇黄枪会首领王汉卿率会员300余人攻占明水县城,10月,东北民众抗日救国军军长邓文率部下1万多人,攻占明水县城;11月“天照应”绺子率四五千人攻入明水县城;12月匪首“宽城子”率二千多人攻占明水县城。一时,小小县城,尔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换大王旗。这些胡匪打着抗日的名头,进城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使小城陷入了一片混乱。
邓文率领东北民众抗日救国军于1932年10月攻占明水县城之后,开仓放粮救济贫民,打开牢狱放出犯人,得到民众的广泛拥护。当时的伪县长卢俊海,虽然做了伪县长,但内心还是非常爱国的,在百姓中的口碑一向不错。邓文为扩大抗日力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降了卢俊海弃官抗日,倒戈从军,委任其为第九旅旅长。明水县历史上的“韩家沟战斗”发生在民国21年,即1932年11月4日。
为占领明水、拜泉、海伦三县交界的交通重镇三道镇,一支带有汽车、大炮、骑兵由七八十人组成的日军队伍由南向北进发,途经一里七(树人乡兴通村)时,见此地多为纵横交错的小河沟流域,地形复杂,没敢冒然行进,改道向张家岗(现繁荣乡曙光村)进发。其实此日天刚蒙蒙亮,东北民众抗日救国军军长邓文就已知晓了日军的行军路线,并根据地形分析,日军经过一里七时必改道转而张家岗。他派出暂编骑兵第一旅的一个团(由团长霍刚带领,号称“霍团”),在张家岗和韩家沟(繁荣乡自合村)交界处四节地沟子,埋伏下来,占领张家岗高地,进一步阻击日军行动。天黑时日军到达张家岗,打算在此驻扎一晚,第二日再取道三道镇。只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此时他们已陷入我军的包围圈,还没等他们有喘息之机,战斗便打响了。张家岗一带多小流域,日军的大炮、骑兵、汽车无了用武之地。战斗异常激烈,日军被打死7人,受伤20人,一名少校指挥官被当场打死。霍团也有较大伤亡。战斗结束时,日军拉走了6具尸体和很多伤员,却单单没有那名少校指挥官古田吉之助的尸体。据群众讲,此人的军装和黄呢大衣被扒走,裸尸被丢弃到小流域的大沟,沉入水底。日军连续五六天,后又派飞机寻找,始终没有找到尸体。为了纪念这些战死沙场的大和军人,日军在韩家沟南大岗子一地势较高的地方建了一个塔形纪念碑,其上用中日两国文字刻了古田吉之助等7个日本兵的名字。他们梦想着有朝一日,这里的一切成为他们大东亚共荣的一部分,成为他们的王道乐土之后,日本的后人可来此世代祭奠。然而,他们前脚刚走,韩家沟村就有人来到此处,把修碑的一砖一瓦全都毁去,并在此处修建了一直径一米大小的龟,刻上了古田吉之助的名字。在中国人眼里,龟是王八,说某某是王八,是骂人的话,意思是家里的老婆不守妇道,在外面偷了人,给丈夫戴了绿帽子。更有淘气的孩子时常利用放羊的间歇,蹲在龟身上大小便。
邓文部队随即撤走,日军进入韩家沟。在村里他们没有发现抗联部队,于是恼羞成怒的日军进行了疯狂的报复,烧毁30多间民房,抢走很多财物。一时韩家沟烟火笼罩、人声犬吠。日军似乎还不解心头之恨,临了又向繁荣方向打了几炮,在五架飞机的掩护下,向三道镇方向开进。到抗战胜利,这里一直无战事。期间,日本还有人来过韩家沟到此塔碑前祭祀过几次,见塔碑人为破坏严重,拆除了地面上的龟像,重新修建。然而他们每次修建之后,都是会遭到人为破坏。1945年8月日本投降,塔碑未曾留下一块砖一块瓦,被抛之在小流域的深沟里,一夜之间消失在人们的视线。这一行动既表现了当地人们对于日本军国主义的愤恨,又体现出了那种不屈服于外族入侵的民族精神。